見沒人搭話,妹子摘下頭盔,覺得無趣,這幾個傻里傻氣的怎么不識逗呢。
“你們是下午打電話訂房的吧?”妹子走到前臺,把頭盔放在一邊,指著臺上的屏幕繼續(xù)說道:“把身份證放上面,臉對著鏡頭?!?p> “哦。”三人齊齊點頭,排好隊。
“咳咳,你是這兒的義工嗎?”夜雨對著妹子眨了下眼,自認風騷地甩了甩秀發(fā),找她攀談起來。
“也是也不是?!?p> 原來這姑娘是這家店老板的小姨子,老板在離岸60公里的葦洲島上還有一家連鎖店,那島小有名氣,暑假是去游玩的高峰期,他干脆關了這家店面和老婆一起上島了。
夜雨算是朋友介紹過來的,所以老板娘就委托她的妹妹臨時幫把手,總之今晚三人算是包店了。
聊了一會算是熟絡起來,按照姑娘的意思,讓三人也稱呼她作老王,碰巧她也姓王。
“你們晚飯吃過了嗎?這個點超市也快關門了哦?!崩贤跣Σ[瞇地提醒道,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狡黠。
“洞妖快去買點菜,記得帶點酒,哥幾個今晚整一個。”夜雨聊得是紅光滿面,興起時還拿出吉他撩撥幾下,經姑娘一說還真是有點肚餓,忙打發(fā)鐘同一去超市。
鐵子很識趣地跟著洞妖一起出門,制造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機會,噢,忘了還有一條狗。
“嘿,這才8點多鐘,整條街就黑燈瞎火的。”鐘同一一手插著褲兜大大咧咧地走在馬路當中,朝手機地圖上最近的一個小超市去。
“2公里外有個大商場,還有開封菜館呢,要不去那?”上官鐵刷著手機攻略附近有啥好玩的地兒,打算完事兒順道觀光一番。
“累的慌,就近原則。”鐘同一打了個哈欠,街邊昏黃的路燈藏在繁盛的樹葉里同樣顯得無精打采,這旅游城市感覺挺安逸的嘛。
網上說這兒的海鮮很實惠,但海鮮市場早就關門了,二人又都是沿海人,想著晚飯可能是老王幫忙做,于是就買了些好料理或者不用料理的生菜、番茄、雞蛋、香腸和花生米,絕沒有信不過姑娘的手藝,做客的總歸不好給主人家添麻煩不是?再捎上幾瓶wusu,打道回府。
剛進青旅的前院,就聽到夜子和老王咯咯的笑聲。
洞妖和鐵子對視一眼,咳嗽了兩聲再溜進屋。
“來,給我。你們先去鋪床吧?!崩贤蹩吹劫I回來的菜,起身接過去就進了廚房。
夜雨看到提回來的wusu,朝二人贊許地點點頭,不愧是兄弟,會來事兒。
…
“聊出什么名堂來了?”鐘同一看著夜雨春風得意,忍不住擠眉弄眼道。
“別說,還真有點名堂。”夜雨麻溜地脫光衣服打算先洗個澡,“這地兒時不時就爆出破獲傳銷案的新聞,老王也不明白為啥屢禁不止,她說這里也算是民風淳樸,涉案的基本都是北方過來的,被騙的人里,退休的大爺大媽居多,小年輕也有,不過小年輕基本是騙人的那掛,你說我那表哥平時也不蠢,他會不會是屬于鄭秋冬那種角色?!?p> “姑娘逗你玩呢,邊境地區(qū)民風兇悍得狠。你那老表要真成了頭頭,那我們就別阻著別人發(fā)財,一不留神成了共犯,吔屎來噶?!辫F子躺下試了試床板的長度,正正好。
鐘同一翹著二郎腿望著上鋪的床板,眾所周知漂亮的女人只會騙長得丑的男人,所以老王給出的信息應該很可信,也許揭開傳銷謎團的契機就是自己三人的到來呢。
正幻想著自己揪出幕后黑手、事了拂衣去的英姿,他看到夜子從被包里提出毛巾、牙刷、沐浴露,頓時瞪大眼睛:“等等,這不會沒有…”
“額…你們去超市沒買毛巾?忘了和你們說了?!币褂耆擞耙婚W,咣嘰關上了浴室門。
撲街…
淦…
也對,才30塊錢又要換洗床單,如果還提供一次性洗漱用品,不如改做慈善。
沒等夜雨洗好,樓下就傳來老王的聲音:“東西都弄好了,給你們放在桌上。我先回家了,有事再聯(lián)系?!?p> “哎~一起喝一杯啊~”夜雨從浴室里探出滿是泡沫的腦袋沖著樓下吼了一嗓子,然而回應他的只有呼嚕嚕幾聲狗喘。
wusu勸退,今夜我們都是狗子~哈哈哈。
…
樓下餐桌旁圍坐著三個壯漢。
鐘同一是頭一次見到綠色的雞蛋——邪能炒蛋?還有生菜居然和番茄在一個盆里,還都是生的,只好先往嘴里墊吧花生米。
嘖,洞妖真是沒見過世面。夜雨夾了瓣番茄就一口wusu,舒服~
上官鐵剝開香腸,分給包子半根,舉起酒杯和夜雨走了一個,嗝兒~
誰也沒先去碰那盤炒蛋。
不過當三人第二天醒來時,炒蛋已經詭異地消失了。
…
8月19日,早上8點。
“起來,做事了?!币褂旰敛豢蜌獾爻槌鲧娡淮采系恼眍^往他臉上招呼。
鐘同一轉了個身,發(fā)現懷里有坨溫熱的東西,拿手擼了擼,還帶毛。
這下他驚得一骨碌就坐起來,這條獢獢對我做了什么或者我對它做了什么?此酒果然名不虛傳,雜醇太多,居然斷片兒了。下回再也不喝了。
頭疼。
狗子見洞妖醒來,很是親昵地依偎在他身上,洞妖下床它也跟著下床。
鵝鵝鵝…鐵子和夜子笑出鵝叫。
跑去超市買了牙刷毛巾,洗漱完畢后三人決定先在對面吃個早飯。
早餐店人不多,三人嘻嘻哈哈地隨便找位坐下正吃著,隔壁桌的談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五男一女,全在二十歲左右,都挺白凈。桌上的餐盤都已經空了,卻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尬聊個沒完,一句話過后30秒才有人硬搭腔的那種。
“傳銷怎么滴,也有車有房,不過是自行車?!?p> 一陣不失禮貌的笑聲后沉默良久。
“對,回去再蓋個土樓做碉堡?!?p> …
“傳銷好,呵呵?!?p> …
“碉堡好,呵呵”
…
這幫人似熟非熟,令人尷尬的對話一直持續(xù),直到鐘同一一行人吃完還沒結束。
期間夜雨還踢了他一腳,讓他別肆無忌憚地打量別人。
如果不是巧合,就這隨便出門就能碰著的密集程度,也太夸張了點。
這幫人是無聊放風或是在搞團建,還是為了等誰先坐不住站起來買單?不至于吧…
妹子真慘,一直陪著笑,偶爾說幾句話也是些語氣助詞,真想把夜子塞過去拯救他們的前言不搭后語。
鐘同一臨走前又打了一眼,恍惚間見他們身上閃過虛耗的影子。誒?要是帶著油條,說不定能聞出鐵銹味的妖氣。
“老板娘,結賬。再打包2個肉包?!?p> …
把肉包留給包子,和老王打過招呼,三人拾掇好行李,驅車前往夜子表哥所在。
“嘶~有點小緊張。要不我們套上絲襪,顯得更專業(yè)一點。”鐘同一見二人還沒從剛才一言不發(fā)的狀態(tài)脫離出來,就扯淡著起了個話頭。
“你可拉倒吧,就憑哥這副口條,動動嘴皮子就能把人忽悠過來?!币褂暌皇治辗较虮P一手點起煙,剛那桌人說來說去一句沒在點子上,他還挺想湊過去套些話出來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逑。
“吶,等會上那什么鳥課的時候都錄下來,到時候往公安局一送,對不住我是差人,哈哈哈?!?p> 夜雨昨晚就和他表哥打過招呼,他表哥開始死活不答應見他,除非夜雨同意和他一起上課。
本著打不過就先加入,再從敵人內部進行瓦解的戰(zhàn)術思路,三人只好假裝答應,也許能發(fā)現他們課里自相矛盾錯落百出,到時候來個殺人誅心,額…是救人贖心。
開了不到3公里,那支煙還沒抽完,夜雨就停車了。
繁榮小區(qū),大門口一個干凈利索的青年。
目標出現。
“老曹!”
“小炮!”
“咳咳,這是我兩同學?!?p> “一起來吧,先聽課,中午請你們吃好的?!?p> 鐘同一和上官鐵靦腆笑笑,跟著走進小區(qū)。
一行人來到老曹的住處,洞妖想象中滿屋子地鋪的場面并沒有出現。
敞亮的三室一廳,老曹的另外兩個室友坐在客廳里,一個坐著發(fā)呆一個玩著手機,似乎在等著三人。
發(fā)呆哥看上去年齡比老曹大一些,平頭黑面,體格壯碩,穿著白色短袖襯衫、黑色西褲和皮鞋。
手機哥要小很多,感覺和自己是同齡人,頭發(fā)染成茶色,發(fā)型是朱芃那種中分,不過要短一點,也是正裝出席,款式要花哨些。
為了拉我們入伙布置的障眼法?一到了晚上他們可能就幾十人擠在一間地下室里。洞妖暗搓搓地胡思亂想。
老曹熱情地互相介紹室友和自己一伙人,不過鐘同一根本沒在用心聽,他還是用呆哥和機哥標記住沙發(fā)上的二人。
就在他以為上課是這么一伙人一起去的時候,卻被分成三人一組。
自己和呆哥、機哥一組。
老曹和夜子、鐵子一組。
有點意思,各個擊破?電視里可不是這么演的。
說實話,鐘同一心里很慌。
和夜子、鐵子兩個1米8多的壯漢分頭行動,就憑自己這瘦胳膊瘦腿的,恐怕是連救命都來不及喊,畢竟如今是在犯罪分子的窩點里。
夜雨見狀,憋著笑意對洞妖挑眉,意思要是怕就和他換。
鐘同一絕不認慫,脖子一梗,讓人前面開路。
“兄弟,你是做什么的呀?”呆哥領著洞妖下樓,機哥跟在最后低頭玩手機。
“哦,我什么都做過,就是干不長,上幾個月在深城送外賣?!辩娡徽f了半個謊,他周末時常會去打零工,還曾連續(xù)一個月兼職午休時間給校門口的餐館送外賣。
“深城?那可是個賺錢的活啊,每個月八千、一萬的。為什么不干了啊?”呆哥順著洞妖的話往下聊。
“呵呵…”鐘同一最近聽到為什么這個詞有點炸,送外賣不犯法,不送也不犯法,干不干不需要向誰坦白交代。只有罪犯在審訊室做筆錄的時候才要交代動機、細節(jié)經過呢,呆哥你很快就要回答很多個為什么了。
“做投資、當老板,錢躺著就賺了,就像我現在?!贝舾绫称鹗掷仙裨谠诘卣f道:“我搬了七、八年磚,終于抓住這個機會了?!?p> 呆哥回首笑瞇瞇地看向洞妖,似乎很期待他接著問下去,什么機會?
可洞妖并不打算遂他愿,他心里想的是呆哥居然是干工地的,還真是挺有緣。
“這可是個大機會,不用再看工頭臉色拿錢了?!贝舾缱灶欁缘卣f著。
走在小區(qū)里,鐘同一遇到至少五、六隊三人組,卻也不見互相打招呼,所有人都安靜有序地進行著自己的事。
很快,他們進到另一單元樓的一戶,屋里格局和老曹的房間差不多,是二居室。
呆哥領著洞妖、機哥進入其中一間,里面坐著一個戴眼鏡的干瘦中年,身前一個茶幾三張座椅。
嚯~進入正題了。
鐘同一打起精神,手揣在兜里捏著手機,茶幾是玻璃做的,要不就直接放在腿上錄,模糊點應該也行吧?
同樣沒有互相介紹的環(huán)節(jié),干瘦中年見人一進屋就開始了他的演講,另一間臥室里隱約傳出說話聲,也有一組人。
鐘同一一開始努力做出認真聽講的表情,這對他來說是駕輕就熟的事,但聽到的內容過于爆笑,他只好作面無表情狀、掐著大腿來憋笑。
據干瘦中年介紹,現在他們正在招募股東,入股海北縣的基建項目。
只要7萬,也只能是7萬,多了還沒有。
回報是2000萬。
拿到收益的時間不好說,但絕對穩(wěn)妥,建高速收路費,建小區(qū)建商場,靠譜得不行。
還列出各種領導人,說由于領導班子的交迭,國家財政不往海北支持了,項目被迫中止了,但設計藍圖還在,所以才讓老百姓入股,這是機密,不然所有人都搶著來,好事就輪不到你了。
還真是巧了,鐘同一這個土木狗對這些是真門兒清。
國家投資的公共項目,在招標前就已經落實資金來源,建設過程中絕不可能出現沒錢的情況。
再者基建項目的造價動輒上億,百億項目也不少見。就說地鐵吧,1公里就得5億,靠你們偷摸摸地湊錢得湊到猴年馬月去。
當然這么多在建項目總歸是要向銀行貸款的,但機關不會直接負債,是下屬的獨立項目管理單位,也就是項目法人向銀行借的。
有時候連商業(yè)銀行也缺錢,這時就會向央行借。
參與項目建設的所有人實際上都是從國家手里拿的錢,區(qū)別只是在哪個環(huán)節(jié)拿錢,分工不同而已,這些錢是國內生產總值的重要部分。
現在呆哥想從最后一手拿到錢的直接跳到錢的源頭去拿,說句老實話,您可能瘋了。
離開這個屋,鐘同一又被領去另外幾個房間聽了幾段相似的話。
他的臉色變得很差,一來覺得這幫負責洗腦的良心是大大地壞,二來可憐呆哥這些年的血汗錢恐怕是白送出去了。
自己多拍一些視頻,多留一些證據,除了這些似乎無能為力。
渾渾噩噩地混到12點,老曹組織吃飯了。
是一家不錯的酒店,中午吃得很豐盛。
據他說那7萬里有2萬是他們自己花銷用的,雖然都存在主任那,這頓飯錢可以去報銷。
鐘同一、夜雨和上官鐵三人用微信瘋狂交流,基本上那些負責洗腦的都是那套差不多的說辭,不過他們的組織應該很龐大,三人上午都沒見著重復的人。
老曹在酒店開了房,準備給三人休息一下,下午接著去洗腦,他還表示這幾天吃喝玩樂全算在他身上。
這是把三人當下家了啊。
夜雨讓老曹退了房,別瞎糟踐錢了。
回到繁榮小區(qū),老曹屋里。
夜雨拉著老曹進了臥室,想先關上門自己勸一波。
洞妖、鐵子就坐在客廳和另兩人大眼瞪小眼。
“你們每天都在這里?。俊辩娡婚_了話頭。
“做老板不就這樣嘛!每天閑著就好了?!贝舾缭囂街貑枺骸靶值埽袥]有興趣入股?”
“誒,朋友,你就每天被關起來玩游戲?”鐘同一轉向機哥,也許同齡人更好說動些。
“老子想走就走?!睓C哥白了洞妖一眼,起身回屋。
“呵呵,這地方不住白不住,給我們股東安排的?!贝舾缬X察出洞妖態(tài)度不善,也起身走了。
鐵子拍拍一臉懵逼的洞妖:“別想做老好人了,顧好自家事懂不?!?p> “你懂個p!”老曹屋里傳出夜雨的暴喝聲。
“你不信就走,沒人攔你?!崩喜懿桓适救醯鼗負?。
“我信他個鬼,那幫糟老頭子壞得很。”夜雨說著已經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你怎么不信我呢,哥還能騙你?”
“你還不信我呢?要不是家里人,我才懶得和你廢話!”
這是談崩了,誰也不和誰走。
鐘同一實在無法理解被這么簡單的謊言所洗腦的人。
這傳銷組織銷售的就是個漏洞百出的謊言,然后這波人學到了這個謊言,再寄希望去賣給下一波傻子。
這波人不管以前是何種職業(yè),反正現在都是無業(yè),要么無所事事要么整天玩游戲。
帶走所有人是不現實的,帶走一個還是沒啥問題的。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