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一切都影影倬倬。
迷蒙不清中,一道身影在夜色中疾掠飛行。
身影掠過一片叢林,又跨過一片河流,最終在下塘鎮(zhèn)后方偏僻處,一處破落不堪的宅子停了下來。
一片深邃幽暗中,更顯得破宅子陰森寒冷,方興儒打量了宅子一會,推開了布滿蜘蛛網(wǎng)和灰塵的大門。
吱呀……
木門推開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分外滲人,方興儒一步一步走進(jìn)庭院,腳步在一口枯井處停了下來。
荒涼之井,鬼鬧之地,奪人魂魄,殺人無形。
看著這口枯井,想起有關(guān)枯井的傳說,方興儒念頭起時,心中警惕,淡淡的青色靈力在他周身環(huán)繞。
“方興儒,你來了。”
分不清雌雄的聲音,莫名帶來一股不安的氣息。
方興儒穩(wěn)了穩(wěn)心神,心中戒備更甚,不過一道聲音,卻有迷惑心智之能,不可不防。
方興儒道:“既是約見,閣下藏于暗處,恐怕有失待客之道?!?p> “呵……”那聲音慢條斯理,“方興儒,靈符約見,明知醉翁之意,不過故人之子,卻值得你赴約而來。看來陶云頌于你真的很重要。”
方興儒手中靈能暗暗流轉(zhuǎn),“陶云頌在哪?”
聲音笑了笑:“黃泉。”
方興儒眼眸一凝,“何意?”
“身中血魂咒術(shù),又成了眾矢之的,死亡不過遲早。”
“閣下約談,斷然不會只告訴方某這些?!狈脚d儒淡淡道:“而且聽閣下語氣,云頌之咒,閣下似乎有辦法?!?p> “方興儒,你果然聰明。”聲音道:“我知道下塘鎮(zhèn)有一人,可以解救陶云頌的咒術(shù)。”
方興儒壓住心中的激動,眼眸一抬,道:“是誰?”
聲音輕笑一聲,沒有回答。
方興儒道:“你有何條件?”
聲音道:“我聽聞方家藏有一妖族靈物。”
方興儒一驚,“行誣衣?”心中警惕更甚,“你是何人?如何得知?”
行誣衣是妖族之人喜愛之物,有掩蓋妖氣之能。妖族之人穿上行誣衣,和正常人無疑,除非妖族之人主動釋放妖氣,否則無人能夠察覺其妖身份。
長元大陸初初形成時,奇珍異寶無數(shù),有妖族之人發(fā)明了行誣衣,借著行誣衣,妖族悄然無聲,隨心所欲屠殺人族,后人族尋到了方法破之,行誣衣便少有妖族使用,又因萬年后,許多靈藥草丹凐滅在歷史長河中,故行誣衣幾盡絕跡。
方家是除妖世家,因緣際會得了一件行誣衣,考慮了多種因素,最終收藏在了家族內(nèi),只是此事鮮為人知。
“誣者,謊言也。”聲音道:“方興儒,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陶云頌中了血魂咒術(shù),幾次發(fā)作之時,全靠行誣衣遮掩妖氣,否則下塘鎮(zhèn)上下早已知道陶云頌妖化。行誣衣終究只是手段,得了青木之心,才是根本之法,料想方鎮(zhèn)長對陶云頌如此關(guān)切,斷然不會舍不得。”
方興儒聽聞暗處之人對陶府和方家一切了如指掌,心中警惕同時疑惑不減。
似知道方興儒所想,聲音笑道:“你不給便罷了,陶云頌已經(jīng)妖化,得不到青木之心,也活不過今年,待到徹底妖化,你的行誣衣又有何用?”
方興儒沉默著,手掌一翻,一件散發(fā)著淡青色光芒的披肩虛握在手。
“方某誠意拳拳,閣下何不現(xiàn)身一見?”
聲音略略一沉,道:“有何不可?”
聲音話音剛落,枯井井沿,不知何時站著一道青衫身影。
見著來人,饒是歷經(jīng)風(fēng)霜無數(shù),方興儒心頭依舊大駭。
手中行誣衣跌落,方興儒不敢置信,“你,你,怎么會是你?”
青衫男子笑得玩味,“難得看見一向淡定的你露出此種表情,方興儒?!?p> “你!你!”不敢置信,方興儒后退了兩步,他死死盯著眼前之人,表情變幻不定,“怎么會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意想不到的人,方興儒心頭一亂。
“為什么不是我?”來人笑意更甚。
腦袋在片刻的空白后,方興儒冷靜下來,“你,究竟是誰?你把他怎么樣了?”
“想知道我是誰?”青衫男子道:“看看你周圍就知道了?!?p> 青衫男子話語剛落,方興儒心臟莫名一跳,他沒有望向四周,動作快于意識,方興儒手中靈能爆發(fā)而出,卻被一道屏障阻隔,被阻隔的靈能又在瞬間攻擊回方興儒。
方興儒連忙運(yùn)起靈能化掉攻擊,看著四周忽然拔地而起的三十六道光束,心頭大震:“鏡化意象!”
青衫男子淡淡道:“十年前,你見過的。”
方興儒緊緊盯著眼前之人,“鏡化意象,山鬼滄神特有妖術(shù),你是山鬼!十年前,你壓根兒就沒死!”
“謊言,也是生存的手段?!鼻嗌滥凶拥?。
方興儒冷聲,“為了生存,取無辜之人性命,山鬼,十年前,你僥幸不死,十年后,我親自收你這條命!”
“你要殺我?”青衫男子笑了笑道:“方興儒,這你得要問問我的境化意象肯不肯?!?p> 方興儒冷笑:“鏡化意象,陣中藏影,影能吸收陣中人靈能為己用,和陣中之人實力旗鼓相當(dāng),許多人,不知其竅,靈能耗盡,死在‘自己’手上,而破陣之法,便是鏟除心懼之魔,沖破鏡像迷障?!?p> 話音剛落,方興儒周身靈力大盛,鏡光破碎,沖出陣外的方興儒,如風(fēng)般掠到青衫男子跟前。
灰色的長劍直指青衫男人,方興儒道:“山鬼,你潛伏整整十年,我們絲毫不察,想必你妖力恢復(fù)不過三成,否則你不用隱藏至此。今天鏡化意象,不及你全盛時期妖力的十分之一,破之,輕而易舉?!?p> “是,我妖力恢復(fù)也不過三成,但又如何呢?”青衫男子呵呵笑了一聲,看著抵在自己脖頸的灰劍,笑道:“勝負(fù),不一定是實力差距,而好戲,總在后頭。”
“你……”
猛地,方興儒心臟一跳,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方興儒拿著劍的手忽然發(fā)抖。
哐當(dāng)……
灰劍跌落在地,方興儒撲通一聲,半跪在地。
“這,這是……”
身體忽然變得癱軟,方興儒努力控制突然而來的暈眩感,可還是倒在了地上。
“方興儒,十年來,我慢慢地,一點點吸收著這具軀體的靈力療養(yǎng)傷勢,又小心翼翼將妖氣隱藏在這具軀體后,怎么就只會布置如此弱的鏡化意象迎接你呢?”
青衫男子看著掙扎著的方興儒,腳尖一踢,便將方興儒苦苦想要握著的灰劍踢向了遠(yuǎn)處。
“方興儒,自陶云頌紅葉山一行歸來,每一天,我都會在你喝的玉泉茶上添上一點生絲草?!鼻嗌滥凶泳痈吲R下,看著抬起頭盯著自己的方興儒,道:“生絲草本就無味,且我下得藥量極少,一心系著陶云頌的你不會察覺??梢坏┫铝怂幰ㄗ樱銊佑渺`能,潛藏的生絲草便會發(fā)作,一絲生一絲,絲絲入扣,鎖住靈力,扣住血脈,最后,所有的生絲草如鳥巢一般,包住你心竅。”
青衫男子道:“鏡化意象不過遮掩罷了,方興儒?!?p> “你果然好算計?!?p> “你值得如此,方興儒?!鼻嗌滥凶拥溃骸霸缧┪淅薮髸?,我已經(jīng)悄悄趁你不備,下了藥引,你一進(jìn)來,從運(yùn)轉(zhuǎn)靈能抵擋我的魅惑之術(shù),到我假意知道有人能破除陶云頌所中咒術(shù),引你拿出行誣衣,讓你觸發(fā)鏡化意象,破陣而出,一步一步,皆如我所算,現(xiàn)在,生絲草該在你的心竅上‘筑巢’了?!?p> “山!鬼!”
方興儒大汗淋漓,胸口處只覺得越來越悶,越來越痛,他手指拼命地在地上抓著,然而費(fèi)勁力氣,卻也再也說不出別的字來。
“方興儒,沒用的?!鼻嗌滥凶有χ?,他慢慢蹲下,手中妖力運(yùn)轉(zhuǎn),“十年了,真不容易,今夜,方興儒,你,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