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師父
林一席深知并非如此,剛剛彈開花玉手中劍的并不是他,他僅僅做到了普通的接擋攻擊,這副身子連接劍都費力,何況是出手反擊?
只是那幫他之人所用方法極為獨特,連氣息都無從發(fā)覺。
雖然手法似曾相識,但他卻看不出來是用什么東西把劍彈開的,而時機也掐得剛剛好,在外人看來,確是林一席用蠻力將劍打飛的。
花玉紅了眼,沖上前便要與林一席肉搏。
臺下的眾人也看傻了眼,完全沒料到剛剛站在臺上面容清冷的女子竟也會有如此模樣。
林一席還在思考剛剛究竟是哪位厲害的角色幫助自己,沒想到花玉就這樣直接沖了上來,他立即身體向側(cè)方一傾,卻也沒躲過那飽含靈力的攻擊,硬生生地接了一掌。
只聽“咔嚓”一聲,左臂劇痛傳來,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骨頭已經(jīng)斷裂了。
“少爺!”
勾月驚呼著連忙跑上了高臺抱住林一席,用自己的后背護在他的身前,嚇得緊緊閉上雙眼。
林一席將手中木劍扔到一旁,用熾熱的手掌將勾玉冰涼的手背按住,只感覺他渾身微微一顫,想要把手從被握住的手心里抽出來。
“我的手心拿劍拿的都快冒火了,你給我涼涼……”
林一席一臉無辜地悄聲說著。
“夠了!”
一聲怒喝制止住了還想再上前的花玉,還沒緩過神來的小蘿卜頭們呆若木雞地望向剛剛趕來的四位掌座。
浮玉門徒紛紛行弟子禮,恭敬地讓至兩側(cè)。
只見一位須發(fā)皆白穿著紫線繡邊白袍子的老者面色莊嚴走上高臺,剛剛那聲怒喝正是出自他口。
這位就是林一席的那個古板正經(jīng)又護短的大師叔,現(xiàn)任浮玉門主厲言了。
他八十歲結(jié)丹,如今不過六百歲就已經(jīng)達到出竅期,比其他五位掌座年齡都要大上許多,是先門主收的第一個徒弟。
先門主一生只收了兩個徒弟,一個是入門就四十六歲的歷言,另一個則是四百四十年后收的關(guān)門弟子——當時年齡只有六歲的鳳休。
由于歷言比鳳休大了整整四百四十歲,因此鳳休也總是私下叫他師兄“脾氣又臭又硬的臭老頭”。
歷言微怒道:“自行去戒律殿領(lǐng)罰。”
花玉目光死死地盯著林一席,似是在說:倘若再讓我見到你,有你好受的。
一側(cè)面容和善的三掌座印卿文見他的寶貝徒弟花玉站著不動,立即走上來,勸了句:“小花玉,走吧?!本蛷娦袑⑺ё吡?。
歷言居高臨下的看著林一席和勾月,無奈地嘆了口氣,喚了一位名叫“云扶”的女弟子將他帶下去治療。
接下來的考驗則由云非代為完成。
是夜,林一席被云扶帶到了醫(yī)修房,遇到了老熟人——藍木成。
藍木成三十三歲結(jié)丹,如今不過九十已是元嬰中期,是整個浮玉最沒有威嚴的一位掌座,平日里大門不出的在醫(yī)修房里琢磨醫(yī)道,救治門生。
他當上浮玉的掌座完全也是一個巧合。
據(jù)說是因為他師父醫(yī)仙在閉關(guān)時走火入魔,他又剛巧前去采集靈草,醫(yī)仙不想連累他人,也怕后繼無人,便將畢生靈力和絕學全部傳給了他。
他吸收了三十年才勉勉強強接受了這份傳承,自此,藍木成被逼無奈成為了如今的浮玉六掌座。
云扶扔了句:“掌座,這是今年新入門的弟子,考驗時受傷了,辛苦治療一下?!?p> 話畢,便放下林一席轉(zhuǎn)身離開了。
藍木成依然還是那么的長身玉立眉目疏朗,一副風流倜儻之態(tài),完全看不出是個整日里配藥施針的醫(yī)者,倒像是個四處留情的俊郎。
不過此時他正座靠在藥柜上面露倦色,今日受傷的人實在太多了,他最忙的大抵就是浮玉招收門生的這段時間。
此刻,他并未抬頭看林一席,懶懶散散地問道:“姓甚名誰,年芳幾許,受何傷,傷何處?”
“林……臨著十七歲生辰還剩月余,姓江名示字亦邪,傷在左臂,許是骨裂?!?p> 林一席走到了靠門的木椅旁,自覺地坐下。
“呦,原來是個男的,聽這輕飄飄的腳步聲還以為是個姑娘?!?p> 藍木成終于抬眼看了林一席,隨后一怔,又道:“真是個俊俏胚子,這么妖里妖氣的眸子和瘦弱的身子,是紅塵的姑娘不美還是俗世的酒肉不香,為何偏偏想要修真呢?”
“被逼無奈。”
林一席語氣冷淡,隨后反嘲一句:“風流俊郎,這么細膩如脂的皮子和眉眼含情的性子,是花樓的姑娘留不住你還是府門的金銀滿不足你,為何偏偏想要學醫(yī)呢?”
聞言,藍木成瞬間勃然大怒,拍案起身道:“你找死!”
藍木成出身盛王府,是當今皇帝的叔叔,已故王爺?shù)娜齼鹤?,情竇初開時愛上了一個花樓女子。
其父知曉后并未發(fā)怒,卻給這花樓女子贖了身,指了個好人家。
花樓女子毫無悔意地背叛了藍木成,而他也被這段情弄得遍體鱗傷,最后憤憤離家,繼承他母親的遺愿學了醫(yī),陰差陽錯地來到了浮玉修真……
林一席也不敢再火上澆油,諷刺一句就能令他面紅耳赤,若是再多說,他怕是就要拿銀針當兇器扎殘自己了,連忙恭維。
“六掌座仁慈和善的名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江某剛剛說錯了話,還望您寬宏大量,治療時下手輕些,我身子骨弱,實在是經(jīng)不起折騰,明日還有拜師大典?!?p> 藍木成冷哼一聲:“我聽聞你是被花玉所傷,看樣子下手還很重,你被傷都不怕,還怕治療時的疼痛?”
說著便開始毫不吝惜氣力地對林一席下了手,任憑他喊叫也照樣充耳不聞地接骨。
就這樣,林一席一整夜都沒睡好,夢里凈是些亡鬼在身邊搗亂,實在煩得很……
第二天卯時一過,林一席便被藍木成吼醒去了浮玉殿參加拜師儀式。
浮玉殿碧瓦朱甍,琉璃瓦頂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越發(fā)金碧輝煌。
走過三丈寬的白玉階,進了大殿,百余名弟子早已位列兩側(cè),清一色的白袍子十分整齊,衣衫唯一不同的是繡邊顏色。
有顏色的是掌座的嫡傳弟子,無顏色的則是再傳弟子或者外門弟子。
見到四位掌座正襟危坐在殿內(nèi)的高坐上,林一席心中不禁慨嘆。
十多年前第一次來到這里參加拜師大殿的一切,歷歷在目,恍若昨日。
由于考驗的第三關(guān)考核人臨時被換成了云非,此次入選門徒的剩下了十二人。
倘若是之前的花玉,怕是連五個都剩不下。
勾月和沖天辮都在這十二人中,沖天辮名叫“饅頭”,是她餓死的父親給她起的,意思是希望她日后頓頓能吃到白饅頭。
此時,小饅頭用她那洗的都快脫皮的手輕輕地抻了抻林一席的衣袖,小聲問道:“為什么二掌座和三掌座不在呀?聽云非師兄說,三掌座是整個浮玉上下最溫柔體貼的人,而且還管賬,跟著他一定餓不著,我可想拜他為師了。”
林一席淺笑道:“入了仙門要修辟谷之術(shù),不吃東西的。”
“啊……真慘!”
林一席悄聲說著:“不過二掌座的雪院里種了很多花生,你可以時不時的去要一些,而且她做的炒花生十分的好吃?!?p> “可是云非師兄說,二掌座是個酒鬼,身為元嬰?yún)s不愿教導徒弟,十分的囂張,而且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打人……”
“……”
不用問也知道,這定是鳳休威脅這屆帶新生的門徒,讓他們一個勁兒的在自己身上潑臟水,如此一來便不會有人愿意當她徒弟,也能圖個清靜。
十六年前,鳳休收林一席做了她的嫡傳徒弟,那時的他只有七歲,靠著蠻力和毅力挺過了三關(guān)考驗。
拜師儀式上,鳳休只說了一句“我不挑,你們選完剩下的給我就好”。
而林一席,恰好就是那個沒人要的。
林一席拜了一個長相很年輕的小師父,外貌性感驚艷,性格火辣暴躁,極其寵徒。
鳳休說,她的師父歸天了,雪院太冷清,想收個徒弟陪她玩。
那個時候她不懂林一席的心思,這個小徒弟不僅想要活下去,他還想報仇。
雖然年紀尚小,但心中卻很清楚,逍遙的三個賊人背信棄義,逼死父親,毒殺母親,此等仇怨,不共戴天!
起初林一席看不起她,因為她總是下山偷溜出去玩,日日酗酒,還想盡各種辦法引誘自己徒弟喝酒。
直到后來在君合的課堂上,林一席才明白,為何所有人都會如此敬重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小姑娘。
她的修真速度堪稱逆天,上品純靈根,六歲入浮玉,十歲完成鍛體練氣,十四歲完成辟谷通感,十六歲達到筑基,十八歲已達虛丹境界,二十三歲居然就結(jié)丹了!
收林一席為徒的那年她才三十歲,出人意料的突破金丹,她是浮玉從未有過的修真奇才,也是整個修真域從未有過的天才。
浮玉山每隔五年便會招收一次門徒,不過自林一席七歲入了浮玉后就只招過一次。
原因是,在他十七歲那年本應(yīng)招收門徒的時候,傳出了三位浮玉弟子背叛師門自立降玄山,且有一人成為魔主一事,影響極其惡劣便停了一屆。
不過,自從有了林一席這個徒弟以后鳳休便再也不去那拜師大典了,原因只是“不想再多一個人和我搶炒花生吃了”。
歷言又一向順著他的這個親師妹,所以拜師大殿上沒有她的身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一席心中慨嘆:不見也好,不見也好......
“印卿文!你個兔崽子!我頂你個肺!放開老娘!否則我咒你不得好死!啊啊啊啊!非禮啊!有人非禮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風華絕代的二掌座啦!你們還是不是我的寶貝師侄了!救命啊!”
殿外一聲尖銳的怒罵聲突然打斷了林一席所有的思緒,原本為自己建立的隱藏內(nèi)心一切恐懼和雜想的堡壘一觸即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