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理歐斯莊園的另一處,一間狹小的房間,里面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
這是屬于魔法仆從的個人房間,顯示出他們比一般仆人略高的身份。
一名身材姣好,臉蛋嫵媚動人的女子,盤膝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一頭長長的黑發(fā)垂直及腰。
她冥想了一會兒,伸出雙手,低聲念咒。
幾秒鐘后,兩只手均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火焰。
她深吸了口氣,將著火的手掌緩緩交叉互握!
只聽嗞地一聲響,伴隨著女子的痛呼聲,她潔白的小臂被火焰灼燒得一片焦黑,一陣焦臭味傳入鼻中。
女子熄滅了手中火焰,強忍著痛楚,繼續(xù)念咒。
幾秒鐘后,受創(chuàng)處泛起了微弱的白光,手上的傷口開始愈合、結疤、蛻皮。。。幾分鐘后,便恢復了潔白光滑。
又休息了幾分鐘,女子繼續(xù)念咒,雙手重燃火焰,然后重新開始。。。
一小時后,女子渾身大汗淋漓、氣喘吁吁,但皮膚完好無損,一如既往。
蕾雅一邊做著深呼吸,一邊回想著自己成為魔法學徒的過程。
她父母和城里許多貧民一樣,在城外的農場里打工,每天天未亮就出門,太陽下山才回家,每月收入還不到一個銀幣。
她哥哥為了減輕家里負擔,還有招募者口中的一個半銀幣月餉,投軍去了。
但那之后,情況并未好轉,接連的戰(zhàn)事讓城里物價飛漲,連黑面包價格都漲了三倍;很快他們就得被迫舉債度日,離成為無名者就差一線了。
這時侯,魔法協會總部傳來測試的消息,她便和成千上萬的年輕貧民一起去了,若能通過測試,不管最后能不能成為魔法師,至少能有一個月免費吃喝!
她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通過了測試,那種天上掉餡餅的喜悅感,她至今都還記得!
就在她以為自己將要加入魔法協會,成為魔法師的時候,一個男人告訴她,去為阿理歐斯家族效力,成為一名魔仆,家里將可以得到一個金幣的補償金。。。一個金幣!
她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金幣是什么樣子,也許連她父母也沒見過!有了這枚金幣,家里可以好幾年不愁吃喝了!
她無法拒絕,也不敢拒絕,從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她就知道,拒絕一個貴族家仆絕對沒好結果。
于是她跟他走了,連和家人告別都沒來得及。
如果當初走出測試間后,裝作沒聽見對方的召喚,跟著另一個人走,或許她現在就應該在魔法協會里安心學習魔法,而不用像現在這樣,整日里提心吊膽、小心翼翼,如走鋼絲一般。
但她有什么辦法呢?一個貧民,面對貴族的威逼利誘,哪里有絲毫的抵抗能力?
望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白皙光滑、纖若無骨,隨意作幾個手勢,都那么的富有美感。
她苦笑的垂下手來。
她能長得這么嫵媚動人,并不是以生俱來的,而是魔法的功勞。
當初她剛剛被帶入莊園,還以為和去魔法協會一樣,就是來學習魔法,只不過以后要為阿理歐斯家族服務罷了,對她來說也沒什么區(qū)別。
哪里知道,現實與她想象的差遠了。
來到這里,她們便不是魔法學徒,而是魔法仆從,主要工作就是服務貴族,學習魔法反而是次要的。
男仆從還好一些,一般就是宴會上變戲法,娛樂賓客,不然就是收信發(fā)信,開燈點火的日常工作。
而女仆從就沒那么多選擇了。
魔法天賦較差的,就得將所有的魔力都用在美化自身上,然后在各種聚會、活動上接待來賓。
天賦較好的,像她這樣,就可以成為美容師,用魔力為主人消除皺紋、黑斑,白發(fā)變黑、皮膚拉緊等等,當然還有為女主人做各種五官微調、身材優(yōu)化之類的工作。
然而,天賦太好也不一定是好事,因為那會被家族秘法隊看上,一旦被招收進去,那就出不來了。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金屬項圈:這個精致的裝飾,確保了所有魔仆都只能乖乖聽話。
蕾雅很幸運,她天賦很好,同時對局部微調很有心得。最重要的是,她剛一來到,就在偶然間發(fā)現了莊園里的老主人,老阿理歐斯,身患隱疾。
她說服了老主人,給了她相對特殊的身份,讓她專心鉆研微調之術。等她成為正式魔法師,有足夠的魔力后,便可為他進行局部治療。
到時候,重振雄風的老主人,說不定還能再生一個兒子,來解決阿里歐斯家人丁單薄的煩惱。
不舉并非創(chuàng)傷,低環(huán)的治療術是沒有作用的。
即使是高環(huán)的治愈術,也只會被作用在老人身體上其它更重要的器官衰竭處。想要治愈老阿理歐斯的隱疾,只有在施展治愈術時,使用高超的局部微調手段,來針對性的治療。
家族里的魔法師做不到這種微調,而一般的美容師,又沒有足夠魔力來施展治愈術。
為了讓老阿理歐斯相信她有能力晉級魔法師,她修煉得比其他人都要刻苦,每天晚上都勤練不輟,之后以冥想取代睡眠。
才三年不到,她已可以施展多個二環(huán)法術,已經具備一定的施法能力,尤善治療法術。
若非她的特長頗受重視的緣故,早就被秘法隊的大隊長拉去,從事間諜、刺殺任務,然后死在某個沒人知道的角落里了。
幸好,老阿理歐斯對于再生一個兒子,非常有興趣。
只是,每當夜里,四下無人時,她也難免臆想:若是當初加入了魔法協會,如今的她,又會是什么模樣?
她幾年未見的家人,如今又過得如何了?
正想得出神,忽被門上傳來的輕輕叩響聲給驚醒,她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已知來者是誰。
她披上法袍,拉開了房門,一個嬌小的身影登時撲入懷中,把她撞得往后退了幾步。
她連忙以法師之手關上了房門,伸手拍了一下膩在懷中的腦袋。
“蕾雅姐姐,我好想你??!”對方抬起頭來,鬼鬼祟祟的笑道。
這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灰白色的頭發(fā),圓圓的小臉上長著一雙大大的碧綠色眼睛,可愛得讓人想咬一口。
但往下看去,卻是兩道可怕的疤痕,從女孩嘴角兩側延伸到耳下部位,就像一個魔鬼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提芬妮,你的面紗呢?”蕾雅皺眉問道:“被人看見會有麻煩的。”
女孩拉著蕾雅來到床上坐下,不在意地說:“已經晚上了,主人們不會來這里的?!?p> “被其他仆人、管事看見,也是不好的。。?!崩傺胚€是不放心。
“沒關系啦,那些討厭鬼,嚇死他們活該!”提芬妮伸出舌頭,咧咧作聲。
原本應該是很可愛的鬼臉,卻在疤痕襯托下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蕾雅輕輕摸了一下女孩臉頰:“提芬妮,再忍一會兒,姐姐很快就能成為正式法師,學會治愈術,到時一定第一個給你治療。”
提芬妮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看得蕾雅一陣疑惑。
“蕾雅姐姐,不著急的。這兩道傷疤,現在可是我的護身符文,哪個混蛋再想欺負我,我就把面紗一拉,保準嚇得他們落荒而逃!嘻嘻!”提芬妮瞇著眼得意地道。
蕾雅聽得一陣心酸,忍不將對方拉入懷里,輕輕撫摸她的小腦袋。
提芬妮說的混蛋,指的是莊園里的小主人瑞茲,大少爺迪克的獨子,和提芬妮差不多大。
這小子仗著老子是阿理歐斯家繼承人的身份,在莊園里本就橫行無忌。加上大人們的言傳身教,小小年紀就飛揚跋扈、為所欲為,絲毫不把家里仆人當人看,動輒打罵,甚至用刑,十足一個小暴君。
一年前,提芬妮通過天賦者測試后被賣入莊園,被瑞茲看上,便欲來個霸王硬上弓。
小女孩的激烈反抗,惹惱了小暴君,竟然被他用匕首生生在臉上拉出了兩道血痕。小女孩血淋淋的臉龐、無助的哭號,以及周圍或冷漠、或幸災樂禍的面孔,深深刻印在了蕾雅的心里。
小暴君出了氣后,徑直帶著狗腿子們走了,留下身心受創(chuàng)的小女孩,以及滿地的鮮血。當時她修為尚淺,治療術只能止血,愈合得不完美,以至留下了駭人的傷疤。
從那之后,蕾雅便把提芬妮當作了自己的妹妹一般,以老主人賜予她的特殊身份,保護提芬妮不被其他仆人欺負,并苦練局部治療、微調之術,希望能早日修復她臉上的疤痕。
“蕾雅姐姐,我看到大少爺、二少爺他們悄悄地聚會,還提到你的名字,你可要小心點哦!他們肯定又在打你的主意了?!?p> 蕾雅心里一驚,認真的道:“你偷聽他們說話?那太危險了,以后千萬別那樣!”
提芬妮吐了吐舌頭:“我才沒有偷聽,我只是從門外走過,不小心聽到而已,可不怪我!”
蕾雅嗔怪的敲了一下對方的小腦袋:“他們想打什么主意,就讓他們打好了,反正只要老爺不答應,他們也動不了我。”
“蕾雅姐姐,你真的要,要替老爺治療。。。那個。。。?”提芬妮從蕾雅懷里仰頭問道,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滿是擔憂。
蕾雅摸著提芬妮柔軟的頭發(fā),默默沉思。
提芬妮只是單純的不愿她的大姐姐被康復后的老爺‘欺負’,蕾雅卻想得更深一層:老爺的隱疾就是她的唯一一道護身符。一但沒了,莊園里的大小主人、以及他們請來的狐朋狗友們,都可以對她為所欲為,而她也再難逃脫秘法隊的征召。
可以預見,她的下半生,若不是死在刀光劍影之下,便是在渾渾噩噩之中度過,就如隔壁那幾個女人一樣。對于她們來說,這種生活其實并不差,不會餓死、不用干粗活。。。
但是她卻無法壓下心里的不甘。。。她不想浪費自己的魔法天賦!
她想成為魔法師,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小女孩不再發(fā)問,靜靜地靠在蕾雅溫暖的胸前,享受著這冷酷的莊園里,唯一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