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被護士長說了一通，面上也掛不住，青一陣白一陣，憤憤瞪了一眼程蔓。
她顧及自己的身份，竟也沒有再在外人面前發(fā)作為難。
護士長已經(jīng)四十多歲，在這家醫(yī)院資歷頗深，什么奇葩病人可怕家屬沒有見過，知道這位病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只是點了幾句就作罷。
見床上那位已經(jīng)不動作了，這才回頭去看床邊坐著的程蔓。
程蔓被潑的一身菜湯，只有狼狽二字可以形容，可此時還坐在那張椅子上，眼睛里的溫度情緒都沒有怎么變換過。
護士長看著她這幅樣子，心里一絞，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柔聲和她說話，“小姐，你身上灑了湯，我?guī)闳ナ帐耙幌掳?。?p> “好，謝謝你?！背搪ь^，只有一個淡然的表情。
她像是習慣了這樣的對待，不緊不慢地站起來，跟著護士長去了她的休息室。
護士長心善，看見她這樣也不免有些惻隱之心，她給程蔓一塊毛巾，找了一身她自己平時放在休息室備用的衣服給她換上。
“休息室里衛(wèi)生間，你可以洗一洗，還有這衣服和你年齡是不太搭，不過也只能先湊合了?！弊o士長溫和地笑笑，幫程蔓檢查了一下有沒有燙傷，所幸并沒有很嚴重。
“沒有關(guān)系，實在太謝謝你了。”程蔓對護士長感激地笑笑，很快就處理好了自己的狼藉。
她借著水龍頭隨意沖了沖頭發(fā)，用擦了臉，換好了護士長的干凈衣服，出來的時候護士長已經(jīng)去別處查房了。
鏡子里的自己是一張疲憊憔悴的臉，之前額上的紗布也被湯汁弄壞，這回是護士長給她重新包扎的。
她覺得諷刺，這一天她收獲到了來自外人那么多善意的幫助，可她受的傷卻全是親近之人給的。
可她無力掙脫，這會子收拾好了，就該回到婆婆病房了。
剛走出護士長室，就聽見前邊一個拐角有幾個小護士在說話。
程蔓不太想偷聽墻角，正要匆匆走過去，卻聽到了關(guān)于自己的事。
“我覺得那個女人是真的可憐，整天被婆婆刁難，指著鼻子罵也不還嘴，我好幾次看見那個阿姨把東西扔在她身上，看她額頭上還有傷，估計也是被砸出來的。”說話的小護士似乎自己也覺得疼了，跟著抖了抖。
“可不是嘛，我也聽到了，罵的那么響，那個女人自己也是，太懦弱了，完全就不反抗！還有啊，我一直沒見過她丈夫?！?p> “我也沒有見過，會不會是寡婦??？然后自己照顧著惡婆婆，那也太慘了吧?！?p> “哪有！”這時其中一個小護士忽然想起什么，稍稍揚高了聲音反駁她們，“我見到過她老公，又高又帥，一看就器宇不凡，不過對她是真的很冷漠，我看了都覺得可怕?！?p> 話題到這里停了一陣，幾個護士唏噓不已。
“看來她是高嫁，嫁進了豪門家庭，雖然表面光鮮，可是過得并不幸福。”
呵，是啊，不幸福。
程蔓在這邊默默聽著，在別人嘴里的自己原來是這樣的，她廢了這么多力氣，居然就活成了人家茶余飯后的談資而已。
可她，原本不是這樣的。
那邊幾人已經(jīng)說起了別的話題，程蔓低著頭，快步離開了。
在經(jīng)過501病房時，她只瞥了一眼，就匆匆走過了。
現(xiàn)在的她，實在不想再去和她婆婆周旋了。
出了醫(yī)院，外面夜色已深，月亮隱在霧氣之后，幾顆星星還勉強地閃爍著光芒，程蔓抬頭看著這夜空，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里。
她身上還穿著護士長給她的衣服，在這夜里有一點單薄，只能裹緊了抱住自己，迎著夜風向前走。
程蔓漫無目的，就在街上慢慢地走著，她的眼神空洞，心里也是空蕩蕩的。
那些風好像都吹進她心里去了，讓她從身體里透出寒意，怎么裹也裹不暖。
不知不覺，月亮已經(jīng)升到頭頂，程蔓停下腳步，抬頭一看，她竟然還是走回了何家。
程蔓睡了極其不好的一覺，整夜都做著噩夢，有一只惡鬼死死纏著她追了她一晚。
等程蔓從噩夢中驚醒，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可等她準備下樓時，卻又在樓下看見了那惡鬼，嚇得她險些摔下樓去。
“你……”程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何煥聽見她的動靜，瞥了一眼樓梯上的她，面無表情開口，“從今天起，軟軟就住在這里養(yǎng)胎?！?p> 程蔓瞪著眼睛看著跟著何煥身后的軟軟，不知道怎么一夜之間這個女人就登堂入室了。
她蒼白的嘴唇忍不住發(fā)抖，盡管知道答案，卻還是不死心地發(fā)問。
“為什么……”
何煥微微蹙眉，像是很不滿她這個問題，涼涼瞥了她一眼，才冷言道：“軟軟很喜歡你做的粥，既然廚藝好，以后，你就別去上班了，就在家里好好照顧軟軟吧。”
“你說什么？！”程蔓一時氣急，氣血全涌上了心頭，動了怒氣和何煥大喊。
何煥居然讓她去照顧軟軟！
可何煥絲毫沒有在意她這點憤怒，他根本不看她，轉(zhuǎn)身把軟軟扶到了沙發(fā)上坐好。
那一瞬間的憤怒過去，留下更多的還是失望和麻木。
程蔓怕何煥真的把她辭退了，她不想失去工作，只猶豫了片刻還是上前，主動和何煥請假，“我請一個長假吧，工作不需要辭了，只要我有時間做飯就行了吧?！?p> 何煥沒有答應也沒有反駁，程蔓只當他是默認了，認命的去廚房做早飯。
誰知沒有過多久，軟軟就捂著她還沒鼓起的肚子來了廚房。
她靠在冰箱上，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眨著小白兔般無辜的雙眼，愧疚得看著程蔓，“對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何煥要把我?guī)У竭@里，可我拗不過他，希望你別太在意?！?p> 程蔓還在洗菜，聽她這么說，連頭也不抬，只是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軟軟眼里閃過一抹惡毒，不愿意放過程蔓，繼續(xù)開口：“何煥真是我見過最好的男人了，他對我簡直是無微不至，什么也不讓我自己動手，孩子差點沒了，他比我還傷心，一晚上都抱著我，那些醫(yī)生護士都說，何煥可是千載難逢的好男人呢?！?p> “剛剛我們到了家門口，還是何煥抱著我下車的呢，他怕我不下心碰到肚子，對了，他還說會盡量抽時間陪我，你不會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