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膽肥
賀琛回到普行寺時,雪落得愈發(fā)大了,寺廟的翹角廊檐上都堆積了白雪,放眼望去,一片雪白。
他找到先前瞧見方青所在的禪房,方青卻并不在禪房里,外邊太冷,他懶得出去尋,索性便窩在禪房里等著他回來。
這一等,竟睡了過去。
醒過來時,禪房里黑漆漆的,僅有的光亮都沒了,再看窗外,竟是已經(jīng)入了夜。
賀琛不由有些怔然,他這是干什么來了?
跑普行寺的禪房里睡了一下午?
恰時肚子一陣咕咕叫起,賀琛才回過神來,方青這廝,竟一下午不回禪房嗎?還是已經(jīng)換了住處?
莫不是早就曉得他在跟蹤所以故意迷惑于他,趁他一走就跑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賀琛臉色陡然一變,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開了門,快速沖進了黑夜里。
外面雪已經(jīng)停了,只留給大地鋪天蓋地的白。
賀琛腳踩在雪上,發(fā)出吱吱的響聲,一路不見人的穿過大半個寺廟,才在后邊的齋堂看見和尚們都正在此處用晚食呢。
他身形一躍上了房梁,戳了窗戶紙往里四下探尋,看了一圈也沒見著方青那廝,他心里預(yù)感不太妙。
縱然預(yù)感不妙,但肚子還是要填飽的,便閃身摸進了廚房,趁著沒人,偷了灶臺上放著的幾個饅頭就跑。
離開齋堂之后,賀琛又往別處尋去,經(jīng)過一處禪院時,遠遠的瞧著一個小沙彌正蹦蹦跳跳的往他這邊來,忙閃身躲去了院墻上。
很快,那小沙彌就經(jīng)過了院墻下方,頭上頂著酒壇子,懷里抱著兩個油紙包。
賀琛眼睛一亮,他正打算如昨晚一般搶了酒肉就跑,但瞧了瞧手里吃的只剩半個的饅頭,只覺得肚子已經(jīng)飽了。
做人不能浪費啊。
不過昨晚好像也是這個小和尚吧?堂堂寺院,佛門凈地,這小禿驢竟敢屢次喝酒吃肉?膽子不是一般的肥??!
想到此時正在齋堂里吃饅頭就白菜的那群和尚,賀琛轉(zhuǎn)了轉(zhuǎn)了眼珠,悄悄跟上了那小沙彌。
卻見那小沙彌一路蹦蹦跳跳的進了一處禪院,上書:竹清苑。
剛至門口,便見禪房里走出來個灰衣戴帽和尚,見了小沙彌,兩人互相行了個佛禮,才分別讓開身子等對方先行。
那和尚說了句什么,小沙彌頓時也顧不得相讓,忙跑進了禪房。
那和尚笑了笑,這才緩緩?fù)和庾摺?p> 賀琛掩在一處怪石后,定定看著方青走出了院門,本欲立刻跟上去,但扭頭看了看那禪房,終是忍不住翻上了那處房梁。
禪房里,小沙彌正將頭上的酒壇子和懷里的油紙包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放到矮幾上。
透過手指戳出來的小眼,賀琛看見了盤坐在矮幾后的一個老和尚。
一行大師瞧了瞧面前的兩個油紙包,看著巴巴盯著他的空忍,不由輕笑,“這是昨兒個弄丟了為師的雞腿,今日特意多補上一份?”
抱了一路的油紙包,鼻息間還充斥著那股難言的香味,空忍狠狠的吸了吸鼻子,迫使自己的目光不黏在那緩緩被師父打開而露出來的又肥又大被炸的酥酥的雞腿,“那馮記鹵味明兒個起就關(guān)門放假了,要等到年后初九才開門呢,這多出來的一份乃是他們特意為老顧客贈送的?!?p> 要等到初九啊?
一行大師聽到這個消息,頓覺嘴里的雞腿也沒了滋味,這就意味著他將足足十天都吃不上馮記的炸鹵雞腿了。
真是一件憾事。
他記得他去年愛吃的醬牛肉鋪子,過年都不曾關(guān)門。
這馮記,放著好好的銀子不賺,大過年的非要放假,還一放就是十天,真是不會做生意。
一行大師搖了搖頭,捧過酒壇子大喝了一口。
瞧了瞧已經(jīng)是最后半個的雞腿,一行大師想了想,抬眼看向旁邊捧著一塊面皮酥餅吃得認(rèn)真的空忍,問道:“城中可有新開的吃食鋪子?”
“新鋪子?不曾見到?!?p> 空忍嘴里包的滿滿的,鼓著腮幫子艱難的開口,嘴里的餅屑都噴了幾點出來,看得一行大師滿臉嫌棄。
他收回視線,帶著幾分惋惜將手中剩下的雞腿啃了個干干凈凈,又將酒壇子里余剩的兩口酒一飲而盡,才滿足的停了下來,擦凈了嘴和手。
禪房外,賀琛直至出了禪院,都還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覺得他一定是昨晚睡在佛祖的屁股下沖撞了佛祖,所以佛祖罰他今日一日眼瞎。
他一定是看錯了,偷喝酒偷吃肉的合該就是那種入佛門不久六根還不太清凈自制力太差受不了誘惑的小和尚才對,那一看上去就頗有幾分得道高僧的意味且胡子一大把的老和尚,怎么會佛性覺悟這般不高呢?
想著自家那特別信佛月月都要去大寶寺燒香拜佛且回回去都要聽明燈大師念經(jīng)的娘親,賀琛使勁晃了晃腦袋。
他很難想象出那同樣白眉白胡子的明燈大師私下里也是這般一口酒一口肉的樣子。
感覺人生都要值得懷疑了怎么破?
他不由拿出懷里的平安符,這是娘親特意去大寶寺求的,明燈大師親手開光加持的。
他神色幾經(jīng)變換,才忍住沒把這平安符丟進雪堆里。
收好平安符,賀琛甩掉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念頭,快速往方青的禪房去。
蘇姐姐可要他當(dāng)面交給方青呢,因此,賀琛也不偷偷摸摸了,到了禪房前,就大大方方的敲了門。
于是,聽到敲門聲前來開門的方青門一開就看見了門外咧著一口白牙笑的明晃晃的賀琛。
方青:“……”
這不是幫助他逃出魔爪的大傻子嗎?
瞬間,方青有了不太美妙的預(yù)感。
他一臉警惕的看著賀琛,便見對方往懷里一掏。
暗器?
方青汗毛倒豎,立刻全身戒備,準(zhǔn)備隨時出手。
不過,這暗器委實也掏得太久了吧?換做別人,只怕他此刻早就被人家給弄死了。
賀琛掏了半天才掏出來,原是那簪子不小心戳進了他衣服里給別住了。
把簪子往前一送,賀琛有了終于完成任務(wù)可以下山回去睡覺了的滿足感。
“喏,蘇姐姐叫我送來給你的?!?p> 看清那桃木簪子后,方青心里就是一咯噔,“這是什么?哪里得來的?”
見方青異常難看的臉色,賀琛嘿嘿一笑,“反正是蘇姐姐叫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你的,你快拿著吧,我還忙著回去睡覺呢!”
說著把簪子往方青手里一塞,轉(zhuǎn)身便走。
方青:“……”
蘇閻羅,果真不虛此名!
看著手中熟悉的桃木簪子,方青有些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