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 來自妹子的疑問句
村子里漸漸昏暗起來,帶著冰冷的氣息席卷而來。
匿野走到紅墻的尖頂小屋外,屈起兩指輕輕敲了兩下。
看起來輕巧的木板門發(fā)出沉重的吱呀聲,像是打開了一扇已經(jīng)許多年沒開啟過的秘密之門。
一顆腦袋從里面探了出來,帶著滿臉的警覺望了門外掛上了一臉笑意的匿野一眼。
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子,模樣是不錯,讓人看起來就很舒服的感覺,不過她現(xiàn)在看起來挺憔悴的,眼睛下面深深的淺灰色讓人一眼就看出來她肯定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您好,請問我可以在這里借宿一晚嗎?”匿野朝她笑了笑,看起來有點兒為難:“這林子挺大的,我剛進來就迷路了,我看這天色也不早了,而且這附近也沒什么地方可去?!?p> 女孩在匿野介紹情況的時候就把腦袋給縮了回去,期間一直就這么扒著門縫看著他,等他講完了,才猶豫著問道:“你,你是狼還是狗?”
匿野:“……”
女孩繼續(xù)問:“我,我們這兒是不歡迎狼的,如果……如果你要是……呃,你可以去對面那棟黑墻的平頂屋子里……問問看。”她看起來挺糾結的,匿野注意到她說“我們”兩個字的時候甚至還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一下。
她是在害怕什么?
匿野收回了目光,繼續(xù)笑著道:“姑娘,我覺得如果這屋子里只有你一個人的話,您其實可以拒絕我的。但是……”他余光朝屋子側邊上的窗戶那兒瞥了一眼,放低了聲音道:“如果屋子里不太方便,那我這就不打擾了。只是……”
“只是什么?”女孩不等他說完就急切問道,目光里帶上了一點兒輕微的情緒波動。
匿野一臉失落的望了眼對面的黑墻平頂屋子,語氣失落:“只是我剛才被對面的主人家拒絕了,所以……哎,這事兒說起來有點兒郁悶?!?p> 女孩的目光一瞬間亮了起來。
“讓他進來吧!”
就在這時候,從女孩背后的陰影里走出來一個高大的男人,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讓她把門讓開。
“既然是朋友,那就進來吃頓便飯吧!”那男人笑著說道,笑聲爽朗大氣。
女孩縮了縮肩膀,低著腦袋朝后面退了一小步,匿野道了聲謝側身鉆了進去。
人站到了屋子里,身后的黑暗冰冷似乎在一瞬之間極速后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屋子壁爐里騰騰燃燒噼啪做響的柴火,和屋子里的形貌各異的三個人。
除了剛才開門的女孩和高個子青年,屋子里還有一個矮個子瘦小的青年,裹著一件寬大的灰黑色毯子,正縮在壁爐邊烤手,看樣子,剛才趴窗戶那兒盯著他的就是這個人了。
匿野朝屋子里的人一一點了點頭,長腿朝壁爐邊靠近,笑道:“今兒這天怪冷的,這壁爐看著可真暖和啊?!?p> 等了好一會兒,另外兩人才陸陸續(xù)續(xù)圍了過來,小個子男人皺眉看了匿野一眼,嘟喃著道:“你也是過來找寶貝的?怎么這么晚才進來?”
“啊……這個嘛,”匿野脫下了自己的皮手套擔到一旁的椅子上,翻轉(zhuǎn)著白皙的大手道:“我剛進來時候迷路了,在林子里繞了一會兒才走出來的?!彼擅畹谋荛_了矮個子的前一個問題,可是一屋子的人好像都沒有太在意,因為他們的關注點都在他后面說的一句話上。
“林子里?”
“迷路了?”
左右傳來兩道疑問句,分別來自高個子青年和清秀女孩。
“是啊。”匿野點了點頭:“有什么不對嗎?”
高個子青年:“你,自己逃出來的?有沒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兒?”
匿野:“奇怪的事兒?喔,我想起來了,和我一起出來的一個朋友出事兒了,我……我這趟來得挺不容易的?!彼焓置嗣约旱南ドw骨,帶著點兒隱忍克制的失落感。
矮個子青年糾結的面色緩和了一點兒。
瞅著他莫名其妙的瞧了好一會兒,才嘟喃著搖了搖頭道:“不像,一點兒也不像,這人應該就和咱們一樣。”
他瑟縮著身子圍著匿野轉(zhuǎn)了一圈兒,又道:“這人看起來就是個好欺負的。說他是狼我也是不信的,好了,你去準備晚飯吧?!彼竺嬉痪湓捠菦_著那清秀妹子說的,說起來有點兒頤指氣使的感覺,可是女孩點了點頭,還是很乖順的走進了一邊的廚房里。
這是匿野第二次在這里聽到狼和狗這兩個單詞,他原本以為這就是妹子出于安全問題的幽默疑問,現(xiàn)在想來卻不是這么簡單的了。
第一,妹子屋子里有人,她沒必要對外面的單身男子表現(xiàn)出這么大的敵意,當然,這是在排除掉其他因素的情況下才成立。
第二,這問題現(xiàn)在從一個男人嘴里說出來了,不管這個男人看起來再怎么柔弱,他也是和妹子完全不一樣的生物,上面的解釋就更說不通了。
所以,他那調(diào)皮的玉帝舅舅到底在玩什么把戲?
匿野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的回想了一下他從失足掉落寢殿后的天河到現(xiàn)在的莫名所在,只覺得事情應該會越來越有趣。
妹子鉆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廚房里就傳來了砧板被剁得噼里啪啦的聲響。緊接著是莫名詭異的味道,在整棟屋子里飄散開來。
聽聲音,應該切得挺艱難的,這味道,聞起來也不敢恭維。
而匿野得益于長姐的言傳身教,恰恰是廚房好手。
匿野皺了皺眉,做勢要進去廚房幫忙,卻被高個子攔住了:“不用管她,她在家里做慣了這些事了,喔,對了,那是我妹子松果兒,我叫松江,你叫我松哥就行?!彼殖莻€裹著毯子蹣跚著上樓的小個子努了努嘴,道:“那人叫繭白,你以后有什么問題了也可以去問問他,他……懂得挺多的?!?p> 匿野點頭:“好的,謝謝您了松哥。”
松江沖他笑了笑:“沒什么謝不謝的,大家相逢就是有緣,到時候能一起出去就是生死之交了!”
匿野低頭嘆了口氣。
松江看了他一會兒,伸出去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道:“小伙子別太難過了,這鬼地方玄乎得很!你那朋友,說不定也不是真沒了,你,還是自己多注意安全吧。”
匿野情緒一揚:“松哥這話怎么說?”
松江:“就是,哎呀我這大老粗也說不清楚這玩意兒,就是,就是死了的不一定死了,活著的也不一定就是活人就是了!”松江撓了撓頭,又道:“反正,反正就是你自己多注意安全就是了,還有啊,晚上最好不要出去,也不要靠近外面那條河。記住了么?”
匿野臉上表情凝固:“雖然不是很明白,不過,記住了!謝謝松哥?!?p> “嗨,跟哥瞎客氣啥!”松江笑了聲:“不著急,你慢慢就明白了?!闭f罷自己也鉆到樓上去了。
飯菜色香味俱難以描述,匿野以悲傷過度為借口躲了過去,鉆進了松江指給自己的屋子里。
這棟小樓就三個臥室,繭白和松果兒各自一間,勻了兩間出去,匿野就只能和松江擠一擠,住在了最靠近樓梯口的那間屋子里。
半夜的時候,匿野是被一陣開門聲吵醒的。
聲音很輕,在這個還刮著點夜風的夜晚里幾近于無,可是匿野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
或者說,他已經(jīng)清醒過來很久了。
從剛才有東西很不禮貌的打擾他休息開始。
匿野摸了摸耳朵,從耳朵上蹭下來了一滴薄涼的水漬。瞧了兩眼后從西裝褲里掏出紙巾仔仔細細來回擦了幾道,長腿一邁順著敞開的窗戶口縱身躍了下去。
風聲嗚嗚做響,夜里的村落寂靜而悄然,沉默的矗立在同樣沉默的林子里。
隨著一聲輕響,對面的黑墻平頂屋子微微敞開了一條小縫,一條細長高瘦的影子從門縫里鉆了出來,沖著不遠處閃著粼粼波光的江岸而去。
匿野從藏身的樹身后出來,順著影子的方向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