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 淹死鬼同志
黑影子快速朝著河岸走去,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的回頭看著,就像是在提防著什么似的。
匿野在身后躲躲藏藏,跟得手腳癢癢,就在他忍不住想直接把人弄暈了的時候,黑影子停下來了。
河岸在寂靜的夜色里緩緩流動,一如滿天星河壓眼。
也就是這種極致的反差,讓藏身在樹后的匿野顯得不這么容易被發(fā)現(xiàn),可同樣的,也讓他的視野受到了限制。
黑影子一咕嚕跪倒在河岸邊上,搓著兩手拜了兩拜,伏身趴了下去。窸窸窣窣的一會子動靜之后,原來的一條黑影子變成了兩條,一條依舊站在河岸邊,一條被推進了更深處,一晃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匿野湊近了點兒去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黑影子在地上刨了個坑,把一直背在背上的什么東西給放坑里了!
看著身形,應(yīng)該也是個人。
怪不得這黑影子這么胖了!
匿野嘟喃了一聲,伸手搓了搓眼睛,又夠頭去瞧河岸邊的動靜。
那人在哪兒哼哧哼哧埋完了人,又仔仔細細的從靠林子處扒了好些枯枝斷木過去,狠狠踩了好幾腳才一步三回頭的往回走了。
匿野:“我這是……撞上殺人埋尸的了?”
事情顯然比猜想更讓他意外,他大半夜撞上的確實是殺人埋尸案,可如果被埋的這個人如果是老熟人就另當別論了。
五尾閉著眼睛躺在泥坑里,雙手被很貼心的交叉安放在腹部,看起來一臉的祥和滿足。
“……嘖嘖嘖,”匿野摸了摸下巴:“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p> 他回頭瞧了兩眼,依原樣把人給放了回去,又把周圍刨開的沙土啥的也給蓋上了,還貼心的把自己僅有的一件毛內(nèi)套給五尾套上了,才一臉淡定的轉(zhuǎn)身回去了。
……
回到尖頂屋子的時候,滿屋子的兵荒馬亂……
先是他頭頂上的燈泡抽風(fēng)似的閃了兩下后滅了,然后樓上就開始了驚叫聲四起,一道接著一道還不帶停歇的,跟大合唱似的,還帶著各種砍砸摔的聲音,真是好不熱鬧!
樓梯間,匿野伸出去的腳縮了回來,他揉了揉眼睛,一手從樓梯間的庫房里拎出了一把長柄斧頭,一臉不耐煩的抗在肩上了樓。
“真是煩躁,怎么都不能讓人好好睡個覺的?”他這一路舟車勞頓的也不容易,現(xiàn)在正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的時候,偏偏還有人這么不識趣!
斯文俊秀的男子大刀闊斧的踹開了形同虛設(shè)的房門,里面震天的喊叫聲戛然而止,被一只渾身滴答著臟污液體的陌生長發(fā)男子給逼到墻角的松果兒高舉著雙手,手里是一把快被抖下去的長柄鏟子。
沒錯,就是廚房里用來炒菜的那把唯一的鏟子!
匿野慶幸自己不久之前剛拒絕了松果兒的晚飯……
那為什么匿野用的是‘只’呢?
因為二人之間的這個淹死鬼,也只能配得上這個形容詞了。
雙手雙腳趴在地上,一身的污漬滴得滿房間都是,舌頭伸得大老長,跨越兩種死法。長得丑也就算了,囫圇囫圇也還能勉強當做沒看見,可這淹死鬼現(xiàn)在還以這么一種欠揍的模樣對著妹子吐舌頭。這就不能忍了!
不揍他揍誰?
淹死鬼一見他就鬼叫著蹦跶了過來,興奮得跟個什么似的!看起來性取向有待商榷的,而松果兒簡直快把人耳膜震破的尖叫聲又助攻一樣回蕩了起來。
匿野二話不說,掄起肩上的斧頭就朝淹死鬼砍了過去!
淹死鬼避無可避,呆愣著一雙被泡得發(fā)白的大白眼看著落下去的斧頭,一張死臉上……竟然出現(xiàn)了短暫的,錯愕的表情?
不對勁……
死人還能有這種表情?
斧頭堪堪停在淹死鬼鼻頭往上兩寸的位置上又被一股后勁兒給拉了回去。動作干凈利落簡直都讓人有點兒沒反應(yīng)過來,匿野在松果兒眼前打了一個響指,松果兒機械般動了動腮幫子,嘴里的尖叫聲這才給咽回了肚子里。
“醒了?受傷沒?”匿野紳士風(fēng)度盡顯,再加上長相俊秀斯文,這么彎腰下去詢問傷情的時候,松果兒內(nèi)心驟然一跳!是漏了半拍的感覺。
匿野朝后退了半步,松果兒軟下來的身子順勢倒進了后面緊緊跟來的松江懷里,松江喘著粗氣恨恨的瞪了一邊被五花大綁的淹死鬼一眼,只差沒當場把它給分尸了!
“畜生!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虧我妹妹當初還對你這么好!你!你簡直就不是個人!”
‘畜生’聽不懂,當然它現(xiàn)在也不是人了,只睜著一雙茫然的大白眼看著他們。和剛才的兇猛不同,現(xiàn)在看起來有點兒可憐兮兮的。如今這屋子里燈光大亮,匿野這才注意到,這淹死鬼其實長得還不賴,就是打扮邋遢了點兒。
這感情糾葛,都夠腦洞大的虛構(gòu)出多少個故事來了!
松果兒躲在松江懷里哭得聲嘶力竭,匿野也不好去問,揮了揮手謝絕了松江的感激之情,抬腳就朝洗澡間去。
不得不說,這地方雖然偏僻,可屋子里五臟俱全,可見主人家還挺細致的,雖然不露面有點兒不禮貌,可也給這些可憐的客人們準備得齊齊整整的,全是很不錯的了。要不是總有不識趣的打擾他睡覺,權(quán)且當做是來旅游散心的也不錯。
匿野一身清爽的下樓烤火,剛好就碰上了還在壁爐邊若有所思的兄妹倆。
這兄妹倆顯然有事兒要商量,匿野這走也不是,過去也不是,正尷尬的杵在樓梯間,就聽到松江開口喚他過去。
匿野朝兩人點了點頭坐下。在亮堂的壁爐火光映襯下,松果兒面色一紅,伸手扯了扯自家大哥的袖子。
松江:“其實吧,咱們這地方挺邪乎的?!?p> 匿野靜了半晌:“……我知道。”
松果兒急眼了:“哥!”
松江咳嗽了兩聲,繼續(xù)道:“剛才那個吧,呃……就是那淹死的,其實就是我那前妹夫。他……”他看起來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用詞也改變了。
松果兒更著急了:“哥!您好好說話!”
松江:“唉,知道了知道了!我這不在醞釀著呢嘛!咳咳……事情呢,是這樣哈,小伙子你可要仔細聽著,不然可別一不小心就沒命了!”
匿野:“……”
匿野:“松哥您有話直說就是了。剛才那個,其實我也挺好奇的……”
“嗨!遇上這邪乎事兒哪能不好奇啊!”松江這才醞釀通暢了,一籠統(tǒng)把事情的原委給倒了出來。
剛才那淹死鬼,當初是松家兩兄妹在進來的路上碰到的同路人,因為他路上受了傷,為人又陽光爽朗,這才和兩兄妹一起結(jié)伴上路了,后來三人就同時間進入了這個村子,這個年紀的孩子日久生情也是人之常情,少男少女懷揣著的心思后來被松江這個做大哥的捅破了,兩人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一對兒了,后來在一伙人過河尋寶的時候,因為意外事故小伙子失足掉水淹死了。
“這孩子,唉!”松江嘆了口氣:“自從出事兒后就一直對咱們家松果兒糾纏不休的,已經(jīng)前前后后摸回來了好幾次了!”松江又嘆了口氣。
匿野了然。
“那你們就沒有想過什么辦法?喔,我的意思是說,早點兒離開這地方。”
松江皺眉:“出了這么大的事兒,我們自然也是想離開的,可是,這地方根本沒辦法離開?。 ?p> 匿野挑眉:“松哥這話怎么說?”
松江繼續(xù)道:“原先還是有自稱帶路人的說,過了那條河就可以看見寶貝,自然也就可以從河岸那邊離開的,可是……”
“可是從來沒有人離開過?!彼晒麅旱吐暯拥?,嗓音里滿是顫抖和恐懼:“我們一起進來的好幾撥人,前前后后加起來也有幾十個人了,從來沒有人離開過?!?p> 匿野:“……這說不通吧,既然能進來怎么會出不去?”
松江嘆氣:“確實是這樣,咱們這些人里還有好幾個是當初從這兒挖到了寶貝出去了,這才傳開了名聲又帶了人再進來的??墒牵F(xiàn)在就連他們自己,也沒辦法離開……”他抬頭往樓上瞅了一眼,語氣莫名的傷感。而樓上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從剛才的一陣動靜到現(xiàn)在都一直沒有露面的繭白?!斑@河劃不到對岸,而且河里還全是怪物,根本沒人能安全過河。咱們前前后后不信邪渡河的人少說也有四五撥了,哪一個不是,第二天一大早尸體就被沖到河岸邊兒上了……而且這些東西還大半夜的還出來鬧騰……讓人怪頭疼的!”松江一手摸著松果兒的腦袋一邊說著,語氣莫名的傷感起來:“其實當初我也是不同意松果兒跟著進來的,我們干這一行的不好混,說不定哪一天就沒命了,可是……唉!我……我真是對不起爹媽了!”
匿野沉默半晌:“那有沒有例外?”
兩兄妹看了他一樣,神色莫名。
匿野改口:“我的意思是,有沒有什么比較特殊的情況?比如,和那個淹死鬼一樣奇怪的事情?!?p> 自古,事出反常必有妖,而這近乎夭異之地,往往就是讓人出乎意料的地方所在。
兩兄妹沉默了許久。
好一會兒松江才一拍大腿:“有!你這么一提醒!我還真想起來了!是有這么件事兒的。就對面那黑屋子里那個叫,叫啥?哎呀反正我是想不起來他名字了!聽說他不久之前帶了人渡河,后來一船人都好好的又折回來了,沒一個受傷的,而且他們還說,那個啥?哎呀就是那個帶他們渡河的,是他們眼睜睜看著,雙腳踩在了對面河岸的沙地上的!”
匿野:“確實挺奇怪的?!币淮艘黄鸪霭l(fā)了,后來卻唯獨留了一個到那邊,而且回來的人還毫發(fā)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