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按住眉心，告訴自己要穩(wěn)住，她一個(gè)養(yǎng)在深閨的姑娘，平日里也沒有見過風(fēng)浪，只不過是透過那畫中姑娘的眼睛，看到了些血腥，知道了某些黑暗而已。
那么如今這經(jīng)歷的事，也便是小巫見大巫了。
她也不跟雅竹解釋什么，徑自回了房。
一回房便盯住那畫中的姑娘，看著她的眼睛。
“你父親讓你學(xué)醫(yī)，是為你好！難道你想走他那一條路？整天對著一幫賭徒，能有什么出息？”
“媽媽，我才不是稀罕他那個(gè)賭場，我只是希望你們不要干涉我，我不喜歡學(xué)醫(yī)，我想考美術(shù)學(xué)院！”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們的苦心呢，你以為風(fēng)花雪月能當(dāng)飯吃？”
李綾素凝了凝神，原來是那姑娘跟她母親吵架了，她也不好再看下去。
世人多煩惱，她何必去感知別人的痛苦？如今她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了。
以前的她認(rèn)為，日子就是琴棋書畫酒詩花，如今經(jīng)歷了這一遭，更加懂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不可替代。
夜幕降臨，自從家里發(fā)生了變故，她和爹兩人都沒有心思一同進(jìn)膳了。
這時(shí)候雅竹端來晚膳，李綾素讓她放下，揮一揮手便讓她出去了。晚膳后，她沐了浴，穿了件明黃色的中衣，把沾濕的長發(fā)散披于肩。
沾了沾墨汁，便倚案作畫，她自小喜歡作畫，這倒是跟那位姑娘有同樣的愛好呢。
天空一輪朗月，月光透過窗外的枝葉鉆了進(jìn)來。
忽然窗前影子一晃，驚動了李綾素。
她慌忙抬頭望窗外一看，一個(gè)白色的人影坐在樹叉上，惹得她驚呼了一聲。
一晃神，那白影已經(jīng)來到窗前，房內(nèi)的燭火徹底照清了他的臉。
楚珩！
李綾素驚訝地張大了嘴吧，這廝如何進(jìn)來的？
“李姑娘，好久不見了?！?p> 不是昨天才見了面么？
楚珩也不管李綾素面上的憤憤之色，一個(gè)傾身便從窗外翻了進(jìn)屋。
“哎你……”
李綾素還沒說完便被楚珩捂住了嘴。
這時(shí)門外傳來腳步聲，雅竹的聲音隨之而來：“姑娘，剛剛是你的叫聲嗎？”
李綾素趕緊掰開楚珩的手，開口說：“只是墨汁打濕了桌子而已，無礙?！?p> 門外雅竹說：“沒事就好?！蹦_步漸漸遠(yuǎn)去。
楚珩在她耳畔低笑一聲，說：“李姑娘，有沒有偷情的感覺？”
李綾素掙扎開來，慌亂地說道：“殿下！你不該來此的！”
楚珩一臉痞相，說道：“這是我的地方，為何不能來?！?p> 李綾素竟無語反駁，只好低聲呢喃：“是您的地方，為何不從大門進(jìn)來？”
楚珩笑了，說：“想試試不一樣的感覺……”
李綾素雙耳發(fā)熱。
誰知楚珩接著說：“原來翻墻的感覺那么美妙?！?p> 李綾素雙目一瞪，對這人也是服氣，不走正門，是想試試翻墻的感覺……
楚珩看她的模樣，這是她首次用不太禮貌的面目對著他。一直以來她都是姿態(tài)端著的，不敢說錯(cuò)半句話。
用眼瞪他還是第一次啊。
楚珩笑瞇瞇地盯住李綾素，沉默了一會兒后說：“好了，墻也翻了，姑娘的姿態(tài)也看了，也被姑娘罵流氓了，本王該走了?！?p> 李綾素此時(shí)才記起自己散披長發(fā)，僅穿中衣……
不對，她沒有罵流氓啊，正想開口，楚珩便說：“你在心里罵了?！?p> 說完后妖孽般一笑，翻窗而出，一個(gè)踮腳便不見了人影。
只留李綾素一人口瞪目呆。
他竟然有如此輕功？！
夜深之際，一夜淺眠。
皇宮之內(nèi)，楚珩跟楚瑾在下棋。
“信之，聽聞你跟一秀才打了個(gè)賭，把人家財(cái)全占了？”楚瑾推出白子后，問了一句。
楚珩停在黑子上的手一頓，低笑一聲說道：“皇兄甚是關(guān)心臣弟呀?！?p> 楚瑾面上笑笑，說：“你和仁之是朕的兄弟，朕自是要盡下當(dāng)兄長的責(zé)任?！?p> 楚珩點(diǎn)頭說：“那皇兄自然知道那李秀才把唯一的女兒也賭上了?！?p> 楚瑾呵呵笑了兩聲，面色和善，“原本我想把何家那小女兒許配給你，也不辱了你的身份?！?p> 楚珩順勢點(diǎn)頭：“何家如此家世，確實(shí)配得上本王，要不把丞相的長女也配給我得了，正妃側(cè)妃一并給臣弟安排?！?p> 說完便邪魅一笑，一副躍躍欲試之態(tài)。
楚瑾面上閃過細(xì)微的表情，但隨之隱沒不見，忽而嚴(yán)肅地說：“一派胡言！朕知道丞相家的嫡長女有意于你，但你也不能混蛋到讓人做小?！?p> 楚珩聽了，更加一副無賴的模樣，說道：“要不，臣弟開了這先河，納兩位正妃？”
楚瑾被氣到了，瞪了他一眼，隨后隱隱按下怒氣，“你如此之渾，皇城里哪一條道你沒有酒肉朋友？兩位正妃？你好大的胃口！也不問問人姑娘家肯不肯?！?p> 楚珩垂目，把黑子推到關(guān)鍵之處，然后說道：“既然這兩位是不能做我的妃子了，那么就秀才家那位好了，反正于我來說，娶誰都一樣?！?p> 楚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色莫辨，最后緩緩開口：“真那么喜歡那位姑娘？你可知你倆的身份天差地別？”
楚珩無所謂道：“喜歡啊，那姑娘會弄出好多樂子討好我，比那些貴女們有趣多了。”
楚瑾輕嘆一口氣，說：“仁之跟朕說，他也很喜歡那位姑娘，因?yàn)樗茏龀龊芏嗪猛娴?。你聽聽，這不玩物喪志么，依朕看，你們兩人都犯渾！”
楚珩提醒一句：“皇兄，我要圍剿你了?！?p> 楚瑾一驚，低頭看了一眼棋盤，思考良久后忽而一笑，“信之啊，朕總是跟你說做事必須考慮周全?！?p> 說完便揪出了楚珩的漏洞，把白子推到一處，竟然能改變局勢，力挽狂瀾。
楚珩雙眼微微一瞇，說：“臣弟甘拜下風(fēng)了?！?p> 楚瑾忽然來了一句：“若是真那么喜歡那姑娘，朕成全你?！?p> 楚珩抬頭露出了晶亮的眼眸：“那就多謝皇兄了?！?p> 說完后垂下眼瞼，看著棋盤。
兩人又廝殺了幾盤，五局內(nèi)楚珩僅剩兩局。
最后楚珩有點(diǎn)置氣，說道：“總是贏不過皇兄，沒趣兒?！?p> 楚瑾揮一揮手讓他滾，“我看你是心不在焉，回去吧，我會盡快下旨賜婚?！?p> 楚珩笑了：“臣弟希望皇兄盡快了，窺視的人多，免得夜長夢多?！?p> 楚瑾倒是沒想到他那么心急，只不耐煩地?fù)]了揮手，表示知道了。
楚珩滿意而歸，只是一出宮墻，嘴角便掛著一絲冷意。
李綾素最近兩日都犯困，總覺得提不起精神。
但相反的，李賀書自從知道事情會有轉(zhuǎn)機(jī)之后，就精神了起來。
這日，家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李賀書聽了韓少崢的來意之后，神情不太自在，只是面有難色地說：“韓公子，原本按照你的家世，我閨女也算是高攀了。但不巧的是，李某人不才，最近家中有些變故，恐怕連這府邸都保不住了，我閨女怕是與公子無緣?！?p> 李賀書現(xiàn)在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掐死。
韓少崢的父親是翰林閣侍講，官從五品，這么一位書香門第的少爺對素兒有意，但是竟然被自己所做的混賬事拖累。
韓少崢也沒有沮喪，只說：“伯父，原本不應(yīng)該是我來的，只是我原想著自己先來一趟，若是伯父對晚輩滿意，改日才讓家中長輩派個(gè)媒人來說親的。也許，晚輩今天是唐突了?！?p> 李賀書聽了更加愧疚，如此懂禮的公子少爺，怕是不多了，但也只好硬著頭皮說：“實(shí)在是我無能，我家素兒跟公子無緣?！?p> 韓少崢也聽得出隱含的拒絕，于是也訕訕地一笑，說道：“那若是伯父改變主意，遣了小廝來告知晚輩即可?！?p> 說完便鞠上一禮，離開了李府。
李賀書心情無比復(fù)雜，恨不得把自己這開過骰盅的手剁了！
他一抬頭便看到了李綾素，頓時(shí)大驚。
“爹，剛剛那人來咱家作甚？”李綾素問。
李賀書頹然，只問：“素兒跟這位韓公子認(rèn)識？”
李綾素?fù)u頭說：“不算認(rèn)識，只是前幾日在大街上差點(diǎn)撞上了他，說了兩句話而已?！?p> 李賀書明了，原來那韓公子是對他閨女一見鐘情。
“他……對你有意?！?p> 李綾素驚訝，這……她并不覺得自己有如此絕色，讓人一見難忘啊。
李賀書看她表情，之女莫若父，便說：“素兒的美，并不止于顏色，素兒美在不自知?！?p> 李賀書對于自家閨女，那是驕傲自豪的，那是一種老父親的心情，覺得世上之人很難有人配得上自家閨女。
只是如今家中這境況……
李綾素對韓少卿也不是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他看人的目光禮貌得體，起碼不會讓人感到不適。
此時(shí)她腦中忽然浮現(xiàn)了楚珩的臉，頓時(shí)一驚，竟然想到了那個(gè)渾人。
這事在李賀書的愁眉苦臉之下揭過去了。
夜里，李綾素拿了點(diǎn)宵夜往東廂房走去，看見書房亮著燈火，便敲了門說：“爹，我做了點(diǎn)消暑湯給您端來了?！?p> 李賀書打開房門讓李綾素進(jìn)去。
夏季即將過去，秋天就要來臨，秋天，是秋闈之考的季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