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村里的房子依地勢而建,雜亂無章、不東不西、不南不北,非常容易迷路。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是一處漩渦式地形,地壟由腳下延伸至四面八方,類似一個迷宮?!坝L看向顧城,“所以,我們最好把那伙人封在這迷宮中,在他們之前找到古畫。“
“那伙人?你是說顧教授的人也在這里?“莫語吃驚道,一想之后,便明白顧教授大約想坐收漁翁之利。
“我看不止,一撥是老頭子的人,一撥不明身份,我猜是拍賣會上那個臨時毀約的賣家?!邦櫝抢湫?,看來這一路要熱鬧了。
夜晚,雷雨交加,莫語等人只好暫住在十三少生前的木屋中,老鄭頭從家里拿來兩床被子,將閑置的木板搭在一起,做了一個簡易的大通鋪。
葬禮結束后,莫語見那個捧靈的少年一直沒走,便和他聊起來。
少年的名字是十三少給取的,說他一眼看來,眼眸若一泓清泉,猶未及髡之絕倫逸群也。所以取名叫高逸群,他家就住在十三少隔壁,常常來串門,十三少總是給他留著好吃的,還教他識字,給他買連環(huán)畫。后來他去外地上學,見著十三少的次數(shù)就越來越少了。奶奶說,十三少每月總有那么幾次,站在村口望著,有時候一站就是一天。
十三少生前身形高瘦,年輕時英俊挺拔,他寫的一手好字,每到過年,村里人請他寫對聯(lián)的人絡繹不絕。他還擅長音律,彈得一手美妙的古箏。少年還曾跟他學過一點,親人都離開后,他一直住在租戶家中,租戶受過他父親恩惠,便一直把他當做親兒子撫養(yǎng),那時十三少才九歲。租戶的女兒小他三歲,名字叫心蘭,兩人感情十分好。后來都長大成年后,心蘭出落的十分秀麗,周邊十里八村的提親者幾乎踏破門檻,連城里大公司老總的兒子前來,心蘭和租戶都沒答應,租戶明白了兩人的心意。
三個月后,租戶便開始張羅十三少和女兒的婚禮,婚禮當天,心蘭穿上漂亮的嫁衣坐在轎子里,村里十分的熱鬧,忽然路上一輛汽車飛速開來,直接撞倒了十三少的高頭大馬,他從馬背上摔下來,一身的灰土,胳膊撞在石頭上,斷了。心蘭連忙把他扶起來,恨恨的瞪著汽車里的人。
汽車上下來個一頭黃發(fā)、穿著西裝的毛頭小子,嘴里叼著一根煙,居高臨下的看著十三少,朝地上吐了口吐沫,高聲對著心蘭嚷:你敢跟他拜天地,我就撞死他,再撞死你爹。他話一說完,車上下來五六個粗壯的男人,手里都拿著鋼管。毛頭小子手一揚,那五六個男人就走向十三少,揚起鋼管就打,村里有男人阻攔,都挨了棍子,有村民從家里操起鐵鍬、掃把、搟面杖沖過來。毛頭小子一看人多,立刻鉆進車里,喊著:袁心蘭,明天我再來,你要是不跟我走,你們?nèi)宥荚庋?,縣里的補貼都別想領了,反了你們,敢打老子,老子的大伯是縣長!你們就是找死!
“真是個人渣。”莫語氣憤的說,“那樣的年代造就的悲劇,心蘭還是跟那人渣走了是吧?!?p> 少年點頭:“我奶奶說,第二天那小子把心蘭帶走后還把她爹和十三爺爺毒打了一頓。心蘭爹心里憤恨,郁結于心,沒過三月就去世了,心蘭哭的慘絕人寰,從此走后再沒回來過。村里人傳說她偷偷回來過,被那小子知道后打斷了一條腿,又找人把十三爺爺打了一頓。這之后一直過了幾十年,再沒有人提起過。我曾經(jīng)問過他,恨不恨那些人,明明是無辜的?!?p> “尋常人,恐怕很難走出來。”莫語嘆了口氣。
少年搖搖頭:“十三爺爺說:‘真觀心者,究竟解脫。不能觀者,究竟沉淪。人生有得有失,我不能用她給我換來的清凈日子郁郁寡歡,得活的像她在身邊一樣,才算對得住她?!上隣敔斠惠呑右矝]能等到那個叫心蘭的老奶奶,我們也四處打聽過,縣城里沒有這個人?!鄙倌甏蜷_一旁的木箱子,從里面拿出一個信封?!斑@是十三爺爺留下的,村長交給了我。這封信,是寫給心蘭奶奶的?!?p> 莫語接過信封,掏出一張打著紅條的老式信紙,上面一行工整的小篆寫著:蘭妹,數(shù)年已過,你可安好?我已時日無多,近來總是思及你我往事,不能自已,若人死后有靈魂,但愿我們奈何橋上能互識,來世相伴走一生。
莫語把信折好,放進信封,眼睛有些酸脹,她連忙低下頭,平復了一下情緒,輕輕說:“她會看到的,這封信,或許就在明天。”
“你是說——心蘭奶奶要來村里?”少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莫語。
她點點頭。
“你是她的親人?”
“不是,有一次住院,她在隔壁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以為只是重名,沒想到這么巧?!蹦Z含糊的解釋了一下,還好少年并未細問,她總不能說曾在醫(yī)院看見過十三少。目光掃過箱子里一個醬紅色的三角條形塊,約三四厘米長,她指著問,“這是什么?”
“哦,是十三爺爺?shù)恼?,上面是半朵蘭花,你看。”少年說著沾了些紅泥,在紙上按了一下。
半朵清晰的蘭花輪廓,上面刻著一個“蘭“字。通常印章都是正方長條,這枚印章明顯是被分成了兩半,是對章,這是其中之一。她盯著印章花心處的半個符號,端詳半天,眸光雀躍,如果猜想沒錯,這里真有他們要找的東西。
少年把信封和私章都放進木箱子,推到莫語跟前:“小語姐,這個箱子你收著吧,我明天一早就要趕火車回學校,來不及見心蘭奶奶,這些,你幫我轉交給她吧。”
“也好,我們隨時聯(lián)系?!蹦Z讓他存了自己的手機號,“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明天在車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