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上八下

　　程子晟氣得不想跟父母說話。

　　但是他那位想象力過于豐富的母親不知道自己又腦補了什么悲慘情節(jié)，在他出家門之時，又放心不下地過來叮囑：

　　“這種時候就不要學你爸爸了兒砸，”于瀟往程子晟的手里塞了一枚鏡子，“照著看，多練習笑，和煦點！你長得這么兇，萬一嚇到喜歡的——你朋友喜歡的那個女孩子怎么辦？”

　　程子晟：“……”

　　他把小鏡子扔下，轉(zhuǎn)身就走。

　　到了學校，正準備進教室之時，他偶然間瞥到有一個奇怪的女生在走廊上。

　　扶著欄桿，傻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是在專注地觀察什么。本來沒有他的事，但是那個女生手里的水杯一直被傾斜地拿著，她一個不留神，可能就會傾灑出去，澆到樓下路過的同學就不好了。

　　他朝著那位女同學的方向走了幾步，順道一掃，然后發(fā)現(xiàn)——

　　樓下經(jīng)過的某個身影，居然正好是他昨晚在夢里見過的人。

　　他瞧了瞧那將傾未傾的水杯，又看向那個一無所知的季扶蘇，急著要提醒她趕快避開，于是下意識喊出來那個在夢境里令他印象深刻的名字：

　　“——季嘟嘟！”

　　然而沒想到正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到，那個像植物一樣靠在走廊欄桿的女生手里打了個哆嗦，水杯中的水向下澆去……

　　程子晟：“！”

　　不知名的女生：“！”

　　……

　　季扶蘇：“……”

　　她緩緩抬頭，抹去臉頰兩側(cè)還在低落的水珠，同時向這兩人露出了和諧友善的微笑。

　　……

　　“嘩啦——”

　　一件校服突然被披到她身上，與此同時，還有遞過來的手帕。

　　季扶蘇抬眸看去，與這位皺著眉頭的男同學四目相對。

　　“顧均？”她說，“好久不見啊。”

　　最后的結(jié)果是程子晟和那個女生——名字叫方西溪——都被罰了寫檢查。

　　程子晟倒是可以接受。

　　他只是對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男生身份有些疑惑。

　　“顧均今天回來了啊，”同桌是個話癆，不用他問，自己就會主動地絮絮叨叨，“聽說是出國游學去了，嘖，顧氏的太子爺?shù)氖罴倬褪歉覀儾灰粯影?。他和我女神還有點般配，站在一起的時候男才女貌的……不！誰也配不上我女神，肯定是那小子暗戀她，不然今天怎么就會那么即時的出現(xiàn)去遞外套？！哼哼哼我也好想把外套給女神啊，最好再親自擦去她臉上的水滴，哦，然后還能……臥槽！程子晟你干什么？！”

　　程子晟將卷起來的作業(yè)冊收回來：“提醒你，該交作業(yè)了?！?p>　　萬夏松揉著頭，將信將疑：“那你提醒我一聲不就好了？！為什么突然打人呢？”

　　程子晟面無表情地看過去。

　　萬夏松：“！”

　　萬夏松發(fā)揮出自己最大的速度去找倒霉的作業(yè)本。

　　——臥槽這家伙好可怕啊好可怕一見這張臉就覺得會被暗殺啊艸！

　　程子晟心里有點不爽。

　　他也說不上來為什么。

　　手頭上的作業(yè)早就已經(jīng)寫完，一般這種時候他總會去看自己喜歡的科技雜志，或者，去思考一些自己不明白的問題。

　　可惡。

　　這個問題越來越讓人迷惑了！

　　他不受控制地再次想起了季扶蘇，昨天的那堂課上，她坐在他的身側(cè)，側(cè)耳傾聽他說話的樣子。

　　“腦電波，是人類大腦在活動時神經(jīng)元之間產(chǎn)生的自發(fā)有節(jié)律的電信號，其頻率變動范圍在每秒1－30次之間的，可劃分為四個波段，即δ、θ、α以及β。除此之外，在覺醒并專注于某一事時，?？梢娨环N頻率較β波更高的γ波，其頻率為30~80Hz，波幅范圍不定；而在睡眠時還可出現(xiàn)另一些波形較為特殊的正常腦電波，如駝峰波、σ波、λ波、κ-復合波、μ波等*。”

　　“不同類型和節(jié)律的腦電波可以反映出人類不同的認知思維活動，如果能夠?qū)⑵淅?，說不定能夠?qū)崿F(xiàn)人類科技的再一次躍遷……”

　　程子晟非常贊同：“有研究已經(jīng)能夠通過腦電波的活動破譯出特定的語句，甚至還有一些腦電波控制的虛擬游戲也在積極的研發(fā)中……”

　　季扶蘇眨了眨眼睛：“聽起來真不可思議，很多人都覺得在這里領(lǐng)域研究的進步不過是空中樓閣，難以取得實足的進步。但是……”

　　“但是人類已經(jīng)到了突破的時候，”程子晟堅定地回望她，“雖然前期的準備工作足夠多足夠繁瑣而且看起來一無所獲，但都是在為后來的突飛猛進打下基礎(chǔ)，我有預感，人們對腦電波的研發(fā)一定會登上一個新的臺階，說不定……”

　　“說不定，在智能產(chǎn)品上，人們的雙手會得到解放，僅用腦電波就能實現(xiàn)絕大多數(shù)的操作……還有夢，或許可以利用腦電波的活動……”

　　他帶著莫名篤信又深感茫然的心情，看向季扶蘇的雙眸。

　　——眼睛的顏色，是眼球中虹膜的顏色，被基質(zhì)層、前界膜和后上皮層中含有的色素細胞所決定。胞中所含色素量的多少決定虹膜了顏色的深淺*。程子晟一直記得清楚，此刻卻依然感到某種心悸。季扶蘇眼中的虹膜，是色素含量極少的銀藍色。這種顏色極為罕見，往往帶著某種神秘的美感，似乎是隱匿在世外仙境中的精靈；也自然散發(fā)著極其冷淡與克制的疏離，尤其是當笑意在其中褪盡之時，恰好與她蒼白的膚質(zhì)相得益彰。

　　她看過來的時候，他想到了一個不怎么恰當?shù)谋扔鳌袷钦T發(fā)潮汐的月光。

　　“很有道理哦，”月光清冷，灑落時牽引著潮生潮漲，卻永遠觸不可及，高高在上，“但……不會感覺到傲慢嗎？”

　　波濤洶涌的海浪令他心緒不寧，程子晟不知所措。

　　“……時間會證明的?！彼o手指。

　　程子晟被某種不想認輸?shù)臎_動驅(qū)使說出這番話，可說完之后，心里卻感到懊惱。

　　——搞什么啊真幼稚！

　　他看著身旁季扶蘇毫無變化的神情，心里的海潮依然奔涌不息，起伏跌宕。

　　——為什么沉默啊啊啊，嘲諷也好冷笑也好你多少說點什么……

　　像是聽懂了程子晟心中的吶喊，季扶蘇再次細細打量了他一番。

　　“嗯，”她的聲音這次帶上了一絲笑意，“很可愛哦。”

　　……

　　可愛什么??！

　　話說的不清不楚，程子晟心想，說不定是在嘲笑我異想天開。

　　可惡！

　　程子晟恨恨地拿出手機，本來是轉(zhuǎn)頭去看某些他訂閱的期刊消息，卻不料看到了某條彈出來的推送。

　　【經(jīng)常夢到一個人！經(jīng)常夢到一個人意味著什么？這里將為您為您帶來最專業(yè)的的解析！】

　　是他這幾天的無腦的瘋狂搜索所帶來的大數(shù)據(jù)演算結(jié)果，程子晟冷哼，本來想直接劃開，卻不小心直接點了進去。

　　——啊啊啊我是絕對不會看的！

　　【——總是夢到一個人，這其實意味著對方在深深地想念你哦?！?p>　　程子晟瞪圓了雙眼。

　　【有時候，人總會在夢中經(jīng)常見到一個人，或許是分別已久的親人或戀人，或許是平常交情不深的朋友伙伴，又或許是僅僅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沒錯，就是這樣！

　　【其實，這是由于對方將你深深地放在了心底。并且向你發(fā)送了不被察覺的信號。人腦的深層交流往往在意識之外，所謂“白頭如新，傾蓋如故”，最初正是由于人腦活動的彼此匹配程度不同哦。在言語之前，我們的腦電波就已經(jīng)在茫茫的人海中搜尋。夢境是潛意識最直接的表達，也是外界的意識交流的通道。所以，總是夢見一個人，其實是那個人在悄悄地向你打招呼！如果是陌生人，其實這就是傳遞心動的信號啦！】

　　程子晟的指尖頓住。

　　他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滑動。

　　【但是，這種腦電的信號往往太過微弱，縱然有過短暫的交流，在清醒時很難捕捉，在醒來時也會常常會忘記自己的“夢中情人”。而在不久以后的將來，“幻游”全息眼罩3.0將能夠幫助大家解決這個問題！“幻游”全息眼罩3.0是全新升級款，不僅在虛擬現(xiàn)實的技術(shù)上更進一步，為游戲的“身臨其境”提供更真實的體驗；而且還進一步裝備了“腦電捕捉”探測儀，能夠放大并且捕捉那些在人群中有緣的腦電波動，并且能夠?qū)⒒ハ喔叨绕ヅ涞亩嗽谟螒蛑谐晒Α皶妗?，將最適合你的“有緣人”拉到眼前！本報根據(jù)最新消息，幻游團隊正在積極研發(fā)中，目前已經(jīng)取得了相當大的進步，預期在明年2月將會抽選部分用戶進行內(nèi)測……】

　　到底了。

　　——什么啊，原來是個游戲廣告。

　　——明明還沒有做出來，居然還在這里胡說八道……

　　——總之誰會相信廣告里的話！

　　——都是假的，一派胡言。

　　程子晟將手機夾在課本中，準備做奧數(shù)。

　　十分鐘后。

　　“……你在干什么？”同桌萬夏松瞅著他很奇怪。

　　“做數(shù)學題?！?p>　　“…………”萬夏松忍了又忍，忍無可忍，“你在英語課本上做個屁的數(shù)學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