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九月底的時候,已是暮秋,道路兩旁的野菊微枯,楓葉卻飄紅;偶有發(fā)黃的樹葉從高大的白楊樹上,打著旋兒落下,像極了一只只翩飛的黃蝴蝶。
學(xué)校開始籌備秋季運動會。
那天報名時,有個叫劉恒文的男生,報了1500米長跑——此舉震驚了全班。
周徵言也對此有些好奇了。
那個時候,她和班上的大部分同學(xué)都還沒怎么接觸過,作為一個大近視眼,她也沒有盯著人家臉看的習(xí)慣,所以雖對同學(xué)們的名字有些印象,人她是大半不識的。她獨來獨往的,竟覺得這種日子沒什么不好——自己有所掛念、有所等待,這就足夠了。至于外界如何紛繁蕪雜,似乎和她無關(guān)。
對于這個劉恒文啊,雖說不認識他本人,但平時她也多少聽同學(xué)們提起過,說這個男生,額,是有心臟病的。
在她有限的閱歷和認知里,她覺得心臟病是一種很嚴重的病,咳,他那樣的身體能跑1500米?
不知那個男生怎么想的,身體受得了嗎?
揣著一系列的疑問,她當(dāng)下就側(cè)身去跟鄰桌張嵐咬耳朵:“阿嵐,劉恒文是哪個呀?”
張嵐就朝身后抬手,指著一人,給她看。
劉恒文的座位在教室倒數(shù)第二排正中間,她看到他的時候,他正低著頭、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不知在做什么。
午后的陽光那么明媚,使得整個教室內(nèi)都微帶了一層極淺的金色,隔著三四米的距離,她能看到他烏黑的頭發(fā),白皙的皮膚;因他低著頭,又只能看到挺秀的鼻梁。
驚鴻一面。
——看他那副模樣,倒不像是有大病的樣子。
(周徵言這姑娘大概是被那些文學(xué)作品給荼毒了,她一度認為,病人就是書里描述的那樣:像什么面色蠟黃啊,氣息奄奄啊,形容枯槁等等之類。)
那個劉恒文穿著正藍和純白相間的校服,看上去素凈清爽的,她就覺得,嗯,他似乎沒怎么樣啊。
時間一晃而過,轉(zhuǎn)眼就下課了。
周徵言來到了走廊上,一抬眼,那個劉恒文剛好走在她前面,她只能看到人家的后腦勺,他脖頸處的皮膚白皙,倒襯得頭發(fā)越發(fā)的黑了。
這個男生,個子也不低呀。
上了高中,男生們似乎都商量好了,雨后春筍般的集體抽個子猛長,一個個的,個子都躥得好快,她現(xiàn)在看他們都要費力的仰頭去看了。
劉恒文的肩膀端正,步伐沉穩(wěn),反正吧,就是看上去很正常。
但她心中,對于劉恒文報了1500米長跑的舉動,實在還是有些驚訝的?,F(xiàn)在,他就在她的前面走著,離她那么的近……
周徵言忍了再忍,沒忍住。
“劉恒文!”快步跟上他,女孩兒就開了口,“你身體不大好,長跑時要小心點呀?!?p> 劉恒文應(yīng)聲回頭。
他面容白凈,挺鼻端口,一雙鳳眼微挑,竟是說不出的秀氣。
……
沒想到,這個“據(jù)說”有心臟病的男生,模樣如此出挑。
看到周徵言,劉恒文就對她微笑了一下:“謝謝!我只參與,不拼命的?!?p> 他的口音跟普通話十分接近,但又帶著南關(guān)那里特有的尾音,聽上去有些慢條斯理、不疾不徐的感覺。
聽到他說“只參與,不拼命”,女孩兒就沒再說什么,點頭笑了笑。
沒想到,他的心態(tài)這么好。
但劉恒文敢于報名參與長跑的舉動,還是讓周徵言有些佩服的。因為她的體育不好,對運動會向來沒什么興趣,也沒想過要去參加。
不過,女孩兒在心里對自己說:“等到明年,慕容暄來了,他的體育那么棒,肯定會參加運動會的。
那么,我一定要去看——看他比賽。”
是的,還有一年。
只剩一年了。
他就會來。
只要想象一下:慕容暄明年就能來這里和她一起讀書,周徵言渾身的血似乎都要沸騰了。
走廊上,望著秋季那湛藍明凈的天空,女孩兒對他們的明年和以后,充滿了向往和憧憬。
幾天后,晨風(fēng)蕭然的早晨,早自習(xí)下課了。
周徵言還沒來得及下樓,就聽到教學(xué)樓后的宿舍區(qū)喧嘩一片,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透過教室的北窗望去,整個宿舍大院兒籠罩在淡淡的一層淺青色霧氣之下,西側(cè)的單車棚附近,有個男生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周圍已經(jīng)圍了好些學(xué)生。
那人好像是暈倒了。
心里無端一緊,周徵言趕忙下了樓,往大院兒趕。走到過道的時候,幾個男同學(xué)抬著一個人往南邊的校醫(yī)室趕,她靠墻站了,給他們讓路。擦身而過的時候,她才看清,那個被抬著的男生竟然是劉恒文。
他的臉色灰白,黑黑的額發(fā)下雙目緊閉,對外界似乎一無所覺。
沒有任何征兆的就暈倒了,這樣的身體,真是......
讓人擔(dān)心。
他怎么可能去做那些劇烈運動呢?
想起他報的長跑項目,女孩兒跑去問體育委員周昌黎,劉恒文報的長跑怎么辦?
“哈哈!”周昌黎大笑:“放心!他的名字我根本就沒往上面登記!”
哦,原來如此。
“好吧,那我就放一下心?!?p> 聽到周昌黎說沒有登記他的名字,女孩兒自嘲地笑了一下。
再后來,聽同學(xué)們說劉恒文住院了。
具體出院日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