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每一份堅強都值得溫柔
七歲，和桌子差不多高的小女孩兒，仰著肉嘟嘟小臉，抬著小手兒，無奈，苦笑，模樣像個小大人，古靈精怪，超級可愛……
再看那楊嬸，蠻橫潑婦……
搶七歲小孩子的東西，還一副天經(jīng)地義的模樣，這可真是……
心中不滿，但眼神在兩人間游移，屈闖卻沒說話……
先觀望一下，畢竟，他只是個陌生人……
見小丫頭嘻嘻訕笑，屈闖輕嘆中，拍拍褲子，從條石上起身，對小丫頭笑著說道：“咱們洗衣服吧！”
小丫頭聞言，一掃小臉上大眼睛里的失落，歡快說道：“好呀！”
答應(yīng)是答應(yīng)，可小丫頭見屈闖走向木盆，卻無論如何都不讓屈闖伸手，甚至掐著小腰擋在前面，一幅你要敢上手，我就要生氣給你看的可愛模樣。
如果這一身粗布麻衣?lián)Q成可愛的小裙子，小師若雨這模樣，絕對可愛到上天！
屈闖想了想，蹲下來，揉著她的小腦袋，笑著說道：“不用我教，你會用嗎？我的洗衣粉可是很神奇的，你可別把人家的衣服洗壞了?！?p> 連唬帶騙，小丫頭肉肉的臉兒上滿是猶豫，最后才極為勉強的同意，然后兩人，一人一個大木盆并列在河邊，開始揉起來。
雖然泡的時間有點短，可這些衣服多是汗?jié)n，少有油污，洗衣粉效果相當(dāng)明顯。
小丫頭撈出灰色粗布臟長衫，只是揉了幾下，不由眼睛瞪的大大的，小嘴兒微張，小臉兒上滿是驚訝，模樣說不出的可愛。
“哥，哥，你看，你看呀！這么干凈，好神奇啊！這是大城市里才有的東西嗎？還有泡泡！呀，你快看，多泡泡！好漂亮，還有香香的味道，你快看啊！”
小丫頭伸著白嫩又粉紅的小手，把洗干凈的衣服伸到屈闖面前，晃來晃去，連連驚呼。
屈闖笑著說道：“快洗吧，洗完回家！”
“好呀！”小丫頭立即歡快的在木盆里揉搓起來。
相比于用木棒捶，洗衣粉真是神跡一樣的東西，平時要洗三個小時的衣服，兩人低著頭，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全洗完了。
在雙眼發(fā)紅的楊嬸雞蛋挑骨頭的一件件檢查后，兩人從滿臉褶子全寫著不愿意的楊嬸手里搶過五個銅板，并排高高興興，手拉著手的離開了。
河邊只剩下楊嬸一個人，還有沒怎么少的兩大盆臟衣服。
拿著臟衣服，手伸到冰冷的河水里，雙手就像被針扎了一樣，骨頭都疼，可她的活兒……這才剛剛開始！
“這個小賤人，有好東西也不知道給老娘，老娘白幫襯你這么多年，你個小白眼狼，狼心狗肺的小……”
一臉能夾死蚊子的褶子不斷抖動，咬牙切齒的楊嬸一邊狠狠砸著面前的臟衣服，一邊惡狠狠的咒罵著。
“呦，這不是楊家嫂子嗎！這是怎么了，誰惹著您了？罵的這么兇！”
來人是個羅鍋，駝背，麻子臉，在加不怎么打理的胡子和都快要粘成團的頭發(fā)，這模樣，讓人看一眼就想躲出老遠(yuǎn)。
此人名為吳老六，平時游手好閑，沒工作，閑痞一個。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誰看見都要躲老遠(yuǎn)的癩子，半夜院子里卻經(jīng)常能聽到女人和小孩兒的哭聲。
不知道誰傳的，說吳老六勾結(jié)土匪，專門做掠人的買賣。
若是以前，楊嬸肯定不搭理他，甚至扔兩個白眼，罵兩句，離這挨千刀的遠(yuǎn)點。
可一想到剛剛那小賤人和那小白臉親親蜜蜜的模樣，尤其最后，兩個人還趾高氣揚從她這里拿錢轉(zhuǎn)身就走的模樣，恨的牙癢的她眼珠一轉(zhuǎn)，老臉立即熱情的對吳老六笑著說道：“呦，老六啊，沒事了？”
……
“叮叮叮……”
小丫頭將五個銅板，一個一個的拿出來，對著太陽看，然后用袖子擦了又擦，再對著太陽看，5，6歲的小女孩兒，可愛的小臉上，甜甜的笑，像綻放的花兒，明艷，可愛……
走在旁邊的屈闖看得好笑。
銅板外圓內(nèi)方，浮雕繁雜花紋，還有一層包漿，手感溫潤，好看，撞在一起的聲音也挺好聽，可也不用這樣吧，不就是兩個饅頭嘛，再看小丫頭，眼睛都快變成銅板模樣了。
“行了，不就是五個銅板嗎，用得著這么開心嘛！”屈闖雙手抓著小丫頭頭頂?shù)膬蓚€小包子，貼在她后邊，一邊揉一邊調(diào)笑。
“哥，這是我賺過最快的錢了，你那叫洗衣粉的東西真是太神奇，大城市里都是那種東西嗎？”小丫頭仰著肉嘟嘟的小臉，說不出的可愛，扎起來的包子頭被屈闖抓散了，也不生氣，反而晃著小腦袋，把頭發(fā)晃下來，笑的更甜更開心。
“嗯……大概吧，我不記得了?！鼻J一邊笑著敷衍，一邊把她散開的頭發(fā)扎成雙馬尾。
果然，晃動的雙馬尾和小蘿莉才是絕配！
乖巧的站著，任憑屈闖在她腦袋上折騰，小丫頭大眼睛一閃一閃，充滿了向往的說道：“等我有錢了，我一定要去大城市，看看外面世界真正的樣子。”
屈闖笑笑，沒說話。
大城市……等看到連窗戶都沒有，全是潮霉味兒，轉(zhuǎn)個身就能撞到掉皮墻的地下室，不知道這小丫頭，還會不會有那種向往……
“對了，哥，現(xiàn)在時間還早，這錢你不要，我也沒事，要不咱倆去抓魚吧！”
小丫頭小心翼翼的從脖子上拽出紅色小舊布包，把五枚銅板放進去，再貼著胸口小心放好，這才仰著肉嘟嘟的小臉兒，眨著大眼睛，提議到。
抓魚？
“怎么抓？”
其實屈闖對抓魚沒興致，河水還那么涼，只是小丫頭興致頗高。
“租漁具啊！”
漁具？
釣桿？漁網(wǎng)？掛排？
“你不是說這是咱倆一起賺的錢，要保留一輩子的嗎？”
沒什么興致，輕笑問。
“哥，你是不是在小看我？我也是有錢人呢，租個漁具還是沒問題的，如果能抓到魚的話，又可以給你補補身子，吃不了的還能賣錢！”一說到錢，小丫頭的眼睛立即又變成銅板模樣。
“行啊，那咱肘雜！”
“肘咋肘咋！”
見屈闖同意，小丫頭立即像花叢中的小青蛙，一路蹦蹦跳跳的把屈闖拽到村子中央的一戶人家中。
“陸阿公，我來租漁具啦！”小丫頭一推開院門就立即大喊道。
躺椅上曬太陽的老頭眼皮都沒抬，只是用沙啞的聲音漠然說道：“自己拿！”
小丫頭歡快的跑到一邊的架子上，來來回回看了好幾圈，最后抱著個竹筒跑到老頭旁邊，放下五十個銅板，拉著屈闖跑出院子。
“這個……怎么抓魚？”竹筒比胳膊粗，一米多長，兩頭封死，就一普通竹筒，沒什么特別的。
“你不知道？沒事，交給我，抓魚我可是行家！”小丫頭小臉一仰，一幅信心滿滿的樣子。
屈闖寵溺的輕捏了捏她的小臉蛋，換來小丫頭一陣咯咯咯的嬌笑。
兩人出了村，向山里走去。
“對了，你的家人呢？”雖然心中有了猜測，但走在落葉林里，陽光溫暖，鳥語花香，無聊之下，還是好奇的向蹦蹦跳跳的小師若雨問道。
“都沒了，就剩我一個?！?p> 河邊她只是隨口帶過。
“他們……怎么走的？”
小師若雨才７歲，正常情況，父母應(yīng)正當(dāng)壯年。
小丫頭臉上露出一絲落寞，猶豫了下，這才低著小腦袋，抱著大竹筒的她有些失落的說道：
“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chǎn)死了，我爸傷心過度，開始酗酒，第二年意外墜河也死了，旁邊的張爺爺看我可憐，他們的孩子又不在這里，家里沒人，老兩口就把我領(lǐng)養(yǎng)過去，結(jié)果，第三年，張奶奶就因為心病死了，第四年，張爺爺也死了，那之后我就一直一個人。”
說完，小丫頭就抬著小腦袋，怯懦的偷看著屈闖。
嗯？
一年死一個？
這啥玩意兒？
命格這么兇的嗎？
該不會，她就是傳說中的天煞孤星吧！
話說……
自己會不會也被她克死？
難怪村里的人都不待見她，是怕被她克死啊……
就在屈闖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看到小丫頭微仰的小腦袋上，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里隱隱透著一絲失落，只一眼，他瞬間就反應(yīng)了過來。
小師若雨只是個小孩兒，她也不想一年死一個親人。
就算再小，再不懂事，身邊的至親之人一個一個不斷死，她……也是很傷心的。
她也不想這樣的……
所以，五歲的她就開始獨自生活了。
無法想象，柴米油鹽，各種生活瑣事，生活開銷，還要頂著村民的流言蜚語，承受他們的排擠，任他們在背后指指點點，一個五歲的小孩子，從零開始，一點點試錯，過活……、
她……是怎么活下來的？
這么多年的孤苦，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愿意和她聊天的人……
聽多了流言蜚語，她應(yīng)該猜到，屈闖會被嚇走，可她又不想騙這個撿來，有些溫柔又有些很神奇的大哥哥，最終，她還是把實話都說了出來。
她現(xiàn)在仰著小腦袋，看著屈闖，大概就是等這個大哥哥找借口，轉(zhuǎn)身離開，然后……一切恢復(fù)成原樣，她再次回到那個孤苦，無助，白天晚上，無論什么時候，都只能裹緊被子，一個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的時候。
看著小丫頭越來越暗淡的眼睛，屈闖笑了笑，一把將小丫頭抱在懷里，感受著那嬌小柔軟的身體，揉著她的小腦袋，屈闖柔聲說道：“這么多年，很辛苦吧！”
被抱在溫暖的懷里，小丫頭怔了一下，可在聽到那句話后，片刻，她的肩膀就抖動起來。
這么多年，從來沒人這么溫柔的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被村民排擠，茫然，孤苦無助，沒有任何生活經(jīng)驗，全都是獨自強撐，好多好多次，都不知道為什么還要活著，小丫頭那弱小的嬌軀里，壓抑了好幾年的委屈和倔強，終于在這一瞬間宣泄開來，沒有聲音，無聲，卻撕心裂肺，震顫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