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xué)早正坐在座位上,皺著眉想著這次的事情,暗地在心里嘆了口氣。
這次的事他的確做的不夠好,至少他在李豐過來的時候沒有考慮到他的情況,這是錯誤,應(yīng)該承認(rèn)。
正想著,剛出去上廁所的王騰走了進來,以往面無表情的他此時卻是眉頭緊皺,到了張學(xué)早面前,低聲道:“出事了,李豐他父母……”
話沒說完,但張學(xué)早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愧疚,隨即心里一頓,連忙起身向鐘揚辦公室跑去。
還沒到門口,張學(xué)早就看見一群學(xué)生圍在那里指指點點,而鐘瀟則是開心地笑著,嘴里似乎還說這什么,看那神色絕對不是什么好話。
王騰皺著眉將圍著的學(xué)生扒開,帶著張學(xué)早擠了進去,而看到辦公室里面的情況后,張學(xué)早心里先是一酸,接著胸腔泛起無可抑制的怒火,雙手更是緊緊地握成拳。
辦公室頂多也就二十多平方,就是這么一個狹小的空間,此時卻跪著三個人,李豐正在其中,惡意居然如此不加掩飾。
張學(xué)早看不到他的神色,但卻見著他的肩膀劇烈的抖動著,而背在身后的手,則是因為情緒失控互相抓扣著,手背上隱隱看得見紅色的血跡。
鐘揚見外面學(xué)生越來越多,也不好再端姿態(tài),便將男女二人扶起來,道:“既然這樣,那就酌情減輕一下處分,過就不記了,但還是要回家反省兩星期?!?p> “謝謝老師!”
男人疲憊的面容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松了口氣,然后恨鐵不成鋼地一把抓起李豐,道,
“還不謝謝老師??!”
“謝謝,我再也不犯錯誤了……”
李豐低著頭,抹了一把鼻涕眼淚,嘶著嗓子說道,剛才男人那么打他,他都倔著不哭,但當(dāng)男人跪下的那一刻,他整個人的精神就崩塌了。
失魂落魄地被男人牽著走出辦公室,李豐面無表情地看著外面那些圍著自己指指點點的人,直到看見人群里的張學(xué)早,這才笑著擦了下眼淚,走到他身邊,背著父母從兜里掏出糾結(jié)半天還是沒有拿出來的錢,偷偷塞到了他的兜里。
“早哥,別擔(dān)心我,我過幾天就回來。”
說完,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李豐……”
張學(xué)早咬著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說道,
“對不起,是我不對……”
“早哥,咱們是兄弟……”
李豐笑道。
“你就是張學(xué)早?”
紅著眼睛的男人走了過來,看著張學(xué)早,一雙眼睛里透著疲憊。
“李叔叔,對不起,我也沒想到……”
張學(xué)早看著他心中升起慚愧,而后者只是擺了擺手,打斷了他,伸手緊握住了他的胳膊,帶著一絲顫抖,語氣有些懇求的意味,
“我們就指望著李豐這么一個兒子能出息一點,以后好不用像我們一樣受苦。好不容易考上學(xué),就讓他好好讀書吧,算我求你了……”
……
……
從重生到現(xiàn)在,張學(xué)早從沒有過這樣焦心的感覺,仿佛被人一拳狠狠地?fù)ピ谛乜?,喘口氣都沉悶?p> 今天下午,李豐三人離去的背影,以及鐘揚叔侄看向他的冷笑……
“咚!!”
張學(xué)早一拳砸在桌子上,心頭下了決定,今晚上要請假出去,要做一些事情。
天色漸漸暗下來,張學(xué)早先去了鐘瀟班上趁著他不在,將之前起沖突的一人給叫了出來,用五十塊錢打聽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然后到班主任那里請了假,又拒絕了池婉和王騰同行的要求后,這才出了校門。
到的第一個地方不是張學(xué)早打聽的地方,而是來吃火鍋店,前臺的服務(wù)員正皺著眉算著賬,抬頭看見張學(xué)早驚呼一聲,然后準(zhǔn)備叫東叔出來。
“不用了,給我拿一千塊錢,全給我換成十塊的。”
張學(xué)早擺了擺手,對著她說道,后者一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還是從柜子里的一堆錢中,數(shù)了一百張十塊的。
張學(xué)早沉著臉收了錢,然后看了眼柜臺上擺放的酒水,又讓服務(wù)員給自己拿了一瓶酒,然后便匆匆離開。
“老板這是怎么了?!?p> 服務(wù)員看著今天壓抑的張學(xué)早,想著以前他那副干凈爽朗的笑容,有些疑惑。
……
……
龍騰幫,這是楊龍給自己這伙人取的名字,寓意著遲早有一天他們這群人會龍騰萬里。
不過前些天,這些還沒爬出泥沼的“龍”們摔了個狗吃屎,還有幾條“龍”現(xiàn)在都還在警局的鐵閘門后面。
“龍哥,鐘瀟那小子都不打聽清楚,那里面居然有那兩個會功夫的人物!還有那個張學(xué)早實在可惡……”
嘈雜的游戲廳里,楊龍正專心打著游戲,身旁的小弟有人抱怨道。
“媽的!點煙??!”
楊龍正打著游戲,聽到他的話突然臉色就是一沉,一巴掌拍在按鈕上,吐出抽到底的煙屁股,大罵了一聲,一旁的人連忙掏出一支煙,塞到他嘴里,點上。
“你他媽是不是傻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點煙那人看著楊龍陰沉的臉色,一巴掌拍在之前說話那人的腦袋上,怒道。
然后一群人便沉默下來。
“你們是在說我嗎??”
沉默中,突然游戲廳的門被打開,發(fā)出吱吱的聲音,就見著一個頎長的身影站在那里。
一群人,除了楊龍外都是緊張地站了起來,而楊龍也是目光閃爍地看著來人。
張學(xué)早像是沒有看見他們的眼光,沉著臉,徑直走到楊龍身邊的位置坐下,拿起酒瓶灌了一口。
“你一個人?”
楊龍冷冷地看著他。
“不然?”
張學(xué)早看都沒看他,說道。
“媽的!!一個人你跑過來裝尼瑪!!給我打!!”
“打他!!”
“揍他個婊子!”
一群人一聽他的話,叫囂起來,楊龍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準(zhǔn)備讓人好好收拾一頓眼前的家伙。
“啪?。 ?p> 然而,張學(xué)早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處境,又拿起酒喝了一口,接著才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將衣服拉開,露出捆在在腰間的一圈錢,“吧嗒”一聲,搭在游戲機上,水珠濺起,楊龍臉上都有幾滴,酒味一下濃起來。
眾人都被他這一出弄懵了,楊龍看著這一圈錢更是眼神一凝,至少也是一千塊?。?p> 伸出手指擦了下臉上的水珠,伸到嘴里抿了下,楊龍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好酒?!?p> 張學(xué)早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一聲,放下酒瓶,又掏出一盒火柴,滋得一聲擦燃,黃色的火苗在他清秀的面孔前飄搖不定,然后緩緩下移。
楊龍看見他的動作,瞳孔猛地一縮,身體都僵硬了。
“煙?!?p> 到了下巴前,張學(xué)早這才停住,微微張嘴,輕聲說道。
楊龍心里松了口氣,對著剛才給自己點煙的人使了個眼色,后者懂了他的意思,憋屈地為掏出一支煙,恭恭敬敬放進張學(xué)早的嘴里。
張學(xué)早抽了一口,便沒有說話,只是那煙頭始終都朝著下。
氣氛沉悶起來,直到游戲機里楊龍所選的隆被豪鬼一個電滾給電死,KO的聲音從中傳出后,楊龍這才忍不住問道。
“找我辦什么事?”
拿錢來,當(dāng)然是辦事了,他楊龍不是傻子,不過他卻很想知道一千塊這么多,是要辦什么事。
“你們也配叫道上混的?”
出乎意料,張學(xué)早并沒有直接說,而是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群人一眼,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一群人騷亂起來,但也沒有直接出聲反駁。
“覺得我說錯了??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問問自己誰,誰他媽看見你們這群慫逼會害怕??!你們身上有一點兇悍的味道嗎?!有嗎?!有個屁?。 ?p> 張學(xué)早突然吼道,楊龍等人震驚地看著他,也是沒有鏡子,不然張學(xué)早就會發(fā)現(xiàn)此時此刻自己的面容早不是清秀二字形容了,額頭的青筋,眼里的血絲,酒精作用下因憤怒而不受控制的面部肌肉瘋狂跳動著,整個人充滿了乖劣之氣!
“這幾天,我要你們每個人都去給我文身,越兇越好?。″X我出??!然后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鐘揚,那個鐘瀟的叔叔,我要他一月內(nèi)都別想睡個好覺!!”
說完,又灌了一口酒,道:“要是能做到,這筆錢就是你們的,事后,我再給你們貼一千??!”
“沒有問題?!?p> 楊龍聽得眼皮一跳,連忙答應(yīng)了下來。
“那你們就準(zhǔn)備一下,過幾天,我要看見成效。”
張學(xué)早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朝外面走去。
等他出去后,楊龍先是沉著臉拿過了被酒浸濕的一捆錢,聞了聞,臉上露出笑容。
“老大,他媽的,他這么囂張,要不干脆……”
之前抱怨那人又站了出來,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楊龍賞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傻比東西,你他娘是和我過不去,還是和錢過不去?!”
門外,正在下雨。
張學(xué)早剛才還渾濁的眼神此刻卻是清亮無比,冷冷地看了眼黑麻麻的天,料峭的風(fēng)帶著雨絲吹到臉上,冰涼,深吸一口氣,伸手將放在門口的雨傘拿起來,撐著走了。
街道四處其他的居民都回了家,拉開燈。
淅瀝的雨聲中,似乎有收音機在放京劇,仔細(xì)一聽正是《沙家浜》第八幕末尾,咿咿呀呀的唱腔中,歌詞被聽清。
“此一去,搗敵巢,擒賊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