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巧舌如簧
稷下學(xué)宮的辯論大會，雖然經(jīng)常有，但僅限于學(xué)宮內(nèi)部。雖然經(jīng)常有其他國家的學(xué)者來這里，但很少有人會在這里大辯論。這里畢竟是稷下之學(xué)，當(dāng)時的學(xué)術(shù)中心，不是任何人都能在這里一展高論的。
這次名家的公孫龍途經(jīng)齊國，能在學(xué)宮一展他的辯術(shù)。很多人所希望看到他作為當(dāng)代名家辯士的風(fēng)采。
公孫龍還沒有來，但臺上的另一個人，也就是公孫龍辯論的對手，姬靈人卻有些認(rèn)識。這個公孫龍固然名動一時，但臺上的對手也并非一般人，此人叫孔穿。
名字雖然一般，但這個孔穿的來歷可不一般，他是孔子的六世孫，儒家的人。
很快公孫龍也來了，這個人看起來還很年輕，看起來應(yīng)該還不到三十，面白無須。姬靈人看到公孫龍還是如此年輕，心中也有些微微驚訝。
沒想到這個公孫龍年紀(jì)不大，卻已經(jīng)名動七國，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這時，一個人無聲的坐到了姬靈人的身邊。
姬靈人有些意外的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坐在他身邊的那個人，正是先生淳于髡。他連忙低頭施禮，不管怎么樣，他還是淳于髡的弟子。
“你是不是有些意外，公孫龍會是這個樣子？”淳于髡微微一笑道。
“我還以為，他應(yīng)該是位年老的長者。”姬靈人低聲道。
“這位公孫先生年少成名，以辯術(shù)名滿天下。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白馬非馬?！贝居邝章氐?。
“白馬非馬？”姬靈人人皺眉道。
“是的。這位公孫龍是趙國平原君的門客，他有一次帶著一匹白馬正要出城。守門的士兵對他說：‘馬匹一概不得出城?！?p> 公孫龍說：‘他的白馬并不是馬。
因為白馬有兩個特征，一是白色的，二是具有馬的外形，但馬只有一個特征，就是具有馬的外形。
具有兩個特征的白馬怎會是只具有一個特征的馬呢？所以白馬根本就不是馬。
那個士兵因無法應(yīng)對，唯有放行。這件事之后，曾經(jīng)被當(dāng)時的人，反復(fù)拿來討論。很多人都明白，公孫龍是在狡辯，但是卻無法擊破他的狡辯。他也因此一舉成名。”淳于髡笑了笑。
姬靈人點點頭，默不作聲。
“你對此怎么看？”淳于髡轉(zhuǎn)頭看了看他。
“這樣的辯術(shù)恐怕有嘩眾取寵之嫌，而且即便他辯贏了所有的對手，恐怕也只是讓人口服，卻難以心服。因為白馬究竟是不是馬，所有人都清楚?！奔ъ`人平靜的道。
“是嗎？孔穿越跟你一個想法，這位大儒今天就是想教訓(xùn)一下這個公孫龍?！贝居邝瘴⑽⒁恍Α?p> “恐怕很難?！奔ъ`人低聲道。
“哦，你既然知道這個公孫龍所擅長的是詭辯，卻又不看好孔穿能夠贏他？”淳于髡微微有些驚訝。
“對詭辯的人，很難用擺事實，講道理來贏他。因為他善于歪曲事實。這個孔穿雖然是很有學(xué)問的大儒，但是要跟公孫龍辯論，恐怕他并不是這個材料。”姬靈人低聲道。
“我們就看看吧。辯論就要開始了，看完辯論之后，我想找你談?wù)?。”淳于髡點點頭道。
那邊臺上兩人已經(jīng)開始了，相互施禮之后，孔穿先開口說話。
孔穿這個人性情淡泊，為人謙和。但他也聽說這個公孫龍巧言善辯，而且目中無人。所以他打算教訓(xùn)公孫龍一番。
當(dāng)著眾人的面，孔穿彬彬有禮地說：“公孫先生，我在魯國久仰您的大名。您有大學(xué)問，我想拜您為師很久了，只是不敢贊同您的白馬非馬之說。如果先生能丟棄白馬非馬論，我孔穿，愿意作您弟子。”
公孫龍一聽就笑著說：“我公孫龍賴以成名且引以為傲的就是‘白馬非馬’，先生卻要我放棄看家本領(lǐng)。這樣的話，我恐怕也沒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您再拜我為師，豈不荒謬？”
公孫龍話鋒一轉(zhuǎn)，對孔穿說：“孔穿先生您有所不知，您的先祖兼師祖孔夫子，也是認(rèn)可我的理論的?！?p> 孔穿愣住了，心中暗道，“這怎么又扯上我們家先祖了?？追蜃邮裁磿r候贊同過他的白馬非馬的理論？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不但他這么想，臺下其他的儒者也紛紛不滿?！肮珜O先生，你最好說清楚，夫子什么時候贊同過你白馬非馬的理論？”
公孫龍慢條斯理的道，“從前楚恭王到云夢澤打獵，丟失了一張寶弓。
身邊人要返回搜尋，楚王說：‘算了。楚人之弓，自有楚人撿到，這不很好嗎，找它作甚?！?p> 你的先祖孔子聽說后，評論道：‘楚王的境界似乎還有欠缺，何必說楚人得之，應(yīng)當(dāng)是任人得之才對。’這件事有還是沒有？”
孔穿點點頭，“先生，你說的這件事，自然是有的?！?p> 公孫龍點點頭，“有這件事，對吧。這樣看來，孔子是把‘楚人’與‘人’區(qū)別開來的，與我把‘白馬’跟‘馬’區(qū)別開來，不是一樣道理嗎？
你們?nèi)寮业娜硕颊J(rèn)為孔子說的對，贊同他說的楚人與人的區(qū)別所在。
可是到我這里，卻反對我的白馬非馬，這不是沒道理么。先生一生致力于儒學(xué)，卻要反對孔子的言論嗎？”
公孫龍?zhí)咸喜唤^，口沫橫飛，致此方才說完話。孔穿舉起衣袖擦了擦臉上的唾沫星兒，淡淡一笑并不答話，也實在是答不上什么話來。
姬靈人也和臺下的眾人一樣，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是嘴炮？他今天算是看到嘴炮本人了。這個公孫龍就是，而且絕對是嘴炮之中的加農(nóng)炮。
愣是把孔穿這樣的一代大儒，給嗆得一句話說不出來。關(guān)鍵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家伙講得不對。但偏偏沒有人找得出，他不對在哪里？
這位公孫龍不但是個嘴炮，而且還是個蔫壞的嘴炮。別人跟他就事論事，他就把人家祖宗給抬了出來。愣是把人家祖上說過的話，和自己的話聯(lián)系了起來。
你反對我，就是反對你祖宗。這不是無賴行徑么？可他這么耍無賴，偏偏卻沒人說得出他無賴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