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離高考的日子僅剩一周,高三已經停課。
除了病重在床的沈軍有心無力,沈家另外的兩個人,馮秀秀和時冬近日都圍著沈春樹打轉,還準備在沈春樹考試前三天,兩個人中選一個陪沈春樹到鎮(zhèn)上的旅館去住。
本來考慮到男女有別,時冬陪著去的話還得多花一間房錢,可沈春樹重要日子來臨的同時,沈軍的日子看著也不長了。
馮秀秀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選定讓時冬去陪考。
出發(fā)去鎮(zhèn)上前,沈春樹特意去看了病重在床的父親沈軍。
之前因這咳疾,沈軍怕傳染給女兒,影響高考,不讓她靠近,如今沈春樹真的要高考了,無論如何她都要來見一躺父親,馮秀秀和沈軍誰也拗不過,只能隨她了。
沈春樹掀開厚重的門簾,苦澀的中藥味撲面而來,直讓怕苦的沈春樹喘不過氣。
她慢步來到父親床邊,看著父親閉著的雙眼,蒼白的面容,如果不是他的胸口害稍稍有所起伏,沈春樹都要以為父親已經離開了她們。
大概是父女間有心靈感應,睡了很久的沈軍在她進來后緩緩睜開了雙眼,他渾濁的眼睛難得有了幾分光彩,看著亭亭玉立的女兒,眼中的慈愛不減當年。
“春兒怎么來了,咳咳,小心別傳染給你了,咳咳,影響你考試?!?p> 沈春樹哭笑不得,都什么時候了還在講考試的事。
“都這么久了,要傳染早傳染上了,還怕什么,倒是你,爸,我…我很想你?!?p> 在她的記憶中,父親是很高大的。小時候她騎在父親的肩膀上,就像坐在高山的邊緣使她害怕又興奮。
父親手巧,總能用些看似是垃圾的東西創(chuàng)造出漂亮有用的小玩意兒逗她玩。
在最古早的記憶中,她以為父親是無所不能的,也是全世界最好的父親。
在鄉(xiāng)下,大部分家庭都更看重兒子,以此作為血脈的傳承。整個遙山村,只有她的家庭以她一個女孩作為唯一的孩子培養(yǎng),并傾盡全力供她上學。
因此,她從小就比別人努力,在學習這條窮人最直接的出頭道路上,花費比同齡人多出數(shù)倍的時間。
在別人家嘲笑她的父母花這么多錢只為了培養(yǎng)個終究會嫁到別人家的賠錢貨的時候,她已經是全班第一、全年級第一乃至全校第一,吊打那家的‘好兒子’成績八條街。
她一直是父母的驕傲,以前是,以后也是。
“你從小就爭氣,有主意,我和你媽省了很多心。
春兒,咱家的情況不說你清楚,復讀一年的成本太大,咱家很難負擔得起,你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一定要一舉考上??!”
當然,作為父母的驕傲也并不是一件完全幸福的事。
沈春樹點頭,“我會的,爸,你放心?!?p> “你有中意的院校嗎?以后有空有錢了,我和你媽還能去看你,咳咳!”
沈春樹連忙拍沈軍的背,幫他舒緩。
話是這么說的,他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只是想知道唯一的女兒將來會去哪里,他死了思念她時也好知道去哪兒看她。
沈春樹說:“闕京?!?p> 闕京是A國北域的核心城市、經濟中心。
沈軍聽了,直說:“闕京好啊,好…”就是遠。
又說了些話,沈春樹離開了父親所在的主屋。
時冬正在收拾明日兩人去鎮(zhèn)上旅館住的行李,遠處看著頗有種良家夫婿的感覺。
沈春樹隱去心中陰霾,笑著問時冬:“良家小伙子,收拾好了嗎?”
薄時冬也笑著回應她:【都收拾好了,你看看還有沒有落下的】。
沈春樹擺手說不用,“你一向是比我細心很多的,你都說收拾好了,那肯定就是好了?!?p> 緊接著,話鋒一轉,她搭著已經比她高出一截的少年肩膀,調侃道:“哎呀,時冬我的好弟弟,你這般的貌美,又這么賢惠,以后得是便宜誰家的女孩呀?”
她的隨口調侃,薄時冬卻是走了心。
【為什么會便宜別人家?是咱們家不愿意要我了嗎?】
看著少年患得患失的可憐眼神,沈春樹覺得自己真是嘴賤,干嘛非要提這么一嘴。
不過轉念一想,因著薄時冬內斂的性格和特殊的外貌,平時非必要很少出門,鮮少與人溝通。估計關于這男女之事他也是通了九竅,一竅不通。
反正她正想做些什么一掃高考即將到來的陰霾,不如和這小子說道說道。
“時冬啊,不是咱家不要你了,而是你以后會因為新感情的出現(xiàn),自主去到另一個人那里,組建新的家庭,人們管這個叫做——愛。你懂嗎?”
說著她看向薄時冬,很好,不服她望,果然是一副沒懂的表情。
“哎呦你個小蠢貨啊!”沒耐心的春樹用手指點了下時冬的額頭。
她用了點力氣,在薄時冬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短暫的紅印,對此薄時冬也不惱,反而甘之如飴,或者說他巴不得姐姐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些只屬于他們兩的特殊痕跡。
沈春樹繼續(xù)說道:“愛呢,就是兩個本不相干的人,因為一些機緣巧合產生了不同于旁人的羈絆,在共處中產生的特殊情感。
這種感情很特別,特別到全世界只能兩個人分享,你現(xiàn)在懂了嗎?”
薄時冬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她:【那姐姐,你當初救我,后來陪我,現(xiàn)在教我,是因為什么呢?】
沈春樹不假思索地回答:“因為我愛你啊?!?p> 聽到滿意的回答,薄時冬得意之余還有些不可置信。
他是個記性很好的人,往日的痛苦和后來的美好他都歷歷在目。他相信絕望是無止盡的,也相信幸福是存在著的,唯獨對‘愛‘這個特殊難解的詞匯,一直存疑。
現(xiàn)在,救了他,陪伴她,教導他的人,就這么坦然的告訴他:我愛你。
他相信,也疑惑。
沈春樹正為中了這個小機靈鬼偷換概念的圈套齜牙咧嘴時,對面的人又問了一個問題。
【為什么呢?】
為什么會愛我呢?
這是他疑惑了很久的問題。他不明白,他是個一無所有的累贅,為什么像沈春樹這樣的人會愛他呢?
正如隔壁的劉翠翠所說,沈春樹是潔白無暇是白天鵝,而他是只能在池沼里翻身的癩蛤蟆。
沈春樹正色,她知道薄時冬看似溫柔不理世事,但他內心是極脆弱渴望擁抱肯定意義的。
于是,她說:“因為我覺得,只要我愛你,你就會愛我。我的愛不吝嗇傾注于你,你的愛具體我想探尋…”
后面沈春樹還說了許多親情啊愛情啊命運啊善良啊的話,薄時冬卻都聽不見了。
他的腦海里現(xiàn)在只有一句話反復播放。
我的愛不吝嗇傾注于你,你的愛具體我想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