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見識多少？
哈哈哈，他實在沒忍住，放肆大笑了起來。骨頭自稱為人，這難道不算是一個大笑話嗎？
“臭小子？”田老頭的眼眶撐到了極圓。
“我沒聾！”他沖田老頭大喊。本以為骨頭人嚇得捂住耳朵，可是它根本沒有。這個動作讓他和老頭不約而同爆笑。
“臭小子，他比你還蠢?！碧锢项^抹去飆出的老淚，“你瞧瞧他啥樣?！?p> 骨頭人一臉像個傻子一樣望著他們，仿佛他們才是蠢貨?！盀楹侮J入骨族？”
聞言，田老頭笑得更放肆，好不容易憋住，說，“臭小子，他居然以為自己是個人?！彪S即，背后墻壁，笑彎了腰。“別說，還真有點人模人樣，就是少了張皮?！?p> “這個會說話的骨頭，不僅是個騙子還是個蠢貨。”他扶著田老頭的肩膀，打探道，“騙子，你是誰？”
骨頭人乖乖站在原地打量著他們，隨后回答：“我是白骨鬼奴，按你們?nèi)俗宓睦斫饩褪枪穷^人?！?p> “白骨鬼奴！”他重復了一次，這個回答聽起來倒是合情合理。隨后學著骨頭人歪著腦袋上上下下做打量，又問，“你是個鬼？”
骨頭人點點頭，重復了之前的提問：“你是誰？”
“我是野人王，他是無所不知的老頭?！彼ζ鹦靥?，轉(zhuǎn)頭對還抱著肚子的老頭說，“老頭，他說他是個鬼?！?p> “有何奇怪，長成這德行不是鬼還能是什么？”田老頭收回笑意，恢復慣常的模樣，沉著臉說，“要是都住著神仙，老子倒是會大吃一驚?！苯又钢穷^人，鷹眼重現(xiàn)，愈發(fā)厲聲。“你是個鬼？那這里就是地獄咯，扯什么骨族？你若是不老實，老子還能忍忍，他可是個野人王，蠻橫起來連天神都揍。千萬別動歪心眼，小心他拗斷你的骨頭?！?p> “地獄？”骨頭人又歪著腦袋思考，須臾才恍然大悟，大喊了起來，“對咯，你們?nèi)俗寰褪沁@么說的。”
“你剛剛說你是白骨鬼奴？”田老頭似乎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神色驟然一變，警惕道，“那鬼王現(xiàn)在何處？”
“原來你們是來覲見鬼王的，早說嘛，”骨頭人頓時松了一口，聳聳肩骨，“還以為你們是竊賊。今日輪我看守，要是丟了骨頭，那我就死定了。”
“你已經(jīng)死了。”他說出事實，并提醒道，“鬼不能死，鬼就是鬼?！比怂乐笞兂蓞柟恚故浅Ｂ牐硭篮笞兂墒裁?，卻從來不曾聽聞。
“為何？”骨頭人顯然不同意?！澳阌植皇枪?。”
“人死才變成鬼，做了鬼就不用死?！彼K于看見蠢貨是什么模樣。“做了鬼還這么蠢，活該你做鬼。”
往后退了幾步，他正式打量起眼前的鬼奴。與他齊肩，但是略駝背，沒有皮囊，很難看出是否強壯，但從骨架大小依稀可以看出比他單薄。
田老頭對這個話題卻頗感興趣，接茬問下去：“你們怎么個死法？”
他真想扭斷老頭的脖子，這個口吻像極了剛下山時專門哄騙野孩子的招術(shù)。
他抬起下巴，問：“小鬼，鬼王就是你們這兒最大的主？”
“你說呢？”骨頭人冷笑，“還自稱野人王，竟連鬼王都不認識。這么多年了，看來你們見識還是沒有長進。”
一張不識趣的丑臉橫在他們之間。
“那你見識多少？”他問。
“快說說，鬼是怎么個死法?！碧锢项^居然拽著骨頭人到一旁，準備閑話家常。
野人王一把將丑臉推開，“你死前，再問來得及?！彼呎f邊敲打墻壁上的骨節(jié)?！靶」韼?，帶我去見你們能做主的鬼，最大的那個。我們的見識，你看不出多少。”
骨頭人又歪著骷髏頭看他，悠然而答：“你想見鬼王，可是鬼王未必想見你啊。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鬼奴，如何敢擅自做主帶你去見鬼王？鬼王要是隨便都能見著，豈不是被煩死。你要是有當真有多少見識，自然就不會問我這么多了。”
“我看你是做鬼做膩了?！彼穷^人呲出牙齒。
“臭小子，別為難小鬼。”田老頭拉住他的胳膊往后扯。“注意做人的修養(yǎng)?！?p> “胡說！”骨頭人較真起來，咔咔支著骨頭上前，下巴高抬?！澳悴皇枪?，也不是我，憑什么說我做鬼膩味。真是不可理喻，做人有什么了不起？等你死了，未必能做鬼。但是我們不同，只要我們愿意，別說做個人，我們可以長成天地之間一切事物的模樣?？茨阕鋈四昙o不大，倒是蠢得特別目中無人，白白浪費一雙眼睛。原來人族最擅長自我安慰，不過也好，否則你們怎么活下來？”
噼里啪啦一頓胡說八道，他一句也沒聽明白，卻聽出了蔑視。這種感覺像極了牛扒皮高高在上，俯瞰他們時說話的語氣。旋即，他抽出匕首，往前使力時被橫截，丑臉擋住了可惡的骷髏頭，用下巴回擊，略高過骨頭人。
“小鬼，你要是那么厲害，就不會靠骨頭行走江湖?！彼ゎ^瞪著礙手礙腳的老頭?！澳阋獛驼l？”
“骨頭不好嗎？多性感的關節(jié)啊。”骨頭人低頭看自己的腳趾頭，“我這副身材足足花了好幾年才拼湊而成，你看不懂，那是你沒有品味?！苯又痤^，下巴抬得比他還高?！芭砼加X得我長得特別好看，沒事就纏住我聊個不停，無奈之下我才調(diào)到這里值守。人族果真狹隘，毫無欣賞一切之美的能力?！?p> 鬼，果然毫無自知之明！
“小鬼，你窮得連皮囊都沒有，比一無所有還一無所有?！彼а狼旋X，忍不住好心提醒道?！皠e得瑟，你要是往野林人群里一站，我向你保證，小孩看見你立即哭爹喊娘，大人立即尖叫逃命。”
“關我什么事情，我又沒讓人看，再說我在這里好好的，吃飽撐著沒事干可以發(fā)呆，為何要往人族地界里鉆！也只有人族才自以為是，總以為天地萬物都貪圖做人，什么食物鏈頂端的主人，我看不過就是一群井底之蛙?！惫穷^人攤開雙手聳聳肩膀?！霸僬f，我們才不喜歡嚇人，長久以來都是人喜歡被鬼嚇，我們能有什么辦法？”
“你！”他氣得啞口無言。該死的骨頭人說得句句在理，且句句也是他心中所想。“你你你，你就是個蠢貨鬼?！?p> “你不講理！”骨頭人保持著距離，深呼吸?！拔沂俏拿髦?，懶得和野蠻人計較。不過要是真動手，你可得擔心。畢竟骨頭族已經(jīng)很久沒有新鮮的食物，我不保證他們不會饑不擇食。”
“不就是一堆骨頭，來一個拆一個，來一群，我當柴劈?！彼θ琳疲S躍欲試，打開身體，在決斗前活動筋骨。“好久沒有打架，正愁骨頭癢得沒地撓。小鬼頭，你得為你今天的無知付出代價，吸取教訓，好在日后懂得遇見野人就立刻繞道走。”
“娘的，老子到哪都是老媽子的命。”田老頭搖頭退到一旁，讓出空間給人和骨，成全他?！跋雱邮?，你們趕緊的，打過癮了，吆喝一聲。老子正好歇會兒。”老頭往樓梯口直退，一屁股坐在臺階上，靠著墻角閉上眼睛，自言自語道。“誰他娘的還沒有個年輕的時候，熱血沸騰啊，沒有地方發(fā)泄，只能像瘋狗亂咬，抓個小鬼欺負。”
握緊的拳頭悄然落下，他后退兩步，撓撓后脖子，悻悻然道：“野人王欺負小鬼，若是讓人知道，丟了我的威風?！?p> “用不著你讓?！惫穷^人聞言來勁，“誰要你讓，少瞧不起鬼。人族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穿了一身會腐爛的肉皮。誰是懦夫，要打了才知道?！?p> “唉，人鬼竟一個德行?！碧锢项^閉眼評價。
“還等什么呢？”骨頭人催促道，咔咔咔直響，“我吃素，但是打架活動身子骨，還是很樂意。野人王你若是打贏我，我就想辦法帶你去見鬼王?！惫穷^人拋出誘惑。
鬼王，他自然必須一見，來了地獄不見個管事的，豈不是白費力氣。不過對于骨頭人提出的誘惑，他完全不屑一顧。
先前以為骨頭人就像看門狗或者樹子那樣的人物，結(jié)果不過就是一個看守道口的最低階小鬼。就算打贏了，傳出去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勇士喜歡決斗，但不喜歡欺負弱小。”他脫口而出，隨即坐在田老頭身邊?！靶」恚闳羰怯袔追帜苣?，還是帶路吧?！?p> “激將法！”骨頭人冷笑，“真當我小孩子，野人王，我做鬼的日子比你祖宗還年長?！惫穷^人的聲音很難說服任何人，分明就是稚氣未脫。
真是好笑！“你做鬼的時間自然比我年長，我又不是鬼?！边@種感覺他深有體會，剛下山時候，處處想表現(xiàn)自己不是個孩子，于是越發(fā)做了很多孩子的事情證明自己就是個孩子?！罢f吧，如何才能見到鬼王？做了這么久的鬼，你不會連這點小事都不知吧！”
“我只是最普通的小鬼奴，你若當真要見鬼王，那得鬼使引路?！惫穷^人又恢復了先前的淡定，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弓只是演戲。
他半信半疑道：“鬼使在哪？”鬧了半天動靜，除了這個骨頭人，連個鬼影都不曾見到。
“你們當真執(zhí)意要見鬼使？”骨頭人略有遲疑。
“廢話。”
“鬼使不吃素?！惫穷^人說。
“什么意思？”
“臭小子，鬼使不吃素，自然吃葷?！碧锢项^插嘴道，緩緩起身說，“地獄里終于有一只正常的鬼。要不然老子真懷疑如今地獄里的鬼都修身養(yǎng)性，個個準備得道升仙?！?p> “為何鬼一定要做人或神仙，鬼不可以就喜歡做鬼嗎？”骨頭人再度仰臉求解，這個熟悉的模樣實在野人心煩意亂。
“一般情況下，鬼都會想轉(zhuǎn)世投胎，不是嗎？”田老頭也困惑，眉頭擰得真緊?！半y道你們不是為了等轉(zhuǎn)世投胎，再為世人？”
“哈哈哈哈，那是你們?nèi)俗宓南敕ā！惫穷^人笑得全身骨頭都在亂顫?！澳銈冋媸墙⊥?。剛剛我不是告訴你們，鬼可以長成一切事物的模樣，自然也包括做人。既然如此，為何一定要做人不可？而且，鬼也是你們?nèi)俗鍖ξ覀兊姆Q呼。”
聞言，丑臉上的五官糾結(jié)在一塊，田老頭摸索著下巴，抓繞后腦勺，頓即語塞，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反駁的話。
“莫非你們和竹鬼是一族的？”田老頭突發(fā)奇想。
“竹鬼又是什么東西？哪來的冒牌貨，從不曾聽說?！惫穷^人說。
“丑死了。小鬼，你該該撒泡尿照照鏡子?！闭f罷，他的眼睛朝上追著丑臉問，“老頭，是這樣說吧。”
田老頭沒有回應，似乎在思考什么重大問題。
骨頭人再度笑起來，咔咔蹲下去，回答他：“那是你見識少，自然只能在你見過的里頭找出美丑。若我沒猜錯的話，你從來沒有見過鬼的長相。你們啊根本不知道鬼是什么模樣，只能說我不是人的模樣，不是任何動物的模樣。人都怕骨頭吧！奇怪了，用肉包起來你們就不怕咯？人鬼本就是一樣，只是做了人，就不習慣做鬼吧。”
他的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慌忙之中向老頭射出兩道求助的目光。骨頭人說的話，他每一個字都聽見了，但是一句也不明白。
田老頭終于從回神，右手按在骨頭人肩膀上，說：“對不起，的的確確是我們見識少！”
“老頭！”他叫道。
“我們非見鬼王不可，在哪里可以找到鬼使，如何說服他？”田老頭問。
田老頭出乎異常的反應令他頭皮發(fā)麻，一般這副神情只說明一個事實：老頭又誆了他。什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都是用來騙小孩，不！專門騙野人王的。
“鬼使不喜歡吃素，喜歡交易?！惫穷^人回答。
“老子明白了，鬼使不做虧本買賣。這直爽的鬼性格，老子甚是喜歡?！碧锢项^看了一眼地下的他，隨即叫喚道，“臭小子，你打算長眠于此？要不是，就給老子站起來，和老子去做個買賣?！?p> “什么買賣？”他只覺得身上每一寸都在發(fā)冷。
“你說呢？”田老頭露出一個冷笑如刀鋒劃過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