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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女人

第二十八章 第二春

忙碌的女人 落雨聽殘荷 3310 2019-11-26 14:42:40

  經過兩年的苦心經營,村子里的建功,建成等第一批創(chuàng)業(yè)者終于從起步之初的艱難苦悶的摸索與試驗之中找到了發(fā)家致富的竅門,不僅把之前投入的成本賺了回來,而且經濟效益也翻了一番。永新的金銀花栽培也從最南邊的那塊沙地一直擴展到守財留給他們兄弟兩人的足有八十畝的土地上,四月份來臨,從村莊向外望去,到處綻放著金黃色的花朵,濃郁的幽香掩蓋了從那些豬圈和雞圈,鴨棚里散發(fā)出的糞便的臭味。上百個頭戴圍巾,腰圍布兜的工人游走在光滑干凈的金銀花田,一如辛勤密布的蜜蜂那般采下一朵朵柔軟的花朵。甚至在這樣忙碌的花季,很多從縣城以及市里的游客蜂擁而至,在不破壞人們正常采摘的情況下,或蹲或站,或者擺出各種奇怪滑稽的動作在花間拍照。為了阻止這些瘋狂的游客踐踏花田,碰落怒放著的花朵,永新不得不花費大價錢買來鐵絲網加固在花田外圍,形成一道兇險的屏障。

  一場宣傳已久的歌舞匯演在六月份的一個陰天如期舉行。這次匯演是由永新發(fā)起,永杰策劃,永成則負責聯(lián)系周邊村莊里的創(chuàng)業(yè)者集資。他們提前一個月就開始組織發(fā)單人員到鄉(xiāng)里的各個村莊發(fā)放帶有眾多冠名商名字和電話的宣傳單,為了吸引人們前來觀看,在彩色紙張的正中央還印有歌舞團各種精彩的表演圖片,又在背面醒目的地方寫著:“免費獎品贈送”的字樣。

  歌舞團的舞臺提前一天就在永新的那塊收麥廠上搭好了,紅色的地毯鋪在高高的被鐵架子撐起來的銅質地板上面,厚重的帷幔兩邊是紋絲不動的粉色流蘇,挨著帷幔擺放著兩臺高達五米的大型音響,地上坨著密密麻麻的線路。

  匯演在早晨舉行,可是臺下只有鄰村的幾個牙快要掉光的老頭以及賣燒餅肉盒的小商販。其中,大桐和嘉揚兩個愛湊熱鬧的人坐在自己推過來的小車上,疏散著滿臉密密麻麻的皺紋,等待著開演。舞臺上的頭頂光滑,只在后腦勺處留有一條小辮的男人在看到觀眾這么少時,竟一時語塞,忘記該怎么開場??墒?,時間到了,演出還是要繼續(xù)。主持人讓助手打開音響,并把音量調到最大,開場就是一段勁爆的歌曲,穿著暴露的女歌手一邊唱,一邊晃動著她豐滿的肉體,場面十分火辣。很快,遠方的其他村莊里的人們開著汽車或者電車絡繹不絕地匆忙趕來,繁多的交通工具不到一個小時就把道路圍得水泄不通。觀眾以男人居多,也有一些抱著孩子的少婦,在舞臺遠處遙遙站著。直到下午五點,擁擠的人們已經不可能走出前胸貼后背的人群,男人們也顧不得害臊,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拉開拉鏈撒尿,雖然差點撒到別人的腳上,可誰也沒有說什么,還是津津有味地看著臺上。

  臺上一個穿著比基尼的濃妝艷抹的女人和一個穿著肚兜的男人之間那段騷話連天的二人轉,引得所有男人對那些直白的和暗喻的關于性的玩笑拍掌叫絕。隨后驚險的雜技表演更是讓人們捏一把汗,胸口碎大石,口吞大寶劍,鐵喉折鋼槍,口吞大鐵球還有大型的腳踩鐵釘,大變活人,嘴拉大卡車等兇險游戲。最讓人們驚恐不已的是口吞大鐵球的意外事故。

  當時上來的是一個扎著粗大馬尾辮,身材壯碩的中年婦女。她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用雙手在空中比劃著各種奇怪的手勢,終于萬眾矚目下只聽她一聲大吼,一個比她的嘴巴還要大的鐵球經過長達十分鐘的艱難吞咽后從大眾的視線里消失了。

  “靠,這還得了?!迸_下有幾個男人忍不住驚呼。

  女人張著嘴巴安之若素地在舞臺上走了兩圈,似乎在告訴人們鐵球確實是被吞下了。女人看到大家相信的眼光后,心滿意足地蹲在舞臺中央,開始用力把鐵球從肚子里吐出來。就在這是,意外開始發(fā)生了。一陣干嘔之后,她的嘴里只是吐出了兩口中午吃的肉盒和豆腐腦,鐵球的頭都沒有出現(xiàn)。然后,她繼續(xù)發(fā)出更加痛苦的嘔吐聲,其過程就像是母雞把雞蛋從那張尖利細窄的雞嘴里屙出鵝蛋那般艱難。后臺的表演人員眼看不對勁,紛紛跑過來幫她推背,扣嘴。一灘灘鮮血從她因為長時間張開而無法閉合的嘴巴里流出。臺下的人伸著脖子,攥著拳頭,牙齒緊鎖,似乎那個鐵球是在他們的嘴里,他們都在為這個可憐的女人攢著一把勁。如果不是那個鐵球擋在食道里,估計她的腸子都會被如此用力的干嘔給吐出來。

  在三個小時后,那個帶著大量粘液和血塊的該死的鐵球才終于沖破喉嚨,從嘴唇已經青紫的嘴巴里吐了出來。女人痛苦的哀嚎這一刻才算停止,她像是嚴重脫水的患者那樣,軟弱無力地趴在地上,鼻子里喘著如頻臨死亡的公牛那般的粗氣,舞臺上人們鞋子底部留下的灰塵沾滿了她濕潤的帶血的嘴唇和鼻孔。女人在演員和觀眾面前被看了十分鐘之后,主持人才決定讓人把她抬到后臺。

  這件不幸的事隨著后來的一場嘴巴拉卡車的表演開始,人們才從驚悸中回過神來,其他表演人員都像是之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那樣,磕著瓜子和大家一起看表演。

  天色快黑的時候,舞臺上一百多盞照明燈同時發(fā)出多彩絢麗的燈光,把黑色的夜空渲染成一片華麗的燈海。小孩子們放學后就守在舞臺邊緣,等待那所謂的獎品。主持人為了讓孩子們提前回家,以便于接下來只適合成人看的表演進行。主持人拿著話筒,聲震四方地和臺下的孩子們開著玩笑,并把手中成疊的帽子,塑料水杯,塑料板凳,各種口味的糖果等獎品均勻地扔到人堆里。孩子們哄搶著,嚷著,甚至為了一塊糖果廝打著。女人們不得不拉著自家的孩子離開了舞臺,把他們罵回了家。

  孩子們走了之后,燈光調暗,巨大的音響里放出讓人臆想連篇的靡靡之音。男人這時才意識到,期待的表演真的來了。

  十幾個晚上才趕來的長睫毛,紅嘴唇的妖艷女人從沉重的帷幕里緩緩走出。她們身上要么穿著帶有金光光閃閃的鱗片的內衣,要么穿著配有花團錦簇的多彩流蘇的裙子,賣弄著風情,引得男人們直咽口水。不知是誰,在臺下壯著膽子,發(fā)出了一聲所有人都想說出的話:“脫……”這句話直接一傳十,十傳百,所有人都起著哄,唯恐因為自己沒有說,而讓希望落空。

  那場裸衣秀進行了將近三個小時,人們才意猶未盡,滿含遺憾地離開。走在路上的時候,那些一雙雙看直了的雙眼才感覺到疼痛和酸癢,可是揉過眼睛后,睜開眼睛,黑色的前方之路似乎還有一個個曼妙的身影誘人地扭動著。

  這場大型的表演結束后,人們都像是受到鼓舞的公牛,更加賣力地工作,一如當年第一次在黃總懷里見到小鳳那樣躊躇滿志。

  永成那天夜里開著村室里專門給他配備的小型電動三輪車回到村室里那張孤獨的小床上時,忍受了多年無性生活的凄苦的心,從未像此刻這么急切地想得到一個老婆。平時在接觸過的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男人時,他想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找不到老婆。他一直認為只有像自己這樣身有殘疾的人才會在找媳婦方面會有阻礙,那些身體健全的男人就算是閉著眼找也會摸到一個。他或許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存在偏見的。在顯而易見的肢體殘疾之外,很多人還會在精神上發(fā)育不全。

  一種東西只要你愿意花費時間,保持耐心去找,總會在你踏破鐵鞋之時,柳暗花明。永成在走遍整個鄉(xiāng)鎮(zhèn),苦苦尋覓之后,認識了一個女人。

  剛開始時,他沒有讓女人見過自己,兩個人只是平時打電話,開視頻聊天。女人和永成年紀相仿,常年操勞家務的歲月摧殘了那張曾經鮮活的臉龐,當年的青絲如今也已經出現(xiàn)白頭發(fā),不得不借助染發(fā)劑讓自己重新找回逝去的年華。永成這個曾經的少年,幾十年來也被看不到的時間這把殺豬刀篡改了臉上的曲線,再加上煙癮的催發(fā),他的額頭更加明亮,滿口長滿黃牙。他們這個年紀不再是如今年輕人那樣幼稚地看臉下飯,逐漸喪失激情的身體里那把微弱的燭火只是為了在冰冷的時間尋找一絲同命相連的溫暖。

  永成多年來在人堆里摸爬滾打攢下來的幽默和體貼足以撼動一個寂寞女人的心,他們的聊天總是那么融洽和自然,兩個人如多年未見的老相識那樣,很多生活中的意見和玩笑總能以恰如其分地方式一拍即合。

  一來二去,女人動了情。想要和永成見面。永成看到這個傻女人竟然可以不顧遠在異鄉(xiāng)打工的丈夫以及已經成過婚的兩個女兒將來足以殺人的巨大輿論壓力,執(zhí)意要為自己這個瘸子豁出后半輩子的名節(jié),他怕了,并坦言相告。

  “我去不了,秋梅,我的腿有毛病?!币曨l中的永成滿臉悲傷,他喜歡這個體貼的女人,所以想讓她卻步。

  “我不在乎,我的家都可以不要,只要能和你……”還沒說完,視頻的那頭已經哭了。

  后來,永成借來一輛封閉式三輪車在村莊外的茫茫玉米地之間坎坷的土路上接到了盛裝打扮的秋梅。他們還一起避過熟人到縣城吃了頓海鮮自助。在吃飯時,兩個人達成了只做情人的隱秘決定。此后,兩個人經常在夜里相會,然后又在后半夜分離。

  兩個人這種隱秘的關系,一直延續(xù)到秋梅因為一場大病去世才結束。

  

落雨聽殘荷

永成的命里克妻,故此生才如此零落,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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