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太太到了縣城門口,云循連忙迎上去。
“娘你沒事吧?”
云老太太擺擺手,“沒事,就是有些累?!?p> 到底年紀大了,半天的車程一把老骨頭早就已經(jīng)吃不消。
云循朝后面看,沒車跟著,不見姝娘,他心里一陣緊張,“姝娘呢?怎么沒看到她?”
“跟著徐老太太去了嘉興城,看這時辰怕是今日回不來了?!?p> 云循吁了一口氣,人沒事就好,他就怕出意外。
“我派個人去接她……”
“別忙了,她跟著徐家,有什么不放心的!去了也是摸黑,回不來?!?p> 徐老太太跟云老太太也打過招呼,若是晚了,她們就歇在嘉興,云老太太當時也答應(yīng)了。
“那些劫匪捉住了吧?”云老太太隨口問了一句,想到遇到劫匪,她到現(xiàn)在都心有余悸。
“只捉到一個,剩下的都逃了,我已經(jīng)讓人送信到嘉興府,這案子需要府衙的協(xié)助,我們縣衙人手不夠?!?p> 多余的話云老太太也沒問,就先回了府。
姝娘不回來云老太太放心的下,云循卻放心不下,到底就一個姑娘,住別人家總歸不方便。
他遣了人跟綠珠一起去嘉興,到府衙送信,這個時辰想必早到了。
云循抬頭望了望天,白云翻騰,聚成一團,像是仙人飛升,騰云駕霧。日頭西斜,天色漸晚,他若跑這一趟只怕天就黑了。
想了半天,只能在城門口踱步,他再等等,說不準姝娘很快就回來了。
云老太太回到府上,就見門口停著一輛牛車。
進了府門才知道是湖州她娘家弟媳來了。
章老太太已經(jīng)在客廳等了大半天,這茶水倒是送了不少次,但一直沒見個人來。
章老太太也不敢亂走,只能規(guī)規(guī)矩矩坐著等,想如廁只能一直憋著。
云老太太見陸氏晾著章老太太跟娘家姑侄女,氣不打一處來。
慧嬤嬤又正巧出了府,查幾個鋪子的賬,回來的時候云老太太后腳就進了門。
章老太太見了慧嬤嬤就說要如廁,后來一問得知章老太太等了客廳大半天,也沒個人陪,不免覺得大夫人很過分。
慧嬤嬤就把這事兒一五一十的告訴云老太太,云老太太氣急,讓人去叫陸氏,問問她到底忙些什么,竟把她娘家人晾著,不管不問,到底有沒有把她這個婆婆放在眼里。
章老太太年紀不大,看著頂多四十出頭的樣子,女兒也才十七八歲。
這位章老太太是繼室,所以年紀輕些,姑侄女也就跟她孫女差不多大。
“你要來怎的不提前送個信?不然我就不會出門了?!?p> “是我的錯?!?p> “不怪你,就是讓你等久了,我去了一趟靈山觀,所以才這么晚回?!?p> “來的匆忙……”章老太太局促的很,她是農(nóng)女出身,規(guī)矩什么的平日里都不大懂,進了云府大門,不免有些不安。
“這是姑侄女吧?”云老太太也看出來了,便扯開話題,和藹可親的看著章老太太身后那姑娘。
那姑娘膚色偏麥色,一看就不是養(yǎng)在深閨的姑娘,但即便如此,卻看著沉穩(wěn)大方,目光清澈,很是精神。
“瑤瑤,快過來叫姑姑。”
“姑姑?!闭卢幋蟠蠓椒降男辛藗€禮,禮數(shù)還算周到。
“上次見她還是個小姑娘,一晃眼都是大姑娘了?!痹评咸锌?。
“是呢,已經(jīng)許久不曾跟大姐問安了。”章老太太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道,“這一趟過來的匆忙也沒給大姐帶多少東西……”
“人來就行,帶什么東西?!痹评咸蜌獾馈K麄冏约喝兆颖緛砭瓦^的困難,云老太太是知道的。
“老爺說大姐愛吃湖州的白蝦,就讓我?guī)Я诵?,昨晚湖里下的網(wǎng),天沒亮就讓順哥兒下湖撈的。還有咱們湖里那雪藕,早園筍……”
“就是那蝦帶過來的時候還活蹦亂跳呢,本來想給大姐嘗個鮮,養(yǎng)了這半天也不知道還活著沒有,她們叫人拿去廚房了……”
“我叫人廚房問問?!?p> “這里還有一對兒枕頭,是咱們湖州的細絲枕,就要入夏了,大姐枕這個會涼快些?!?p> “你們真是有心了。”云老太太讓人都收拾好了。
“東西都是老爺挑的,老爺說送些咱們湖州特產(chǎn),大姐一定特別開心?!?p> “阿弟如今知道念著我這個姐姐了……”云老太太說著便哽咽起來,“他身體還好吧?”
云老太太是知道的,章老爺前幾年開始身子就差了,一直都在養(yǎng)著。
聽到這話,章老太太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年頭的時候險些挺不過去。”
“?。磕銈冊趺礇]送個信,我也好去見一見?”
“怕大姐擔心,老爺說既然挺過去了,也不能讓姐姐們擔心,就不說了。”
“阿弟真這樣說?”他如今垂暮終于知道替人著想了。
“大夫說怕是挺不過明年。”
云老太太一聽,心里揪起來,忙道,“我給他另外多找?guī)讉€大夫,你們要什么藥,我給你找,有事別瞞著,知道嗎?”
她這個弟媳又老實又能干,她也是知道的,家里的孩子都是她一個人帶大的。
章家祖上也是簪纓世族,名門望族,只是到章老爺這一輩完全啃老,早就開始落魄。
章老爺是獨子,上面幾個姐姐,完完全全是被寵著長大的,一直順風順水的,養(yǎng)成了閑散懶惰的個性,完全不知道上進,后來娶了妻,因為章老爺在外面養(yǎng)了外室,原配一氣之下跟章老爺和離,不僅原配跟他和離了,連外室都卷銀逃了,這事兒在當時鬧得還不小,顯然成了當?shù)厝说男υ挕?p> 然后章老爺發(fā)現(xiàn)祖上的家業(yè)早就被他啃的差不多了,他才知道約束自己,但自小過慣了大手大腳的日子,一時不免改不掉。再后來娶了個繼室他才開始讀書,只是讀了十多年的書,連個鄉(xiāng)試都沒過,如今他躺在床上后悔不迭,悔自己年輕時候沒有好好讀書。
陸氏進來,看那一對粗布麻衣的母女,跟云老太太親親熱熱的說話,忍不住翻白眼。
落魄親戚,上門準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