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shí),林榛翹著二郎腿,在院中曬著夕陽,不知是因?yàn)榍镲L(fēng)微涼,還是其他原因,莫名其妙的打了兩個(gè)噴嚏。
二狗大步從門外走進(jìn)來。
哐當(dāng),一錠銀子砸在桌子上。
“先生,栗子全賣出去了!”二狗站在院子中,大手撓頭,憨笑說道。
稱呼也從“小神醫(yī)”改成了更尊敬的“先生”。
林榛揉了揉鼻子,放下腿,問道:“還有呢?”
陳二狗面色一僵,心中一哆嗦,有人花錢請他上門的事情,先生怎么知道了?
想到他當(dāng)初在曬場與黃婆斗法,二狗很糾結(jié),兩個(gè)想法在他小小的木頭腦袋中大戰(zhàn)。
這錢歸根到底是洛家請他上門時(shí)給的,按理說應(yīng)該歸他。
可若是沒有先生炒的栗子,洛家也不會上門。
陳二狗咬咬牙,將五兩散碎銀子掏出,也恭敬的擺在桌上。
林榛看著他,詫異道:“沒了?”
陳二狗額頭上滲出幾滴汗,先生怎么知道他手中還有二十文錢,這二十文是一開始賣的兩袋栗子賺來的。
他本想著留作自己的辛苦錢,沒想到先生在村中,連這個(gè)都知道,真是神人。
二狗面色愧疚,掏出最后的二十文,低頭道:“這下真沒了?!?p> 林榛看著他,一頭霧水道:“我竹筐呢?”
陳二狗怔住了,眨巴著大眼睛與他對視。
他哭喪著臉,那家人忒不厚道,不僅拿了他的紙,還拿了竹筐,早知道先生是在說竹筐,他干嘛要把這五兩二錢銀子吐出來。
看著陳二狗可憐巴巴的小眼神,林榛笑著將那塊整銀收起來,把散碎銀子和銅錢推向他。
“別愣著了,快收起來吧?!绷珠豢粗荒槾魷?,笑著說道。
陳二狗囁嚅著嘴唇,把銀子揣在懷里。
有了這五兩銀子,陳家的這個(gè)冬天,可以過得比往年還要好,再也不用擔(dān)心糧食不夠吃。
二狗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是粗人,說不出那些好聽的感謝的話,更是不懂勞什子禮儀。
他曲著膝蓋就要跪下,林榛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起。
“這……,我……,林先生,你就讓我給你磕個(gè)頭吧?!?p> 災(zāi)年中的窮苦百姓,在古代,還不如一條野狗活得滋潤,這五兩銀子,對陳家來說太重要了。
更不用說,自家的調(diào)皮弟弟,現(xiàn)在也被教的有模有樣,是學(xué)堂中書背的最好的,他嘴上不提,可站在同村的其他家長面前,都是挺著胸脯走路的。
這一切的改變,都來自于面前的這位年輕書生。
祝初瑤也從屋中走出,屋外的動靜她全都聽到了,開口道:“二狗哥,你快起來?!?p> 見林榛表情堅(jiān)定,陳二狗慢慢站起來,拍了拍胸脯,認(rèn)真道:“從今天起,二狗的命,就是林先生的了,他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p> 林榛笑著搖搖頭,村民們待他不薄,當(dāng)初在曬場上,甚至還頂撞黃婆,為他說話。
現(xiàn)在每家每戶都揭不開鍋,卻還把家里最好的東西送到他家,林榛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怎么忍心看著這群可愛地村民被活活餓死。
更何況,他有很多賺銀子的辦法,糖炒栗子這種沒有技術(shù)含量的活,交給村民去做,反而更合適。
他看著二狗,笑著道:“這些錢,本來就是你該拿的,你若再這樣,下次有這種好事,我就交給別人去做?!?p> 陳二狗急忙搖搖頭,再也不敢了。
……
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圍在院子中,紛紛看著陳二狗。
“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有人愿意買栗子?”
陳二狗站在院子中,看著一群一臉懷疑地村民,臉上浮現(xiàn)出濃濃的驕傲,顯然忘記了昨天他是如何懷疑林榛的。
想要將栗子賣的多,讓村民人人有飯吃,能熬過這個(gè)冬天,自然要將這件事散播開。
方才,林榛便讓陳二狗將村民召集起來,一起賣糖炒栗子。
陳二狗動作迅速,事關(guān)大家能否順利過冬,他也知道怠慢不得。
林榛從屋中走出,院中瞬間安靜下來。
他看了一眼院中的人,點(diǎn)點(diǎn)頭,基本上全是熟悉的村民。
林榛本想著讓大多數(shù)人都參與進(jìn)來,與祝家和他交好的村民,陳二狗都通知到了。
這些人自然是信任林榛的,有些與祝家世代交好,曾經(jīng)受過祝老先生的恩惠,有些則是學(xué)堂孩子的父母。
一開始聽說陳二狗找他們?nèi)ベu栗子,他們還有些猶豫。
在這個(gè)時(shí)代,農(nóng)民丟棄土地,去做生意,當(dāng)小販,是被人看不起,要被罵做不務(wù)正業(yè)的。
只有在土地田間老老實(shí)實(shí)刨食,才是最正統(tǒng)的做法。
可一聽說是林先生召集,便咬咬牙趕了過來。
那些孩子現(xiàn)在還在學(xué)堂上學(xué)的家長,更是直接丟下手中的活,馬上趕了過來。
自家孩子的轉(zhuǎn)變,家長都看在眼中,記在心上,這等恩惠要是不報(bào),死后都會被人戳脊梁骨。
林榛決定,每戶人家收五十文銅錢,用作加盟費(fèi),即使沒有銅錢,也可以拿等價(jià)值的東西來換。
他自然不是在意這些銅錢,而是收了錢之后,村民便不會隨意將糖炒栗子的做法告訴其他人。
那些不相信他的人,自然不會花五十文來買配方。
林榛不是銅錢,不可能人人都喜歡他,那些不喜歡不信任他的人,就算餓死了,也和他沒有一文錢關(guān)系。
這樣做,基本上杜絕了那些人通過賣栗子賺錢的可能。
五十文錢不算多,可對災(zāi)年的村民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他們心中還是有些懷疑和不安。
這無疑是一次賭博。
林榛也在賭,賭的是村民對他的信任,信任他的人,跟著他賺銀子,不信任的人,自己想辦法去。
很快,在場的所有人都咬咬牙,或用銀子,或用其他物品代替,交了加盟費(fèi)。
沒帶錢的漢子,則匆匆趕回家拿錢。
……
蕭小小看著面前的爭吵地父母,大大的眼睛中露出一絲焦急。
“姓蕭的,這是家里壓箱底的錢,你敢拿出去做那些不靠譜的事?”
“臭婆娘,你撒手,你個(gè)婦道人家懂什么?”
“我不懂,你就懂了?那栗子能賣的出去?”
“林先生說能賣出去,那就能賣出去!”
蕭小小聽到先生的名字,頓時(shí)站在了爹爹這一邊,昂著頭,小聲說道:“既然是先生說的,那就一定能賣出去。”
中年婦女陰沉著臉,說道:“就算林先生真有本事,這事情,我也不同意!你要是想拿走這錢,除非先打死我?!?p> “臭婆娘,你真當(dāng)我不敢打你?”
蕭小小想了一會,看著父親,勸道:“爹爹,你先不要和娘吵,你打不過她的?!?p> 漢子臉上一紅,甩開她的手,怒道:“你懂什么,我看二狗那憨貨的表情,就知道賺了不少錢,等我賺了錢,就能換個(gè)大宅子,說不定還能再娶上一房,當(dāng)年翠花就對我有意思,哪像你娘……”
“你說什么?還想著你那個(gè)翠花?”
瞬間,家里的鏟子和掃帚就出現(xiàn)在了婦人的手中。
蕭小小早早躲到一旁,看著毫無還手之力,不斷哀嚎的父親,嘆了一口氣。
“早就和你說了,你打不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