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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蘆花

38,萬世清

野蘆花 耶果累累 2888 2019-10-17 08:46:29

  民國二十六年年剛過畢,鎮(zhèn)原城里忽然開來大批紅軍。這批紅軍是從三原淳化一帶開來的,走得很急,可到了鎮(zhèn)原以后,卻停了下來,原地待命。等了兩天,干脆住下不走了。鎮(zhèn)原城里的莫家廟,東教場,國民學校和沿山的窯洞里,一下子住滿了紅軍。聽進城的百姓說,連附近的臨涇,屯字,孟壩,新城,平泉,中原等一些鎮(zhèn)子,也住滿了紅軍。百姓們弄不明白,小小的鎮(zhèn)原,一下子來了這么多紅軍,莫非出了啥大事情。

  大事情是出了,可沒出在鎮(zhèn)原。原來由徐向前帶領的西路紅軍,在河西一帶,遇到馬步芳和馬步青騎兵的圍剿,全軍幾近覆沒,情勢危急。紅軍派出由劉伯承帶領的援西軍,星夜馳援,可到了鎮(zhèn)原以后,就傳來河西兵敗的消息,再無前往必要,就在鎮(zhèn)原住了下來。一邊訓練整休,一邊接納從河西逃回來的將士。國民黨縣政府,縣黨部,警察局,保安隊等,照常堅守崗位,履行職責,絲毫沒有亂方寸的樣子。這也是西安事變后,國共兩黨在鎮(zhèn)原形成的新格局??h長周介民與劉伯承等,一起參加各種聚會活動,私人關系倒也處得十分融洽。

  駐在縣上的紅軍部隊,整日里操練集會,學習教育,倒沒有太多干擾百姓的生活。

  就在這支隊伍里,就有從丫河口參加了紅軍的萬世清。

  萬世清民國二十四年十月,從丫河口跟上紅軍,一路走到吳起鎮(zhèn),被編入教習隊學習操練半月,后分入作戰(zhàn)部隊。次年過黃河東征山西。打了幾仗,又返了回來,與會師來的部隊占據(jù)了東北軍剛剛撤出的三原。這次隨部隊開到鎮(zhèn)原,近鄉(xiāng)近水,就覺得很是開心。

  這天早上,教導員找他談話,說考慮他是本地人,對這一帶的方言和生活習慣熟悉,要抽調(diào)他到敵工部去工作,任務是在西蘭公路沿線一帶,參加營救行動。問他有沒有困難,他說沒有。就讓他到援西軍敵工部去報到。敵工部的民運科長吳自原,對他的情況看來很了解,說,你的任務,就是化裝成當?shù)乩习傩?,和我們公路沿線的同志一起,營救失散的西路紅軍?,F(xiàn)在就換上衣服,咱們一起走。萬世清穿上吳自原給他找來的衣服,就和那些當?shù)匕傩諞]有兩樣,再加上他一口當?shù)赝猎?,怎么也看不出他是一個紅軍戰(zhàn)士了。兩個人騎了馬,從縣城出發(fā),過了平泉,新城,草峰,下到?jīng)芎哟ǖ?。在臨時租用的收容站把馬拴了,就來到公路沿線,那里活動著不少接應的便衣紅軍。從平?jīng)龀堑剿氖镤伒臎芎哟ǖ览?,到處都布下了紅軍的便衣。每天,都能從路過的行人中,發(fā)現(xiàn)失散的西路紅軍,然后引領他們到鎮(zhèn)原縣城。

  事實上,那一段時期,援西軍不僅在西蘭公路,還在平?jīng)?,固原等地,都派出收容人員,貼下告示,發(fā)現(xiàn)和接收失散紅軍。連徐向前,都是從固原的王洼子一帶,發(fā)現(xiàn)和營救到鎮(zhèn)原來的。

  這天,吳科長對萬世清說,咱進平?jīng)龀抢镒咭惶?。就扮作商人和伙計,騎馬進城。城里早有自己人在那里接應。吳科長問有無新的情況,接應的人說,有一批從蘭州押來的西路紅軍,數(shù)量過千人,剛剛移交給平?jīng)鰢顸h守軍,讓警備營派一個連的兵力押解到西安。西安路途遙遠,平?jīng)龅氖剀姴辉父?,正猶豫著呢。吳科長就說,咱與警備營可有聯(lián)系。那人說和麻營長有過交往。吳科長就讓人帶著去麻營長家里見他。麻營長是本地人,生得五大三粗,一口土話。說你們紅軍,駐在鎮(zhèn)原就行了,還跑到平?jīng)?,城里到處都貼著你們的告示,搞得也太明顯了吧。吳科長就笑笑說,也是沒有辦法呀?,F(xiàn)如今,國共合作,共同抗日,可馬步芳他們還這么殘忍對待紅軍,哪有點人性呀。聽說讓你們押送被俘紅軍到西安,就想請你給行個方便,放上一馬。麻營長說,這事怕難辦?,F(xiàn)在盡管兩軍休戰(zhàn),可兄弟也是在人手底下干事,丟飯碗的事,咱可干不起。吳科長就說,咱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看行吧。麻營長說,只要免了上頭的追究,誰愿干這又苦又缺德的差事。于是,兩人就商量了交割的具體辦法。

  這天中午,從平?jīng)鲅航獬鰜淼谋环t軍,走了不到二十里路,就走不動了。這些被俘的紅軍,從蘭州到平?jīng)?,連續(xù)走了九天的路程,也沒得到很好的歇息,早上一上路,就磨磨蹭蹭,走走停停。五月的涇川河道,已經(jīng)很熱了。走了一個上午,又餓又渴。見路旁有買大餅鍋盔,雞蛋和茶水的,就爭相購買。其實這些做買賣的,是早已布置好的援西軍便衣。他們或攀談轉(zhuǎn)告,或在鍋盔里夾上字條,告訴被俘紅軍,到四十里鋪有人接應逃跑。隊伍到了四十里鋪,天還沒黑,被俘的紅軍就吵著要吃飯。飯后,就分住在老百姓家里。這些老百姓家,早就隱藏好了接應的紅軍。那押送的連長是麻營長專門布置好的,就帶兵到保長家里,大吃大喝去了。那些被俘的紅軍們,聽了接應紅軍的交待,早已做好了逃跑的準備。說來也巧,那天晚上天黑以后,就雷電交加,大雨傾盆。正在這時,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嚇岉?,被俘的紅軍們,就在前來接應紅軍的帶領下,逃出鎮(zhèn)子,翻過涇河,上了北塬。不一陣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那些押送的國民黨軍聽見槍響,也出來在雨地里胡亂放了一通槍,好像是為逃跑的紅軍放鞭炮送行一樣,噼噼啪啪一陣子,就回去交差去了。

  萬世清跟著吳科長一起,一直把解救出來的西路軍送到鎮(zhèn)原縣城。這些逃出來的西路軍,破衣爛衫,污垢滿面。見援西軍中大都是過去一起打拼的人,就抱頭痛哭,那個傷心勁兒,讓萬世清一輩子都忘不了。多年以后,萬世清還專門到河西走廊,尋訪了當年的戰(zhàn)場,研究了西路軍慘敗的歷史,總結(jié)出西路軍失敗的幾條原因。一是戰(zhàn)略上猶豫不決。西路軍的戰(zhàn)略目標,是打通與蘇聯(lián)連接的通道,可途中卻因為一個西安事變的干擾,就走走停停,遲滯不前,缺乏堅定果斷的戰(zhàn)略決心。二是對對手缺乏足夠的了解。馬步芳馬步青生性殘忍,馬家騎兵又如狼似虎。你可以借他的道走,但你想在他的地盤上停留建立根據(jù)地,那絕對不行。三是缺乏和人家硬拼的力量。西路軍進入河西以后,孤軍深入,地形不熟,沒有側(cè)應。時值隆冬,又缺乏彈藥物資和給養(yǎng)補充,衣食不足,人困馬乏。加上大部分是南方人,水土不服,病患陡生。一支集各種不利于一身的部隊,焉有不敗之理。

  營救活動搞了一個階段,萬世清就留在鎮(zhèn)原城里,開展民運活動。當時的鎮(zhèn)原城里,共產(chǎn)黨只駐軍,不干涉地方事務。為能在鎮(zhèn)原建立起共產(chǎn)黨的政權(quán),援西軍就利用各界的抗日熱情,在地方上發(fā)展黨員,建立支部,組織開展一些抗日救亡活動。與社會各屆聯(lián)合,建立起了抗日救國會。這個組織,實際上是共產(chǎn)黨政權(quán)的雛形。還建起了抗日自衛(wèi)軍,分發(fā)槍支,組織開展訓練。那一個階段,老百姓有事情,都愿意找救國會和自衛(wèi)軍幫助。這無形中就消弱了國民黨政府的權(quán)威。他們派糧派款干啥事,都要先和救國會商量,社會治安遇到問題,也要商請自衛(wèi)軍去解決。

  萬世清是本地人,一口土話,能消除許多不利因素,每日里忙得不亦樂乎。和地方政府官員和上層人士打交道,其他人不好溝通,派他去一說,難辦的事就好辦了。地方老百姓找抗日救國會打官司,讓他去溝通協(xié)商,問題就好解決多了。剛組織起的自衛(wèi)軍,訓練的課目跟不上,他去邊說邊教,領會起來就更加容易了。

  一直到民國二十六年夏天,盧溝橋事發(fā),援西軍才離開鎮(zhèn)原,開拔到三原,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一二九師。大部隊開拔后,在鎮(zhèn)原設立了留守處。

  民運科長吳自原負責留守處工作,萬世清做為工作人員,也留了下來。繼續(xù)聯(lián)絡協(xié)調(diào)抗日救國會和自衛(wèi)軍的工作。那時候,丫河口區(qū)委一部分人員,也奉命移至鎮(zhèn)原,與留守處合并,建立起了秘密的共產(chǎn)黨鎮(zhèn)原縣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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