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宮城外出的道路，蕭明寒非常熟悉的道路，看著兩側(cè)一個個能夠登上宮城城墻的樓梯。
這里，是前幾任煥王所修建的一處行宮。
他年幼時，慕容楓出行蕭定南必隨；他自然也會跟著與他早有婚約的慕容傾揚來到這里玩耍。
“這里是?！?p> 蕭明寒停下了步子在一處樓梯前。
往日的情景似乎在他腦中重新閃現(xiàn)。
“明寒哥哥！來追我呀！來追我！”俏皮活潑的少女踏著樓梯跑上臺階。而當年那個還略顯稚嫩的自己，還沒有經(jīng)歷亡國之痛的自己，就這樣屁顛屁顛地跟在她的身后。往上沖去。
“別跑！再跑就打屁股了！”
“啊，你不能打我屁股。父王說了，男孩子打女孩子屁股就要娶她做老婆的?！?p> “哼，我先打了你以后就再娶你不就是了?！?p> “那我們可說定了呦?！薄袄^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嘿，屁股翹起來讓我打。你還跑，還跑！”
他的眼眶還是難以自禁地紅了。
回憶那么美，只是可惜似乎蓋上了一層灰。
如今的煥王，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那個追逐著他，喊著明寒哥哥的少女了。
幫她復國，究竟是對是錯。
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
蕭明寒嘆了口氣，緊緊地捏了捏拳頭。沿著來時的道路走出宮城。
當走到進來的大門口時，他看到先前歡迎他歸國的眾人仍然在此等候，北冥和黃泉兩人眸中的擔憂之色難以遮掩。而一旁的陳老看了看他們，主動問道：“明寒，怎么樣了？殿下有給你安排什么職位么？據(jù)我所知，軍方目前應該還是有……”
“不用說了，陳老。”
蕭明寒看著曾經(jīng)南嘯三老中碩果僅存的一位，伸手擋住了想要說話的他：“你我都明白，如今的煥國，沒有我，才會更強大。”
“這……”
陳老的神色一陣黯然，盡管并非他所愿，可他明白，他說的是對的。沒有了他，煥國不會有內(nèi)亂的風險，
更不會有二主的風險。
蕭明寒把頭轉(zhuǎn)向了身前，他一手帶出來的南嘯眾將。
北冥，黃泉，娑羅，彌羅，南捷，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南嘯樓弟子聽令！”
冷酷而又熟悉的聲音，讓他們下意識地全都站立整齊大聲喝道：“在！”
“從今以后，你們要以煥王殿下的命令為尊，不得有誤。違令者，斬！”
“我等，得令！”
眾人鏗鏘應諾，一如昔日那支縱橫天下的江湖第一大幫。
他們堅毅的目光后透露的是不舍，他們明白，曾經(jīng)帶領他們完成復國大業(yè)的人，要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明寒?！币恢睕]有說話的慕容幻筠走了上來，看著他說道：“我送你出城吧，到城外的茶館去吃點點心再走。難得回到家鄉(xiāng)，吃兩口菜再走吧。順便，幻筠姑姑跟你說幾句話?！?p> 她的眼神當中也帶著悲傷之情。
他剛剛回到故國，卻因為君臣之間的矛盾又要再次被放逐。
蕭明寒看著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好，我就和幻筠姑姑一同出城吧。你們不要再送我了?！?p> “諾！”包括陳老在內(nèi)，所有人一同低頭。
他們在向這位曾經(jīng)領導他們戰(zhàn)勝強敵的人，作最后的，
得令。
蕭明寒牽過了先前北冥替他管著的，傅惟璇給他的駿馬。
而慕容幻筠不知從何處，也牽出了一匹馬。
“來把，明寒。看看幻筠姑姑騎馬的水準下降了多少，我們來比試一下！駕！”
“駕！”
兩人縱馬飛掠而出，一路上不分伯仲，馳至城門。慕容幻筠亮出令牌，兵士并未阻攔任其離開。
“就是這家了，看來，現(xiàn)在幻筠姑姑的馬技跟你的水平倒也差不多?！蹦饺莼皿拮缘玫匦χ?，兩人來到了一家茶館前。
“呦，二位客官，不知要來點什么?！?p> 此刻正值午后，店里沒什么客人。看到蕭明寒和慕容幻筠拴好馬，店老板徑直迎了過來：“哎呦，這不是慕容長公主嗎？貴客啊?！?p> 煥國新立之初，慕容幻筠曾帶著不少人四下幫助有需要的人民。
因此不少人都認識他。
瞥了一眼沒說話的蕭明寒，慕容幻筠開口道：“來兩碗牛雜粉！老板，你知道他是誰嗎？”
“這位莫非是朝中哪位達官貴人？”
蕭明寒沉默的樣子讓他以為是哪位大人物。
“不是。他是蕭定南大帥的獨子?！?p> 慕容幻筠笑了笑。
店老板不再說話，認真地打量了一下蕭明寒，轉(zhuǎn)頭去生火做菜。
“坐吧，他們這簡陋了點，可是這老板是原先都城逃難出來的。他做的牛雜粉，可是少有的非常正宗的?！?p> 慕容幻筠拉著蕭明寒坐在了一旁的桌椅上。
他沉默了半晌，開口說道。
“幻筠姑姑，你是有什么話想跟我說嗎？”
“是。”慕容幻筠沒有否認，她指了指隔壁簡易廚房里正在做菜的老板：“你父親的余威尚在，他對你如此尊敬?？蛇B這樣的一個普通百姓都知道，你不可能待在煥國了，有你在一日，慕容王室永不得安枕一日。所以，明寒，你要走，幻筠姑姑不會怪你。只是……”
蕭明寒似理解了她的話：“只是你覺得，我傷傾揚傷的太重了？”
“明寒，傾揚上次的事陳老已經(jīng)告訴我了。她是做錯了，可是她愛你是真的，在這個世界上，她重視你超過任何一個人。但，幻筠姑姑也知道你跟她不可能，讓你只留在她身邊做輔佐她的男人，和她生兒育女然后姓慕容，這對你來說太難了。而你身邊，已經(jīng)有了比她更優(yōu)秀的女孩?！?p> “幻筠姑姑，我和凌言在一起并非是因為她更優(yōu)秀，傾揚并不比她差多少。坦白來說，凌言的容貌遠遜于傾揚，可是她是真心實意地在愛我，她永遠都不會將我作為她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笔捗骱嘈σ宦?，認真地說道。
“我明白。”
慕容幻筠眸中有一絲悲意地頷首：“我和你的父親，當年或許是一個悲劇。而如今，你和我的侄女，也即將成為悲劇。但幻筠姑姑真的不會怪你，只是希望你答應我，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情況，不要和煥國，不要和傾揚為敵好嗎？”
“我會的，這也是我一手保護的國家?！?p> 蕭明寒不假思索，答應了他的要求。
“牛雜粉來咯，二位客官，請慢用。”
老板端了兩碗熱騰騰的牛雜粉上來，放在蕭明寒和慕容幻筠身前：“放心，今天都是加量的。”
“謝謝老板，你去忙吧，等會……”
“不不不。”店老板笑呵呵地轉(zhuǎn)身去洗先前客人用過的碗筷：“蕭大帥可是咱們的英雄，能給他兒子做一碗牛雜粉是我的榮幸。哪好意思收你們的銀兩啊?！?p> “幻筠姑姑?！?p> 蕭明寒抹了抹自己泛紅的眼眶，看著眼前這碗牛雜粉：“以前，我每次生日，我爹都會給我做牛雜粉吃。”
“吃吧！明寒，多吃點，以后走了，就吃不到這么正宗的了。”慕容幻筠看著眼前的蕭明寒像個孩子一樣大口吞咽起來。
沒幾分鐘，他們吃完了一大碗。
走到馬身邊的時候，慕容傾揚抬頭看了看，笑了笑：“明寒，回頭看看。他們來了。”
“嗯？”正在解馬繩的蕭明寒有些疑惑，轉(zhuǎn)頭看向身后，手中的動作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整個城墻站滿了人，無一例外，皆身著白袍。
陳老和北冥一行人站在最中間。
這些都是曾追隨他浴血拼殺的弟兄。
剛剛還在洗碗的店老板走了出來，看了一眼：“這些人，都是來給您送行的吧?！?p> “也許吧?！?p> 蕭明寒跨上了駿馬，背馳而去。
而城墻上的人群，朝著他策馬離去的方向，緩慢地揮動著手，作著最后的告別。
“殿下，恕老奴多嘴，如果想他的話，為什么不讓他留下呢？其實，您給蕭公子一官半職，他也是可以留在咱們煥國的呀。”
王宮內(nèi)最高的閣樓上，絕色俏臉上還帶著淚痕的慕容傾揚在內(nèi)官的攙扶下站在圍欄邊目送那道身影如煙一般離去。
“高公公，他是為了我好才走的。”
“哈？這老奴就不理解了?！?p> “一山不容二虎，他的離開，更重要地是保存了慕容王室的王權(quán)。否則，今日的紀國，就是明日我們的煥國。明寒哥哥，辛苦你了。”
慕容傾揚又有些潸然淚下的感覺。
一手締造了國家光復的男人，最終卻為了國家安定，再次背井離鄉(xiāng)。
紀國，帝都，北陵城，云府
云尹翼兄弟和耀瀾叢站在書房當中討論騎兵治理方案，以及重新訓練重裝沖擊騎兵一事時，
管家驚喜地沖進書房內(nèi)：“老爺！老爺，小姐回來了。”
“哈？這死丫頭還知道回家啊?！?p> 云尹翼放下手中的文卷跟著管家沖了出去。
聽到消息的一刻，耀瀾叢的身體僵住了，言言姐姐回來了？十多年了，我終于可以再見到她了？云尹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在我后面，一同出來，不要多言。我侄女的脾氣太倔，明白嗎？”
“明白！”
耀瀾叢壓制著內(nèi)心的激動，用力地點了點頭。
一行人快步走到云府大門口，耀瀾叢看見云尹翼和一道倩影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臭丫頭，還知道回家！想死爹了。”分開的一刻，那張清秀絕韻的面龐再次映入耀瀾叢的眼里。
即便成熟了不少，可依然是當年的她。
他死死捏住了拳頭，仿佛要捏出血來一般。
“你男人呢，啊，怎么沒一起帶回來，是不是又回煥國找他的慕容傾揚去了。”云尹翼看著寶貝女兒吐槽道。
“爹！你胡說什么呢，明寒只是回去處理一些事情罷了。爹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明寒介紹的朋友，……惟璇小姐，她在江湖上有一張比較大的情報網(wǎng)。”
云凌言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身旁站著的英氣美女。
兩人先前耗費了不少時間處理有關(guān)東境的情報，同時約定在說出實情之前隱瞞傅惟璇的姓氏。
“在下惟璇，見過紀國左相大人！”
傅惟璇低下頭恭敬地說道。
“呵呵，看這架勢。是準備再往家里塞一個咯?！痹埔砜粗滴╄止局f。
云凌言不滿地拍了拍他：“爹，別胡說。惟璇小姐只是明寒的朋友?！?p> “哦，朋友……對了，尹水，給凌言引見一下?！痹埔頉_二弟使了個眼色，云尹水當即會意。
他回頭看到死死憋著，臉快滴出血來的耀瀾叢。
連忙低聲說道：“你給我冷靜點，知道嗎？”他也不好拖延，帶著耀瀾叢走到云凌言身前。
“凌言啊，這位是這次西戎……”
“言言姐姐！你不可以嫁給這種三心二意的男人！他配不上你！”
憋了很久的耀瀾叢猛地出聲。
讓全場霎時寂靜地跟墳地一樣。
“你是誰啊?。俊便读嗽S久，云凌言看著面前這個她完全沒有印象的少年。
耀瀾叢愣愣地看著她：“言言姐姐，是我啊?！?p> “你特么是誰?。。。。?！”
她難得爆了一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