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掌：味道奇妙
周小乙看著喬樹：“你就還干本職工作吧，記記賬，管管錢?！?p> “好，這個(gè)我專業(yè)，那咱們的賬本呢，我想先看看有沒有什么問題?！?p> “你就別憋著找漏洞了?！敝苄∫艺f道：“咱的賬一點(diǎn)漏洞都沒有，因?yàn)橘~上一分錢都沒有?！?p> “沒錢……那我管什么??？”
老胡趴在喬樹耳邊，小聲說道：“早告訴你讓你跟我打雜了吧，咱們根本就沒有錢，哪來賬讓你管。”
“嘀咕什么呢？”周小乙尷尬道：“面包和牛奶總會(huì)有的嘛！”
喬樹說道：“那好吧?！?p> 周小乙見飯點(diǎn)都快過去了也不見有人來，索性起身：“老胡你帶他收拾收拾住的地方吧，我去把飯給做了?！?p> “那就住后院吧，跟我一個(gè)屋子?！崩虾迅觳泊钤趩虡浼绨蛏希骸罢?，晚上寂寞了還能有個(gè)伴聊聊天?！?p> 周小乙這時(shí)快走到廚房門口了，聽這話不禁打了個(gè)寒顫——他倆晚上不會(huì)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掌柜的親自下廚給員工做飯？”喬樹跟著老胡后邊詫異道。
“有什么好稀奇的，這店里算上你我，一共四個(gè)喘氣的，你不會(huì)做飯，我也不會(huì)，住樓上的姑娘是客人，你說他不做誰做?！?p> ……
周小乙端著盤子從后廚出來的時(shí)候，胡萬里正坐在長(zhǎng)桌旁對(duì)喬樹講的聲情并茂：“在江湖，我們沒有衣食住行之憂，沒有法律的約束，我們只講究實(shí)力，只講究仁義，講究酒和兄弟，無拘無束，快意恩仇！”
“那你是什么時(shí)候闖蕩江湖的？”喬樹聽的很認(rèn)真。
胡萬里意味深長(zhǎng)道：“其實(shí)我們一直都在江湖?！?p> “太有哲理了?！?p> “有哲理個(gè)屁！哲理能當(dāng)飯吃么！”周小乙灰頭土臉把盤子丟在桌上：“飯好了都不知道端一下！”
“我去端！”喬樹起身往后廚跑。
胡萬里也伸了個(gè)懶腰站了起來，他撇了一眼盤子里裝的菜，疑惑道：“咦？炒木耳！哪來的木耳？”
周小乙打了個(gè)醞釀了很久的噴嚏，然后冷冷道：“我那是炒辣椒?！?p> ……
喬樹如臨大敵的從廚房端出一個(gè)盤子：“掌柜的，斗膽問一句，這道紅綠相間的菜叫什么名字？”
“看不出來么？”周小乙說道：“燒茄子??！”
胡萬里心有余悸道：“我吃過你下的面啊，雖然算不上能吃，但也不至于驚心動(dòng)魄啊?！?p> 周小乙說道：“我拿手的就是下面條了?！?p> 胡萬里問他：“那為什么不下面條呢？”
周小乙冷笑道：“你還好意思問我？”
胡萬里回過神來：“是我考慮不周……”
喬樹又從后廚跑了兩趟，端出來的菜品相雖然依舊一般，但是好歹認(rèn)得出來原材料是什么了。
周小乙把碗筷發(fā)下去，然后招呼胡萬里：“老胡你去樓上告訴方姑娘飯好了，問她是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還是給她送上去一份?！?p> 話音剛落，樓梯上傳來了方青青的聲音：“不用麻煩了，我跟你們一起吃?！?p> 周小乙回頭一看，她正下樓呢，面無表情，手里還提著那把短劍。
周小乙玩笑道：“您這是聞見香氣了？”
方青青冷漠的搖了搖頭：“并沒有?！?p> “坐吧，先說好，我廚藝一般，味道拿捏不準(zhǔn)多少要見諒?！敝苄∫依_凳子坐那了。
方青青下樓之后，環(huán)顧四周：“你這兒的生意這么冷清？”
“淡季?！?p> “淡季？”方青青在找了個(gè)位置坐下說道：“我看整間客棧就我一個(gè)客人吧？”
周小乙遞給她一雙筷子：“沒錯(cuò)，實(shí)話實(shí)說吧，你是比部分員工來的還早的客人……”
方青青說道：“那你這兒連廚子都沒有？”
“正招著呢?！敝苄∫覇柕溃骸皩?duì)你沒有太大影響吧？”
“當(dāng)然有，我可是打算在這里常住的?！?p> “那也沒辦法?！敝苄∫屹嚻さ溃骸拔覀兪裁磿r(shí)候能招到廚子還不一定呢。”
胡萬里干咳一聲：“小乙，你這樣說話不是很好吧，你就不怕方姑娘一怒之下，不在咱這兒住了？”
周小乙笑了笑：“方姑娘不會(huì)的，客棧越是冷清，對(duì)方姑娘來講就越好，目標(biāo)小，便于隱藏?！?p> “隱藏？”胡萬里和喬樹不明所以的看向方青青。
方青青聽周小乙說這話的時(shí)候，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識(shí)攥緊短劍，警覺的看著周小乙。
周小乙打了個(gè)哈哈：“別擔(dān)心，我對(duì)你的身份沒什么興趣?！?p> 方青青忽然眉頭舒展：“你叫小乙？”
“周小乙?！敝苄∫疑焓纸榻B道：“這位是胡萬里，這位是喬樹，你要真喜歡的話，叫我小乙我也不反對(duì)?！?p> 周小乙雙手交叉，微笑的看著方青青，似乎在等著方青青下面的話。
方青青抱起肩膀說道：“既然你看出來，我也不瞞你，我的確是在躲一些人，除此之外的事無可奉告，你要是怕惹麻煩的話，我這就走，就當(dāng)我沒來過?！?p> “別別別??！您是我們客棧第一位客人！我怎么舍得讓你走呢！”周小乙連忙擺手：“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把話說開，也讓我們知道該怎么配合你，你就在這兒安心住著?！?p> 最后，周小乙拍著胸脯保證：“進(jìn)了我青山客棧的門，我就護(hù)你周全——你放心，我會(huì)對(duì)你負(fù)責(zé)的?！?p> 胡萬里下意識(shí)看了顧念肚子一眼。
“真的？”
周小乙一臉壞笑道：“信任，是相互建立的！你不相信我可以走，畢竟是陌生人，這世道，人心難測(cè)嘛?！?p> 方青青把短劍丟在桌子上，這時(shí)才露出了輕松的模樣：“你這么說，我反倒安心住下來了?！?p> “那好……”周小乙端起碗，拿起筷子：“咱們吃飯！”
方青青大大方方的拿起筷子，低頭一看面前那盤子紅綠相間的東西，頓時(shí)愣住了：“這……這是菜？”
周小乙慫恿她：“賣相不好看，但是味道肯定很不錯(cuò)?！?p> “是……是么？”在胡萬里和喬樹充滿求知欲的眼神中，方青青顫顫巍巍的夾起一塊茄子，放進(jìn)嘴里的那一刻，整個(gè)人猶如石化。
“怎么沒反應(yīng)了？”
喬樹遞給胡萬里筷子：“要不，你也嘗嘗？”
胡萬里接過筷子：“好，我嘗嘗?！?p> 他夾起一塊辣椒，送進(jìn)嘴里，凝重的表情忽然大驚失色，好像是吃了塊火紅的炭。
“啊呸！”胡萬里把菜吐出來，豁然起身，退避三舍，一臉的驚恐：“這菜會(huì)咬人舌頭？”
“有……有這么夸張么？”喬樹夾起一塊茄子，深吸一口氣填進(jìn)嘴里，仔細(xì)咀嚼。
老胡坐回喬樹旁邊，表情復(fù)雜的等著喬樹的反應(yīng)。
喬樹面如死灰，似乎和嘴里奇怪的味道杠上了。
周小乙很誠(chéng)懇的看著他們仨：說道：“你們不用顧忌我，有什么意見直接說啊。”
老胡吞吞吐吐道：“小乙啊，這菜的味道，的確……不怎么樣?！?p> “說說感受?！?p> “感受就是……”喬樹打開了話匣子：“一口下去，瞬間封喉，感覺世界要?dú)?，?duì)人生產(chǎn)生了無窮盡的絕望感，心里邊只有一個(gè)念頭——讓我死，讓我死……”
“臥槽……有那么夸張么！”
胡萬里忙安安慰周小乙：“喬樹說的有點(diǎn)夸張，也并非都是絕望，我吃完以后，忽然對(duì)未來充滿了干勁——這玩意都吃的下去，什么事干不成??！”
“這是吃飯還是渡劫啊?！敝苄∫液鋈粷M面愁容：“我那碗面你吃的不挺開心的么？”
“當(dāng)時(shí)是餓極了，而且你那碗面也確實(shí)沒啥味道?！?p> 周小乙垂頭喪氣：“我自信心大受打擊?！?p> 方青青自從用筷子夾了塊茄子以后，就一直沉默不語，這時(shí)忽然乍醒過來，猛的一拍桌子，嚇了另外三人一跳。
方青青一副便秘的表情，滿頭是汗，下定決心道：“我還是出去吃吧?！?p> 說完起身出去了。
老胡和喬樹憧憬的看著她的背影，眼睛神往的也跟著慢慢的站起身子，要走到門口了。
“坐下！”周小乙黑臉道：“煙熏火燎的給你們做好了哪有不吃的道理，快吃！”
胡萬里和喬樹如同上法場(chǎng)的囚犯一樣，相互攙扶著，心不甘，情不愿的拖拉著身子回到桌旁。
誰也不說話，夾起一小塊菜，流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
一口下去，倆人的表情跟擰了麻花似得，五官抽搐在一起。
這時(shí)，喬樹忽然想起了什么，碗筷一丟，莫名其妙的起身往后院跑。
胡萬里望著他的背影，數(shù)落周小乙：“你看你，把人逼瘋了吧！”
周小乙瞪他一眼：“去看看他干什么去了?！?p> 胡萬里如釋重負(fù)：“好！我這就去！你快吃！多吃點(diǎn)！”
他沒走兩步，一回頭，正瞧見喬樹提著半桶水踉踉蹌蹌的回來了。
胡萬里撓頭：“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
喬樹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我去弄點(diǎn)水。”
然后，他在胡萬里迷茫的眼光中，昂首闊步的回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氣勢(shì)坐在了原位。
“掌柜的，吃飯！”
剛剛還糾結(jié)的要命，這會(huì)怎么就變得這么大無畏了？周小乙沒搞清楚他這是怎么了：“你……真瘋了？”
喬樹演示似的，夾了塊茄子，往嘴里一扔，然后瞬間從桶里舀起一碗水，灌了一嘴，一抬頭，仰脖子，“咕咚”一聲，連茄子帶水就給吞進(jìn)了肚子。
然后，喬樹面不改色的看著周小乙。
胡萬里瞬間明白了，他一拍腦袋：“妙計(jì)啊！”
然后瞬間跑回來，夾起一塊辣椒，學(xué)著喬樹舀起一碗水，一張嘴，水送辣椒。
胡萬里像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哇！一點(diǎn)味道都沒有！”
喬樹歡喜道：“厲害吧！”
“這一招高??！”胡萬里信心滿滿：“再來！”
周小乙忽然拍桌而起，怒道：“太侮辱人了！你們這是吃藥還是吃菜呢？”
喬樹小心翼翼的放下了碗：“掌……掌柜的……我……”
“不用說了?！敝苄∫掖笫忠粩[，黯然傷神的嘆了口氣：“我很失望，我現(xiàn)在要到樓上休息一下?！?p> 然后，他神情憂傷的，背著手一步步上樓了。
喬樹撓了撓頭，有點(diǎn)不知所措：“我這么做，是不是真?zhèn)苏乒竦淖宰鹦膮?？?p> “少來?！焙f里一邊用水送服一邊說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這貨就是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