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二人相對靜坐,心中皆是驚濤駭浪卻彼此無言。
許久,青水大起膽子打破沉默,道:“我已對師姐說了真話,師姐卻仍有所隱瞞!你我心里都明白,青蘼劍失竊一事,顯然不是表面上顯露的那般!”
朱凝對這番猜疑倒不驚訝,畢竟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自己既能對師父白慕華直言以對,如今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你想知道什么?”朱凝問。
“那天晚上,青蘼劍根本沒有被盜,你是故意把罪名安在我和表哥身上的吧?”
“不錯!”
朱凝答得爽快,倒好像把別人當替罪羊是件多么光榮的事一般,倒叫青水愣了好一會兒。
“所以,案發(fā)七日后,那名背劍闖城門的高手也不是什么盜劍之人,而是師姐安排的,對嗎?”
“不錯!”
“那人是誰?”
“你猜猜看!”朱凝竟覺得二人的對話越來越有意思了。
青水很是接不住這位師姐的亂出牌,稍稍詫異一番,還是認真思索了起來,少頃,皺起眉頭道:“絕不是你府上的關(guān)必云大俠!”
朱凝笑道:“為什么不是他?案發(fā)之后天水城全城封鎖,我不可能從城外找人。而整個天水城中,能找得出來的五階武者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除了關(guān)必云,沒有哪一個會聽朱府的遣調(diào)?!?p> 青水也領(lǐng)略到了些許游戲的趣味,笑道:“就因為人人都有可能懷疑是他,所以不可能是他。朱師姐心智過人,能在盜賊遁走后,轉(zhuǎn)瞬之間作出應(yīng)變安排,將計就計把盜竊之名安在我和表哥身上,既轉(zhuǎn)移了盜賊的注意力,又保證了青蘼劍的安全?!?p> 青水頓了頓,見朱凝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便知自己說對了路子,心里越發(fā)有底氣,繼續(xù)道:“但是朱師姐也明白,到這一步,師姐的計劃還不能算是萬無一失,我能看出來,別人也能看出來,尤其是那位暗夜盜劍的六階高手能看出來。關(guān)必云雖然武功高超,但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背劍闖城門,也不是件易事。一旦留下什么蛛絲馬跡,師姐一番苦心籌謀,不都白費了嗎?”
朱凝臉上絲毫沒有被拆穿詭計的愧怒,反而笑容越來越明顯,看向青水的眼神,竟多了幾分前所未有的贊賞。
她笑道:“與你相識雖有幾個月,但接觸甚少,也不知你的為人,不曾想你還有如此心智。我那個‘刀眼子’大師兄要有你一半聰明,也不至于接連闖下大禍,叫師父煩心了?!?p> 青水心中甚喜,卻不便外露,鎮(zhèn)定道:“我若猜得不錯,師姐非但不會用關(guān)必云,還會為他備足了不在場的證明吧!”
“的確如此。”朱凝點了點頭。
“既不是關(guān)必云,師姐又從哪里找來的五階武者,為你帶劍出城?”
“你猜猜看?”
青水尷尬地笑了笑:“這我就猜不到了!”
朱凝笑道:“猜不到就對了,若連這個都讓你猜到了,那青蘼劍現(xiàn)在所在何處,不等于直接告訴你了嗎?”
青水想了想,也覺得在理,便笑了笑不再深究。
朱凝跟著笑了笑,神色卻又突然冷了下來,道:“師弟是如何確認,那夜盜劍之人是閻木昔的?”
青水嚴肅起來,搖了搖頭,道:“我并未確認,也只是懷疑罷了!”
朱凝皺起眉頭:“那你又是如何懷疑到他頭上,可是這些日子在他府上,見過他施展鳥渡術(shù)?”
青水繼續(xù)搖頭:“若兇手真是閻木昔,這些日子忙著避嫌還來不及,怎肯輕易讓人知道他身懷鳥渡術(shù),是個不折不扣的六階武者?”
“那你……”
“講和宴當日,閻木昔與舅舅比武。他武功高,我從招式之間看不出他和那夜的盜劍賊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比武過半,我卻在恍惚間看到他半張臉被陰影擋住,只露出一雙眼睛在陽光下,與那夜的蒙面賊十分相似。所以……”
“難怪當時突發(fā)意外,斷刀飛來你卻失神受傷。所以,你從那時起就懷疑上了他?”朱凝好不詫異,竟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又問,“那你拜入閻府,是為了找證據(jù),證實自己的猜測嗎?”
青水苦笑了一下,道:“師姐要這么說,也未為不可。只是當時的情景,舅舅要賠罪,閻木昔要收徒,我哪有拒絕的權(quán)利?與其承認自己是一顆無法自己做主的棋子,不如用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寬慰自己,接受起來也容易些!”
朱凝倒被他的坦率嚇得一驚,笑道:“師弟有如此心智,將來必有大成,又何必妄自菲??!”
青水從未想過將來,也不稀罕所謂大成,只是人家寬慰自己,一味駁斥又顯得不近人情,便只好笑笑當作領(lǐng)情,岔開話題道:“那師姐又是如何懷疑上閻木昔的?”
朱凝坦然道:“師父的武功我是了解的,從我拜入金刀門時便已是五階,這么多年過去了,雖還未突破六階,但應(yīng)當是五階頂級了。可講和宴當日,閻木昔雖沒有展露鳥渡術(shù),但武功明顯是勝過師父一籌的!當世武林,除了七界天,哪還有這么多高手?天水城西北邊陲之地,憑空出現(xiàn)這么一位六階武者,還就住在我家附近,我想不懷疑他也難?!?p> 青水聽罷,倒也無言。
朱凝又道:“如今師弟也對閻木昔起了疑心,可見此人即便不是盜賊,也與此事脫不了干系!”
青水疑惑道:“只是青蘼劍既已被師姐成功送出城,此事便已了結(jié),即便閻木昔就是真兇,師姐沒有證據(jù),他也不知青蘼劍藏在何處,誰也不能拿誰怎么辦?師姐便是坐實了他的身份,又有什么意義呢?”
朱凝淡淡一笑,沒有答話。
青水到底是江湖經(jīng)驗淺,便是心思聰慧,也有很多事情看不通透。以閻木昔回到天水城的所作所為,絕不會是為了一把青蘼劍,就肯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做梁上君子的人。況且據(jù)朱凝所知,閻木昔擅使刀槍,習武多年從未使過劍,寶劍再稀奇,于他又有何用?
所以,她幾乎可以斷定,閻木昔鋌而走險的背后必有高人指使。閻木昔只是小角色,她可以不管也不屑于去管,只是這幕后黑手竟能指揮得了聲名顯赫的閻老先生,不將此人身份查明,叫她怎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