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宏是個禿頂?shù)闹心甏笫?,?dāng)然,不油膩。身處在上流社會,聲名顯赫的人,是非常注意形象的,除非他是一名行為藝術(shù)家。
王海宏戴著一副眼鏡,眼睛很小,模樣就像是鄰家大叔,他習(xí)慣性的微瞇著眼睛,嘴角帶著淺笑,這是一種善于交際的人的常態(tài)。他們主動表露善意,能讓對方在第一時間生出好感。
過往的老師和學(xué)生見了皆是紛紛點(diǎn)頭微笑,尊稱一聲王導(dǎo)或者王老師。
在一道道、一聲聲發(fā)自內(nèi)心的羨慕和尊敬中,王海宏回到了學(xué)校專門為他騰置的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里,四個學(xué)生正在整理收上來的劇本,即使已經(jīng)見過很多次了,可當(dāng)再次看到王海宏這位赫赫有名的前輩,也都不由得站了起來,激動道:“王老師中午好!”
王海宏不喜歡早上處理事情,若非是和楚云沒有任何交集,否則憑借著兩個人的腦回路,應(yīng)該可以成為忘年交。
王海宏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的聲音淳厚且富有穿透力:“還在忙著?辛苦你們了?!?p> “不辛苦,這是我們學(xué)生會成員應(yīng)該做的事情!”
一個戴著眼鏡的圓臉女孩慷慨激昂道:“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回到母校,還為我們的學(xué)生們創(chuàng)造這種機(jī)會,別說這種小事,就是更大的事情,只要我們能做,王老師您盡管說!”
剩下的兩男一女面帶微笑,然而心中卻是不約而同的暗罵道,該死的,被搶先了!
雖然這種話語聽起來奉承的意味不言而喻,赤裸裸的讓旁觀者看起來難以接受,但事實卻是,很多人就吃這一套。無論是商場還是什么場,拍馬屁這種事情既不會少一塊肉,又不會丟人,做一做,說不定就飛黃騰達(dá)了,何樂而不為呢?
蓮花雖然出淤泥而不染,但是別忘記,它的根,始終扎在淤泥里,而且想要活得更好,它就得扎的更深!
王海宏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自然得順著女生的話說,不然不就太不給面子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嫌棄比自己職位低的人,看不起這種行為,自恃清高,但是又能如何呢?鼻孔對人,冷哼一聲,正眼都不給別人一個,然后離開。留下一個尷尬的不知所措的人,讓他淪為笑柄。
這種人笑不了多長時間,他周圍的一切人事物,都不會長久,因為他的情商低,或者說,他根本不懂得人情世故。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明年到我家。一朝富貴而已,焉能長久?利益驅(qū)使的盟友,不過只是等著你疲憊,然后飼其肉,喝其血罷了。
“好的,如果有,那我一定跟你們說?!?p> 女孩激動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將桌面上的四摞劇本擺正道:“王老師,這里是這三天來上交的劇本,您審核過的,我們給您放在旁邊那張桌子上了?!?p> 王海宏看了看大約快到自己胸口的劇本,驚呼一聲:“我滴娘!看來這個懶是真的偷不得??!我這只不過是忙里偷閑了一幾天,就有這么多劇本了?!平??雌饋硪话惆惆?!”
這聲接地氣的感慨語,讓四個學(xué)生不由得也跟著笑了起來。
“王老師,俗話說得好,今日事今日做,留著明日更著急!”
說話的是一個留著長發(fā)扎起來的文藝青年,他摸了摸鼻子,笑道:“您呀!有罪受嘍!”
王海宏哈哈一笑,擺手道:“不不不!這可不叫受罪!我啊,看著你們年輕人的劇本,看著你們年輕人的創(chuàng)意,怎么叫受罪呢?這叫做享受!哈哈哈!”
四人再度哄然大笑,心里不由得贊嘆道,不愧是老前輩,情商就是高!
王海宏坐在真皮靠椅上,對著四個學(xué)生說道:“沒吃飯吧?那別在這里陪我這個老頭子,沒意思!”
四個學(xué)生連聲應(yīng)道,然后轉(zhuǎn)身離開,就在最后一個學(xué)生離開的時候,王海宏突然道:“聽說你們的張明哲,張教授回來了?麻煩把張教授叫來一下,謝謝了?!?p> “您客氣了?!?p> 張明哲和王海宏關(guān)系匪淺,兩個人從高中時期就是摯交好友,大學(xué)時期也是同系同班。當(dāng)年王海宏被開除時,張明哲可謂是幫著跑上跑下,當(dāng)事人都沒有這么心急。
只不過兩人,一個呆板木訥,另外一個精明敏捷。最后的結(jié)果也是大相庭徑,一個留在了本校任職教師,最后混成了教授;另一個,則是赫赫有名的導(dǎo)演。
但是兩人關(guān)系依舊,好的不能再好。
王海宏翻閱著一份份劇本,但是表情始終沒有什么變化,這些劇本,實在是千篇一律,沒有任何耳目一新的感覺,這些孩子??!思維都被固定化了,沒有創(chuàng)新!
沒多久,一個國字臉,身材壯碩,面容溫和憨厚的中年男人走了進(jìn)來,他邁著矯健的步伐,走向自己好友,聲音干脆有力:“王導(dǎo),沒事叫我干嘛?”
王海宏抬起頭,臉上頗為有些無奈的笑道:“怎么?沒事情就不能叫你過來了?我們的張教授看起來很忙???!忙到連我都沒時間見見了?”
張明哲一張充滿著濃郁大叔風(fēng)情的臉上寫滿了大寫的失敗,他舉手道:“得了得了!我認(rèn)輸!我認(rèn)輸!跟你互懟,我就沒贏過!”
拉出一張椅子,王海宏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動道:“好久沒見你了,回來一次想跟你聊聊天,你還嫌棄這嫌棄那的!說到底,還不是我來了,你卻走了?”
張明哲打趣道:“這就叫做沒有緣分吶!”
兩個相視幾十年的漢子,相視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來。
人世間最欣慰的事情,莫過于你活著,我也還在,于是生死就顯得淡薄了。
隨手拿過一個劇本,張明哲一邊翻一邊說道:“你這次回來動靜挺大的?!?p> “當(dāng)年有些老頭子,看我不爽,暗地里把我貶的一文不值,現(xiàn)在我?guī)е簧順s耀回來,不打臉,說不過去??!”
如果有人在這里,一定會驚訝于王海宏的犀利言辭以及冷漠表情,這與他一貫的作風(fēng)完全不協(xié)調(diào)。
然而張明哲卻絲毫不詫異,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好哥們是個什么德行的人了。溫和?你怕不是在說笑話!
張明哲搖了搖頭:“行啦!差不多都死光了,你打誰的臉?”
王海宏一改冷漠表情,笑道:“所以咱們來看劇本!哎呀!你看看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成什么樣子了?!寫的都是垃圾!”
“在你王大導(dǎo)演的眼里,哪個不是垃圾?”
“自然是我張教授嘍!別的不說,我張教授的劇本,拿出來,我去拍!個個都能上奧斯卡!”
兩個中年男人絲毫沒有別扭的互吹了起來。
內(nèi)心只覺得溫馨的張明哲再次抽出了一個劇本,拿出來翻了翻,剛抬頭胡扯幾句,再落下目光,眼睛便是再沒有離開劇本。
王海宏見自己的好友不搭腔,一臉疑惑道:“你看什么呢?入迷了?”
張明哲抬起頭,一臉的難以置信:“海宏!這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