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以后他也是一個靠回憶過活的人了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我明白你會來，所以我等。
這便是這六年顧流笙的人生了。
她心里住著一個未亡人，他的名字叫慕洛宸。
他說過去的阿洛和現(xiàn)在的慕洛宸，對顧流笙來說何時有過過去和現(xiàn)在？她滿心都是慕洛宸，只慕洛宸。
時隔六年，他失了記憶，再見面，她也只是覺得他出去買了包煙，再回到她身邊的還是他，未曾改變過。
她還是那么信任他，把全身心都交托給他。她與他之間從未有過六年的隔離。
現(xiàn)在他對她說，很抱歉，我回不去了，就到這兒吧。
原來，慕清說的是對的，人會改變的。
原來，慕洛宸說的也是對的，早在六年前他和她的故事就結(jié)束了。
是她還停留在原地不肯離開。
他說，顧總，回江城去。
她想說，江城沒有你，我可以留在洛杉磯嗎？哪怕不見面，我知道我生活的城市里有你便好；
她還想說你說做朋友，那我們就只做朋友，我能管住我的心，不讓你為難；
她還想說我從出生就孤苦無依，我只有你了，別讓我一個走路，我怕！
她從未如此卑微過，她不是那個果敢的女財閥，在他面前，她永遠都是顧流笙，是他的戀人，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姐姐，這些話她終究沒有說出口，她怕說出來，會讓他為難，也讓自己為難，她太愛他，她舍不得。
多年后，她終于吃上了他做的飯，那塊只煎到五成熟的牛排，她吃了，那盤他切好的水果，她也吃了。她一個人在餐廳里吃著東西，一個人將餐盤洗干凈再擺放好，一個人收拾餐桌，一如這六年來的時光。
她將衣物一件一件的折疊好放到行李箱內(nèi)，按照房間的布局將個人物品收拾妥當(dāng)，不留一個空白區(qū)域，就像掃描一樣，對空間全方為掃描，生怕遺漏了什么，她不想留下任何痕跡，好像她從未來過。
***
陳濤接到老板電話的時候，正和毛姆在地下夜店里尋歡作樂，他看了眼毛姆，正一本正經(jīng)的坐在沙發(fā)上，對身邊的尤物麗人的挑逗不為所動。
陳濤走到洗手間，將門關(guān)上，才聽清楚那邊老板說的話：“給顧總訂張明天飛江城的機票，越早越好?！?p> 陳濤將電話掛掉，給顧流笙聯(lián)系讓她把她的身份證號碼發(fā)過來，他好訂機票，顧流笙很快發(fā)了過來。他選了明日上午11點的航班，還有更早的，但他覺得11點鐘的最合適，然后就把訂好的機票信息發(fā)給了老板和顧流笙。
不過他覺得有點不對勁，要拉開房門的時候，才感覺到，今天老板的語氣過于平靜，似乎在壓抑著驚濤駭浪。
房門外是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陳濤踏出房門，融入其中。
陳濤陪了一宿，毛姆終于上鉤，這個老鬼在這個花花世界里，先開始與陳濤大談成名史，像個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人對一個年輕人的訓(xùn)教，在眾多的美女環(huán)繞里，面不改色，舉止得體，似乎周圍的誘惑也拉不下他的高貴。
直到陳濤不經(jīng)意的提到克莉絲汀，提到她在T臺上如何光芒四射，如何妖嬈多姿，剛剛結(jié)束的一場內(nèi)衣走秀中，看得陳濤心癢難耐，當(dāng)然那場秀，毛姆也在其中，兩個男人談?wù)撈鹨粋€年輕女人的身體，仿佛她就在眼前。毛姆帶著驕傲說她的母親是他一手造就的，聲音里透著濃濃的回味無窮。陳濤看到毛姆的表情，就知道機會來了，他不經(jīng)意的說要與克莉絲汀共度春宵。毛姆眼中發(fā)出亮光，他還是抵不過自己的心魔，于是這事就成了。
既然雙方達成共識，成為盟友，自己最隱藏最黑暗的東西都做了交換，還有什么可裝的呢？陳濤讓一眾美女退下，與毛姆把酒言歡，毛姆也毫不避諱的談起自己以往的風(fēng)流韻事，他對陳濤說，他已經(jīng)六十多歲，還能保持如此的創(chuàng)作能力，來源于他還熊熊燃燒著的對女人的貪戀，他最后說如果生命中缺少這場貪戀，讓他沒了*望，他的創(chuàng)作生命早就終結(jié)了。
有位著名的心理學(xué)家說，人是*望的集合體。陳濤聽了，對毛姆多了份寬容。他也是男人，雖不如毛姆風(fēng)流，但也有固定的床伴，每半年換一次，他有這個本錢，在這方面，男人看男人，總是包容多于苛刻。
他想起他的老板，孤身一人，冷冷清清，對什么都可有可無，他可有貪戀的人和事？
***
顧流笙半夜驚醒，看表才兩點，再無睡意，她起床收拾好東西，然后下樓來到廚房。
慕洛宸也未睡，他獨坐在書房內(nèi)，不知抽了多少煙，聽到樓下的動靜，終于忍不住出門，他看到顧流笙在廚房內(nèi)忙碌，似乎在做著什么。
他在墻角處坐下，隱藏在黑暗里，在她看不見的地里，看著她忙碌，就這么看了一夜。
一如他不能被發(fā)現(xiàn)的感情，他深深眷戀著她。
陳濤送走毛姆，來到老板的家里，他看表還很早，凌晨五點，想悄無聲息的泡壺茶，提提神。
當(dāng)他走進去，看到顧流笙已經(jīng)在廚房里忙碌，他走向前打招呼：“顧總，這么早。”
他卷起袖子打算幫忙，顧流笙看了他一眼，說道：“不用幫忙了，你去客廳歇一歇，是不是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沒有睡覺？”
陳濤點點頭，他覺得顧流笙雖然外表像塊冷玉，可是人很細膩，也不吝嗇對他人的關(guān)心，讓他覺得很舒服。
在陳濤心底，顧流笙與老板很相配，只有顧流笙這么強大又不畏真誠的人，才能消融慕洛宸的鋒利和孤獨。
他想問問顧流笙為何要走，可是他又覺得不妥，于是就走到客廳里閉目養(yǎng)神。
不久他感覺到老板好似出了門，他睜眼看了下表，六點鐘，是慕洛宸跑步的時間點，他跟往常一樣的準時。
今日餐桌上陳濤覺得很壓抑，老板與顧流笙都無話，他也很識趣的沒有說話，這可能是最后一頓吃這么美味的早餐了，陳濤把自己沉浸在對美食的品嘗上。
收拾好，也到了要去機場的時間了，陳濤等著慕洛宸的安排。
“慕總送我吧，我來，你接，我走，你送。”顧流笙說話了，許是許久未說話，她的聲音啞啞的。
慕洛宸點點頭，說：“好?！?p> 慕洛宸與顧流笙開車在前，陳濤與司機的車在后。
路上顧流笙似乎想記住這座城市，她一直靠著窗向外看著，眼睛都不眨一下，今天的天氣真好，冬日的暖陽照到車里，輕輕的落在她的臉上，溫柔的撫摸著她，她閉上了眼睛，睡著了，跟她來的時候一樣，只是這次她不是敞開了自己呼呼大睡，她緊靠著車門，側(cè)著身子，雙手環(huán)胸，縮蜷著身子，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慕洛宸的眼睛一直盯著路況，嘴唇緊閉。
到了機場，顧流笙很快就醒了，人一旦缺乏了安全感，對環(huán)境的感知也靈敏了。也好，省的他糾結(jié)要不要叫醒她了。
她撫了撫自己的頭發(fā)，眼睛看著前方：“就送到這兒吧，我自己進去。”
“你跟陳濤一起，他送你回去?！蹦铰邋芬捕⒅胺秸f道。
“怎么，怕我溜掉？”顧流笙輕輕笑了下。
“你與陳濤一起回去。”慕洛宸又重復(fù)一遍，仿佛跟她沒其他話說了。
“好，隨你?！鳖櫫黧虾艽蠓降恼f。
然后車內(nèi)一陣沉默，兩人都未下車，慕洛宸手指握緊了方向盤，他想說點什么，隨便說什么都好，可是嗓子里仿佛被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覺得車內(nèi)太壓抑，他想下車，可是他又舍不得跟她這一會兒的獨處時間，以后怕是很難再有這樣的獨處機會了。
“你離開以后，我變成了一個靠回憶生活的人。”他聽到顧流笙終于說話了，不管說什么都好，只要是她說的，他都會記住。
“我每天都寫日記，這樣等你回來了，就知道我這六年的日子，你就會少一點遺憾，你……那么愛我，一定會內(nèi)疚，一定會想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是怎么過的。”顧流笙淡淡的說著，慕洛宸眼睛只盯著前方。
“我們分開多久，我就找了你多久，漫無目的的找，現(xiàn)在找到你了，我也累了，我可以停下來歇歇了?！?p> “這樣也挺好！”顧流笙說。
慕路宸終于將頭側(cè)過來看向她，顧流笙淡淡的看著他，眸子里瑩瑩光彩懾住了他，他想溺死在她的眼睛里，這樣就永遠屬于她了。
“好，顧總，還是朋友?！蹦铰邋仿牭阶约哼@樣說，他真想狠狠的抽自己一頓。
“好，慕總，還是朋友?！鳖櫫黧险f，然后推開車門下車。
慕洛宸將她的行李從后備箱取出，交給陳濤，陳濤要護送顧流笙回江城。
“有必要這樣嗎？”顧流笙又問。
“善始善終。”慕洛宸答，顧流笙便不答話了，與陳濤一起走進了機場。
飛機從慕洛宸的頭頂飛過，他看著掠過的飛機，很快就淹沒在天空里。
他將煙靜靜的吸完，才發(fā)動了車子。
以后他也是一個靠回憶過活的人了！
還好，他也有回憶了，以前，他什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