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世然的身體確實變得完好無損了,原本觸目驚心的傷口裂痕都不復存在,連道疤也沒有留下,效果好到堪比撤銷按鈕,如果不是他那身破破爛爛又沾滿血污的衣服,蕁羽幾乎會以為之前自己面前滿身是傷的何世然是自己的幻覺。
“真的什么傷也沒有了...”
蕁羽看著傷口從何世然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有些遲疑,然后下意識伸出手去摸何世然因衣物破損而裸露在外的肩頭。
“疼嗎?”
手里傳來溫熱的觸感,蕁羽如此問著,眼睛在何世然的肩頭打量,那么大一個傷口啊,本來還血肉模糊呢,居然那么快就不見了。
她在心里感到意外,以前自己的能力似乎從來都沒有那么輕松的一針見血過。
“疼是不疼,不過蕁羽你再這樣摸下去又會發(fā)生新的危險事故的?!?p> 何世然笑笑,壓低了聲音回應(yīng)她,身體向著她的方向微微側(cè)壓過來。
蕁羽感受到了何世然的動作,身子突然一僵,然后猛把手收回來,轉(zhuǎn)身提防格擋在自己和何世然的面前。
“你不要過來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啊?!?p> “既然是救命恩人我不就更應(yīng)該以身相許了嗎?嗯?”
他不慌不忙的接話,似乎并不因蕁羽的抬手格擋有什么反應(yīng)。
“你要是敢過來信不信我讓你又負一次重傷?”
她如此威脅,卻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話有沒有效用,畢竟之前她輕易被何世然按住是有先例的。何世然雖然因為有些混血的長相看上去一股少爺氣,但是卻意外的反應(yīng)很快,而且似乎通略格斗技巧,力氣也不小。
說白了就是她不一定能打贏何世然,雖然她自己也曾經(jīng)練過散打一類的東西,但是完全無法和何世然抗衡。雖然說不上正式見過他和什么打起來,但是從一些微小的動作之中,蕁羽會有何世然似乎很擅長這些格斗技巧這樣的感覺。
那樣的感覺就是何世然好像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重復過這些動作,下手穩(wěn)準,那不像是僅僅只是練習得來的結(jié)果,而像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實戰(zhàn)。
說起來何世然是個比穆皓唯還要危險得多的男人,他的身份至今完全沒有頭緒,他從不介紹關(guān)于他自己的來歷,他不像穆皓唯會直接說自己是魂夢師家族的人,他對于自己似乎只字不提。
蕁羽猛然又警惕起來,身子縮了縮,想要退離何世然的周圍。為什么現(xiàn)在才想起何世然是這等危險人物??明明他之前還用過麻醉槍強行讓自己入睡吧?怎么剛剛突然就和他靠得這么近了?
她心里焦急的埋怨自己剛剛在想什么,居然這么輕易地就放松了警惕,雖然原來是說在夢境里被殺死也無所謂,只是醒來,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啊,她察覺到了夢境的異變,如果何世然真的在這里對她動手了,那會不會真的死亡也沒有定數(shù)。
蕁羽眉頭皺成一團,原本靠放的腿收蜷起來,隨時防衛(wèi)著,何世然見她一副進入了全副武裝狀態(tài)的模樣,反倒是嘆了口氣,沒再逼近,只是伸出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用不著像只刺猬一樣蜷縮起來,我不會害你?!?p> “誰知道你啊,你之前也說過一樣的話然后就用麻醉槍給了我一槍吧??”
“那種事不會有下一次了,我那是迫不得已。”
何世然臉上居然出現(xiàn)了歉意的笑,然后自然而然的抬起手把蕁羽擋在兩人之間的雙手給輕拉了下來,蕁羽順著他的力道將信將疑的放下手,卻在心里又一驚。
對了,這個家伙還有個危險的點就是他很容易讓人放松警惕?。?!
那么想著她又想抬起手來,不由抬眸去看何世然的臉,但是看著他臉上表情的一剎她微微一怔。
他臉上不誠意的笑意不知什么時候褪去了,此刻正望著她的臉,兩人目光正好撞上,她看著何世然眸光微閃,接著,他就露出無奈的苦笑,輕聲開口。
“蕁羽...你不用那么警惕我的...尤其是在這里。”
“在夢境里你想要我怎么樣是輕而易舉的事,如同你剛剛治好我的傷一樣,就算是你真的想要殺我,你也根本不用動手。我無論是生還是死都是由你定奪的,明白嗎?”
蕁羽心說什么叫生與死都是由她來定奪?是指他的命在她手上的意思嗎?可是這副苦笑又是怎么回事?蕁羽不知道何世然的那份無奈出于什么,但是他的話似乎把她說得像一個強權(quán)專制的人一樣。
“我為什么要殺你?”蕁羽坐正身子下意識開口反駁,覺得何世然的話讓她來氣,“我又不是為了莫名其妙的事就不顧分寸的人。何世然,你記住,不要再說這種話?!?p> “我不濫用能力,我警惕你是因為我還沒有足夠相信你,我覺得你是個危險的人。但是我絕對不會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就置人于死地,而我是否掌控你的生死和我選不選擇相信你是兩件事,你明白嗎?”
她盯著他的眼睛說出這番話,希望能讓何世然清醒一點,到底是什么樣的家伙才會把性命是否握在別人手里與是否讓別人信任混為一談??
何世然似乎也沒料到蕁羽會那么激動,只是等著音落了好幾秒,他才反應(yīng)過來,然后點了點頭:“我不會再說這種話了?!?p> 蕁羽狐疑的打量他片刻,也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最后還是嘆了口氣,把身子轉(zhuǎn)正了回來對向破舊的草屋門口。
“即使是把自己的性命也全部交于你的手里也難以取得你的信任啊....”
半晌,她似乎又聽見何世然喃喃自語,話聽起來有些心酸,可是她想了想沒有開口說什么,當做沒有聽見他這句話。
空氣里一下子安靜下來了,光線并不亮堂的破草屋里只能靠門簾里透過的橘火燈光照亮,透過各種層次的光,兩人坐在分布不勻的稻草堆上,擠在這個狹小黑暗的空間里,似乎是各懷心事,這樣的時刻似乎也意外的難得。蕁羽突然很想問問何世然別的事情,比如和他們失散后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夢魘又到底襲擊他們是什么目的,可是她心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半天,最后卻開口說出與心想沒什么多大關(guān)聯(lián)的話來。
“那么你的傷也治好了,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繼續(xù)呆在這個夢里嗎?”
“當然要從這個夢里出去?!?p> 何世然說,這次的回答倒是沒有絲毫的猶豫。
“出去了就回到現(xiàn)實世界里了,然后你們就會離開了吧?”蕁羽輕聲說。
“你很希望我們馬上離開嗎?”
聽到何世然這么問,蕁羽微微一怔,猶豫了片刻,然后回答:“那當然...你們可是介入了我的生活了哎?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又莫名其妙的把我?guī)нM夢境?!?p> “雖然很感謝你們?yōu)槲掖蚱屏四莻€夢,但是那也只是解決了一個麻煩…我們并不是什么關(guān)系很緊密的熟人,夢還是夢,我是我,你們是你們,之后一切都會回歸日常,接下來我也應(yīng)該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回到那個枯燥無味,一無所有的生活里...
蕁羽的聲音越來越小,突然就沒了聲響。
說是等到逃離這個夢境然后又回去,可是回去了又能怎么樣?回到的現(xiàn)實里什么也沒有,沒有和她有緊密關(guān)系的家人和朋友,也沒有她所留戀的事物。回歸的日常也不過是像以往那樣,她獨自一人在夢境和現(xiàn)實交錯的世界里穿梭,日復一日渾渾噩噩的生活。
不過何世然說,夢境具實化在一步步加劇,那么,世界就會變得混亂,甚至支離破碎了。
對于蕁羽來說,如果選擇獨自一人回到那個現(xiàn)實里,那么她就是知道即將來臨的末日,在一無所有的世界里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死亡,那樣的未來什么也不會有,她所想的一切都會連同世界一樣灰飛煙滅。
她真的想就那么回去嗎?
她真的想馬上讓何世然和穆皓唯離開嗎?
這次換成她在心里扣問自己,于是回答何世然的話漸漸地沒了聲息。
“不過我說要回去,你就會放過我嗎?”
她最后沒能再堅定的說出回答,反倒是換轉(zhuǎn)了話題,“你帶我看夢境具實化不就是為了讓我利用我的能力修復這個世界嗎?”
“原來你那么想啊?!焙问廊恍α耍皠e誤會了,我和你一樣并不覺得修復世界是你的職責。如果你想回去過你的生活,我當然會放你回去,因為那是你自己做的選擇?!?p> “我才不在乎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彼瓜卵酆焷?,壓低了聲音,“我是受人之托要帶你了解這件事情,可是我并不想篡改你的選擇?!?p> “對我而言你想要的生活比這個世界是否毀滅更重要?!?p> 何世然幾乎是喃喃自語的說出了這最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