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于厚重的闊劍,自姬千瀧頭頂劈落。樸實無華,卻是最為致命的進攻。
寒芒倒映的劍鋒上,憑依于重量的威力正逐層顯露。漢克甚至無須全力揮舞,便將這柄墜于天空的闊劍,化作為勢破千軍的兇器。
最佳的反制時機,雞哥已經(jīng)錯過了。他本該飛起一腳,搶在漢克完全揮開闊劍前,將這粗鄙且毫無美感的兵器,生生踹回劍鞘。
但他沒有。
凌空劃過的巨刃遮擋住了男人的面孔,衛(wèi)隊長甚至已開始想象,那黑發(fā)混蛋被劈開腦袋的凄慘模樣。暴力與鮮血,總能激發(fā)出人類潛藏已久的獸性,嗜血的快感正令漢克興奮異常。他還記得勒格姆曾說“今天不可見血”,但那自尋死路的黑發(fā)混蛋,又怎配獲得憐憫?
恐懼與慌亂,終于吞噬了姬千瀧身后,從屬于“黎歌”的四位冒險者。當寒芒涌現(xiàn)的劍刃映入視線,正處于包圍網(wǎng)外圈圍堵“忘川”的他們,已來不及去保護會長。
宛若星海的蒼藍光芒一閃而過,隨后響起的,是冰屑破碎的刺耳悲鳴。短暫的雜音消散后,漢克只覺那柄即將劈落于地的雙刃闊劍,竟猛地失去了重量。
作為一位經(jīng)驗老道的冒險者,面對失去平衡的極端狀況,漢克依舊頑強的揮出了“殺招”。雖說姿勢狼狽異常,衛(wèi)隊長手中的劍刃卻未遲疑半分。但當闊劍劃過眼前,漢克才意識到這柄原本半米有余的厚重兵器,竟只剩下握把以上的半尺劍刃。
佇于原地的姬千隴,仍未擺出任何防御。擁有“劍圣”名號的他,沐浴劍風卻紋絲未動。闊劍斷裂的前半段劍刃,幾乎是貼著雞哥的天靈蓋飛旋而去。伴隨著巖石破碎的悶響,那段寬厚而沉重的鐵疙瘩,輕易拍碎了教會庭院的大理石地磚。
冰藍色的優(yōu)雅光劍,正被姬千瀧牢牢攥于右手。
這柄擁有“藍星爍芒”之名的標準光劍,曾在阿拉德大陸游歷的冒險者們,應(yīng)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從性能上來講,那不過是由藍色小晶塊鍛造熔煉后制成的量產(chǎn)貨。除去“劍身優(yōu)美”以及微弱的“急凍”效果,她基本沒啥特別的優(yōu)點。
嚴格來說,出身低微的“藍星爍芒”,與天邊繁星根本扯不上半點關(guān)系。唯一其全力揮舞時生成的零散冰屑,神似閃耀于夜空的璀璨銀河。
她從不是值得夸耀的傳奇裝備。作為瑪爾公國研制的初代魔導武器,“藍星爍芒劍”這樣性能低劣的老古董,早該被時代干凈利落的拋棄掉。事實上,就算是在姬千隴看來,“藍星爍芒劍”都更像是一柄精巧的玩具,或是有特殊意義的收藏品。
透過她富有設(shè)計感的老舊劍柄,雞哥總會看到很多奇怪的東西——比如說,那片尚且“青澀”的阿拉德大陸;再比如說,冒險者們早已遺忘的“英雄夢”。
總而言之,姬千隴很喜歡這柄劍。
情懷或信仰,都不能讓裝備屬性提升半分。無論再怎么吹的天花亂墜,藍星爍芒劍都只是把落后與時代的可笑玩具。但在姬千瀧的認知中,處理漢克這樣的弱小冒險者,一柄玩具便已足夠。
貼著姬千瀧的鼻尖掠過后,闊劍殘存的后半段劈碎了教會廣場的地板。當煙塵消散殆盡,雞哥看見漢克手中的闊劍,竟嵌入石磚半寸余深。
漢克用了好一段時間才膽敢確信,是自己面前的黑發(fā)男人,一刀斬斷了磐巖般堅實的寬厚闊劍。這位經(jīng)驗豐富的衛(wèi)隊長終于意識到,那位沖著自己信步走來的恐怖男人,是只不折不扣的怪物。而善使光劍的“怪物”,在他的印象中只存在一位。
“黎歌”公會的會長,姬千隴。
突襲失敗后的起鼓重振,是每位冒險者理應(yīng)通曉的必修課。漢克正打算抽回自己支離破碎的武器,卻發(fā)現(xiàn)那位斬斷劍刃的黑發(fā)男人,一腳壓住了闊劍的劍柄。
姬千隴空無一物的左手,正以執(zhí)劍之姿抵著漢克的喉嚨。
“記住,蠢貨。如果是在實戰(zhàn)中,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
漢克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從正面戰(zhàn)場打垮擁有“劍圣”稱號的姬千隴。但身為從屬于“忘川”的冒險者,他無法忍受向“黎歌”屈服的恥辱。
與那群光鮮亮麗的公國騎士不同,身為冒險者的漢克,從不苛求自己追尋“榮譽”。頂住衛(wèi)隊長的喉嚨的,不過是柄子虛烏有的劍刃——透過姬千隴的傲慢,漢克窺見了另一種勝利的可能性。
卑鄙,但是能贏。
“您難道還認為,現(xiàn)在不是實戰(zhàn)?”
“什么意思?”
腦海中反復(fù)翻涌的不祥預(yù)感,終于將秉持矜持的強者驚醒。當姬千隴注意到漢克左手里的小動作,衛(wèi)隊長掌中漆黑深邃的槍管,已悄然瞄準劍圣的眉心。
“時代變了,蠢貨?。 ?p> 槍聲回蕩在廣場。
就仿佛在腦殼內(nèi)橫沖直撞的鉛塊,與槍口火光一同涌現(xiàn)的惱人耳鳴,簡直要將姬千隴逼瘋了。
漢克射出的子彈,幾乎是貼著劍圣的耳廓擦過。姬千隴非常確定,如果自己的動作哪怕再遲上半分,現(xiàn)在躺在這里的,都會是自己支離破碎的尸體。
姬千隴不得不承認,這位連自身職業(yè)都不明確的劣等冒險者,教會了自己何為恐懼。
真是恥辱!
與西澤的慣用武器一樣,漢克使用的短管燧發(fā)槍雖說威力巨大,卻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再次填裝。偷襲失敗后的衛(wèi)隊長,手邊只剩下一柄存不余半的殘破闊劍。半跪于“劍圣”面前,毫無防備的漢克,就仿佛嬰兒般不堪一擊。
不知為何,姬千隴對漢克做出的唯一懲戒,便是沖著其胸口飛起一腳,將這位再無任何后招的衛(wèi)隊長,親手送回了“忘川”的防御圈。
并非所有看似高尚的行為,都有“騎士精神”在背后支撐。姬千瀧不會對敵人施以仁慈,但當死亡的預(yù)感在腦海串流而過,這位強大的雙刀流劍士,只想攥住自己的腰間第二柄劍。
劍圣尋劍的左手,最終還是悻悻的抽了回來。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吞噬了姬千瀧的思緒。
死死盯著從地板爬起的魁梧男人,姬千隴又怎能承認,自己正在忌憚他。
那不過是位連“職業(yè)”都尚未確定的雜牌冒險者!那不過是只螻蟻般脆弱的渣滓!
足夠了!解決這群未入流的菜鳥,一柄“藍星爍芒”便已足夠!
“你下死手?”
漢克沒有回話,涌現(xiàn)于嘴角的獰笑,是衛(wèi)隊長給予劍圣的唯一應(yīng)答。姬千隴認得這個表情,之前在漢克面前辱罵“忘川”時,他自己也曾如此不堪入目的笑過。
禮尚往來,姬千隴很喜歡這句話。
“很好,明白了?!?p> 就仿佛受不同光影渲染的幕布,糾紛的雙方,常常會因迥異的思考方式,收獲完全不同的分析結(jié)果——在漢克的認知中,這是一場發(fā)生在“忘川”與“離歌”間,“20對5”的不公平戰(zhàn)斗;而姬千隴看來,這個數(shù)字是“1對20”。
在一眾冒險者虎視眈眈的注視下,劍圣將手中唯一的劍刃拋向了天空。
敵人的怪異舉動,被漢克理所應(yīng)當?shù)漠敵闪送灰u機會。
一抹映于天空的湛藍霞光,卻讓衛(wèi)隊長即將脫口而出的指令,硬生生咽回了喉嚨。
游離于天幕的二十四柄蒼茫虛影,正逐一凝結(jié)為“劍”的模樣。
已然身為劍圣的姬千隴,直至今日也沒能理解“信念”是何含義。他討厭那些花里胡哨的理論知識,卻總是在不知疲倦的揮舞劍刃。很久以前的某天,姬千隴將“劍的意象”刻進了腦海。與此同時,少年那空無一物的手掌中,劍刃憑空出現(xiàn)了。
姬千隴花了很長時間才弄懂,那便是“極鬼劍術(shù)”的根源。
墜于地板的十二柄虛影,恰好將姬千瀧與“忘川”的絕大部分冒險者圍困其中。注意到守衛(wèi)隊唯一“漏網(wǎng)之魚”正呆站在房檐下不知所措后,將“忘川”一網(wǎng)打盡的想法,被“劍圣”暫且放棄了。
“時間寶貴,‘忘川’的懦夫們,有膽就一起上吧??!”
有史以來第一次,姬千瀧在未取得“稱號”的冒險者面前,架好了進攻的陣勢。
漢克已清楚的意識到,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位已被激怒的可怕怪物。在徹底認真的“劍圣”面前,他看不見自己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勝算。但身為“忘川”公會的一員,漢克沒有退路。
事實上,他甚至根本沒想后退。
“如你所愿!”
向著完全展開劍陣的姬千瀧,“忘川”的冒險者收緊了包圍網(wǎng)。名為夏爾的新人少女,僥幸被隔在了劍陣之外。前輩們清晰無比的戰(zhàn)術(shù)行動,在她看來竟是如此悲壯。
對劍圣來說,如此程度的清掃工作,實在太過簡單。
在這精心裝點過的庭院,姬千隴的炫目劍芒,只需閃耀短短數(shù)秒。
這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慕Y(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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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杅咸
個破咸魚,碼字真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