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深處吹來陣陣?yán)滹L(fēng),直刺入骨,周圍溫度隨之驟降,自打進(jìn)入棲鳳城地界,鐘馗便脫下冬裝,以輕衣便服來享受南國的溫暖,寒流的突然襲擊,讓他措不及防,只得緊咬不斷打顫的牙關(guān),硬著頭皮四處張望,那四人走的實在太快,連個鬼影都尋不到了。鐘馗暗叫邪門,更夸張的是,短短一條小巷,兩旁竟然有七八個出口,實在讓人頭大。難以忍受寒意,鐘馗悶頭闖進(jìn)離他最近的甬道,豎起耳朵聽了片刻,確定附近并無他人,這才放心前行??蓻]走幾步便是一彎,彎后又是幾條岔路,如此反復(fù),如同一個迷宮,鐘馗仗著自己輕功無雙,以指在墻上劃痕標(biāo)記,一條路一條路試下來,硬是給他尋到出口,不過用時一刻鐘。鐘馗在出口探頭望去,外面似是一個大庭院,院子正中是一彎湖水,上有小橋橫架,湖心立著涼亭,亭中有幾道身影閃動。湖邊植被茂盛,繁花似錦,假山怪石皆全,其后錯落著幾棟別樓,該是居所。鐘馗暗罵道:“直娘賊,生活還挺有雅趣?!?p> 只見鐘馗右腳重重一踏,身形猛然竄出,緊貼地面滑行,地上草木深盛,鐘馗借此遮擋亭中之人的視線,臨到湖邊,他屈肘沉髖,雙腳張開,像只蛤蟆一樣伏在地面,金剛意遍布四肢,力量爆發(fā)而出。鐘馗瞬間升到空中,敞袍如鼓風(fēng)之翼,赫然張開,就這樣悠悠向湖心亭飄去。亭中眾人聽聞異動,回頭望去,只有空空如也的綠地和隨風(fēng)起伏的蒲公英,并無他物。安靜片刻后,亭中又傳來嬉戲聲。鐘馗無聲無息的落在亭上,細(xì)聽下方動靜,亭中鶯鶯燕燕,皆是女聲。
一人道:“說來也怪,大王怎突然這般溫吞,新來小娘子不愿,竟拖了七八天也沒被他占了身子?!甭曇艏饧?xì)如刀劍拖地,聽的鐘馗頭皮發(fā)麻。
有個嫵媚的聲音答道:“難不成那小娘子是個烈性子,讓大王也無計可施?”
立馬有人反駁:“什么烈性子,蘇家大姑娘夠不夠烈,沒被一刀抹了脖子?還不是大王見小娘子生的貌美,舍不得強(qiáng)來。”
又有人接著說:“聽說這個小娘子來歷很不一般啊,好像還是棲鳳城哪個富商的女兒呢?!?p> 尖銳的聲音又響起:“哼~,生的漂亮富貴又有什么用,如今還不是跟姐妹們平起平坐,成了大王的人,說起來還要叫我們一聲姐姐呢?!贝嗽捯怀?,周圍響起一片哄笑聲,女子們都連連稱是。
鐘馗大概是聽明白了,原來此處是那勞什子石碑國大王的后宮,甚至還有棲鳳城富商之女被困于此,彈丸之地,自立成國已夠可笑,行政機(jī)構(gòu)尚未完善,享樂之所倒是未雨綢繆。
這時別樓旁有人呼道:“姑娘們,該用膳了。”鐘馗抬眼望去,一個老媽子正揮舞著手臂,余光所及,之前看到那座橋竟是斷的,靠近別樓的一部分橋身被沉入水中,以繩索連于另一側(cè),這樣有水相隔,又無船只,若非對岸之人升起橋體,別樓中人實在難以逃離。看來這大王對自己的嬪妃并不放心,怪不得把通道建成迷宮,真不知這是后宮還是監(jiān)牢。
吧嗒吧嗒的腳步聲響起,亭中的女子們相互挽著去吃午飯了,亭子里安靜下來,蛙鳴此起彼伏。鐘馗注視著花花綠綠的背影,摸了摸空癟癟的肚子,甚是艷羨。
鐘馗看著女子們都回到房間,凌空而起,故技重施,飄到別樓旁的草叢中,這里視野開闊,正好可以看到建筑的全貌。別樓有兩座,每座都掛著巨大牌匾,分別書著芳香樓與仙芝居,另外還有兩個小樓,估計是仆人居住之所。鐘馗若想將棲鳳城富商之女救出,便要先找出人住處才行,此時并無良策,只能先蟄伏等待。直至丑時二刻,侍女陸陸續(xù)續(xù)將餐具送回廚房,鐘馗鎖定廚房的位置,悄悄潛行過去,他伏在窗下,打算等雜役洗刷完之后尋些吃的填填肚子,只聽有人道:“王阿婆,你快想想辦法,沈家那姑娘仍不愿吃飯,這七八天就吃了幾頓,要是餓出個好歹,大王可是要拿我們問罪的?!?p> 王阿婆嘆了口氣:“還是我去勸勸她吧,既然都落到這般田地,可別再傷害自己了。”那人慌忙道:“阿婆,什么這般田地,可千萬別亂說,萬一讓人聽了去,又在大王旁嚼耳朵。”王婆聲音很是疑惑:“明明都是善良本分的閨女,怎么當(dāng)了什么王妃之后就變了呢?!蹦侨艘贿厔窠庖贿呉跗湃チ耍犞曇袈?,鐘馗偷偷摸摸向廚房里看了一眼,并無閑人,再想想一路來連護(hù)衛(wèi)都少見,看來這個石碑國人手不是很足嘛,他雙手拉著窗沿,卷腹挺身翻進(jìn)屋內(nèi),一陣翻缸倒鍋后,發(fā)現(xiàn)連根菜葉都沒有。鐘馗正唉聲嘆氣。聽聞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鐘馗只好再度從窗口竄出,繼續(xù)偷聽。王阿婆的聲音傳來“這沈姑娘口味也真是奇特,竟然喜歡吃苦瓜,我這還得再給她加道菜?!庇腥说溃骸斑€是阿婆你有辦法,只說了幾句便讓這尊石佛也開了口。”王阿婆道:“這沈姑娘生的真是可人,我見猶憐,怪不得那殺千刀的不舍得用強(qiáng)。如今我們是在同一屋檐下,你以后可要多照看點,別被那些瘋女人欺負(fù)了?!蹦侨说溃骸鞍⑵耪f的是?!?p> 鐘馗心想‘既然找不到吃的,去沈姑娘房間吃點東西也是極好的?!牭缅佺P相接的清脆響聲,鐘馗偷偷瞄去,王阿婆已將飯菜交予侍女,鐘馗竊喜,悄悄尾隨在侍女之后。侍女并沒有前往群居的芳香樓,而是走向另一側(cè)的仙芝居,似乎只有沈姑娘在此,看來石碑國的大王對這位沈姑娘頗為照顧。侍女輕輕敲了敲門,道:“沈姑娘,午餐我給你端來啦?!敝宦牰说囊宦暎瑐鱽黹T栓松動的聲音,隨后房門打開半側(cè),沈姑娘的聲音傳來:“多謝妹妹了?!边@聲兒聽起來就是個美人兒,如此溫柔悅耳,只可惜侍女整好將沈姑娘身形擋住,鐘馗在樓下瞧不見面容。沈姑娘接過飯菜,迅速將門合上,緊接著便扣緊門栓。侍女搖搖頭,轉(zhuǎn)身離去,看侍女走遠(yuǎn),鐘馗躡手躡腳來到沈姑娘門前,四處張望一番,才伸出右手,在門上輕扣三聲,沈姑娘問道:“是誰?”鐘馗將嘴靠在窗柩上,輕聲道:“沈姑娘,我是令尊請來救小姐脫離險境的,你先開門讓我進(jìn)去,我們再細(xì)談。”沈小姐并不回話,鐘馗見屋內(nèi)沒了聲音,也不知沈小姐在做些什么,十東之后,鐘馗等的不耐,微微用力,吱呀一聲,門向內(nèi)開了少許,見門栓已被取掉,鐘馗推門而入,桌旁空空如也,并不見沈姑娘何在。鐘馗環(huán)顧左右,突然,一只剪刀從門后探出,猛然朝鐘馗后背扎去,只聽當(dāng)?shù)囊宦?,剪刀被震飛到半空,沈姑娘慌忙緊閉雙眼,用手捂住腦袋蹲在地上,生怕砸到自己。鐘馗伸出手指一夾,剪刀便被他穩(wěn)穩(wěn)接住。并沒有聽到剪刀落地的聲音,沈姑娘睜開一只眼睛歪頭看去,一個陌生男子正站在自己面前微笑,手中還拎著自己那把剪刀。
沈姑娘啊的驚呼出聲來,她趕忙用手捂住嘴,露出一雙迷惑的眼睛。鐘馗這才發(fā)現(xiàn),沈姑娘不僅聲音是溫柔的,眼睛也是溫柔的,他轉(zhuǎn)身把門合上,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飯菜,又指了指自己,朝沈姑娘做了個吃的動作。沈姑娘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微微點頭表示同意。鐘馗抱了抱拳,不再客氣,跳到桌旁大快朵頤。沈姑娘心中十分奇怪,但看鐘馗吃的津津有味,也不好過問。她也裊裊婷婷走到桌旁,掀起裙擺坐下,鐘馗抬眼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沈姑娘無奈的笑笑,夾起菜來細(xì)細(xì)咀嚼。觀二人吃相,鐘馗狼吞虎咽,好似餓鬼鋪食,沈小姐細(xì)嚼慢咽,不像在吃飯,倒像作畫般仔細(xì)。鐘馗發(fā)現(xiàn),沈小姐不僅眼睛溫柔,連吃飯也溫柔。吃得慢的反而先吃完,沈姑娘早早就停下筷子,看著對面的鐘馗風(fēng)卷殘云,盤子逐漸見底,鐘馗終于有停下的跡象,她起身去倒了杯水端與鐘馗,鐘馗接過,一飲而盡,抱拳道謝。沈姑娘擺擺手,笑道:“少俠先去里屋稍藏片刻,我叫人來收拾一下?!辩娯更c頭,閃進(jìn)沈姑娘臥房,沈姑娘見鐘馗藏好,出門呼叫侍女來打理殘局。沈姑娘的臥房彌漫著淡淡的蘭香,鐘馗東瞅西看,一切都讓從未進(jìn)過少女閨房的他很是新奇。
“少俠,已經(jīng)收拾好了,可以出來了?!鄙蚬媚锶崛岬穆暰€傳來。鐘馗大步流星走到沈姑娘面前,清了清嗓子,抱拳一躬,開始自報家門:“在下金剛宗內(nèi)門弟子鐘馗,恰經(jīng)此處,偶聞姑娘深陷此地,特來相助?!鄙蚬媚锓髅娑Γ溃骸扮娚賯b還真是有趣,怎地這般急,快請坐下說話?!辩娯敢慌哪X袋“哎呀,只顧著自己吃了,沒有在意你,沈姑娘今天吃飽了嗎?”沈姑娘點點頭“少俠放心,我向來所食不多,今日入口比以往還要多一些,說起來還要多謝少俠,若不是看你吃的這么香,我還真沒什么胃口?!辩娯笇擂蔚拿嗣X袋,“是嘛,哈哈?!辩娯赴l(fā)現(xiàn),沈姑娘聲音溫柔,眼睛溫柔,吃相溫柔,性子更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