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今天是常清遠(yuǎn)的宴，但實際上是孫奎的宴，排場大的很。開宴將近一個時辰，酒菜上下都有好幾輪了。
孫雄這邊實在待不下去了，用手肘頂了頂旁邊的張楷：“你怎么不吃菜，只喝酒啊？瞧著你弱不禁風(fēng)，沒想到酒量這般好。”
張楷提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悶聲又干了一杯酒。
“你說這會兒了，宴席怎么還不散??？想提前走都得像個借口，怪不得老大不愛來這些宴上?！睂O隆又往前湊了湊。
張楷往后讓了一讓：“你且仔細(xì)仔細(xì)瞧瞧，有沒有少了什么人？”
“誰??？”經(jīng)張楷這一說，孫雄仔細(xì)看了看人，除了吳尚書在家中侍疾，葉侍郎、周尚書、姚主事……好像是有一個人沒來：“難道是……”
張楷不再理會他，微微招手，一旁的丫鬟的丫鬟便上來斟酒。
正吃著，滿座的人突然“歘”一下站了起來。張楷也慢悠悠地站起身，而孫雄一臉莫名的東張西望。
一個老頭被七八個小宦官簇?fù)碇?，邁著官步，施施然走進(jìn)來。
這么大的動靜，陳溪禾也沒瞧過，偷偷抬眼看了過去。
那人穿一件朱紅色獅子通背，戴著斗牛補(bǔ)子，臉上端著和善的笑容。滿座的官員，包括孫奎也站了起來，等著小宦官給他鋪好墊子，看他倚著身子坐下，懶懶地說：“咱家來遲了?！?p> 邢鎬，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現(xiàn)任金陵鎮(zhèn)守太監(jiān)，當(dāng)之無愧的金陵一把手，真正的權(quán)勢滔天。
邢鎬抬手接過身邊小宦官遞上的酒，舉起酒杯就對孫奎說：“孫督公，咱家被幾個小耗子絆住了腳，來遲了，沒有怪罪吧！”
“何來怪罪，邢督公百忙之中還來此處，已是賞臉了。清遠(yuǎn)，還不上來謝謝邢督公。”孫奎笑著回身，招呼常清遠(yuǎn)上前。
“卑職謝邢督公賞光，敬督公！”常清遠(yuǎn)上前拱手，轉(zhuǎn)身舉杯敬酒。
陳溪禾立馬上前往常清遠(yuǎn)的酒杯里倒了酒。
“行，咱家就喝了這杯壽星敬的酒。諸位，何不同飲？”邢鎬笑著起身，仰頭干了一杯。
“謝督公！”
“千歲！”
“好了?！闭f著，邢鎬讓一旁的小火者扶著，慢悠悠的往往里走：“接著吃你們的。孫督公，咱們進(jìn)去吧?！?p> 孫奎拍了拍常清遠(yuǎn)的手示意他留下，轉(zhuǎn)身領(lǐng)著人往里走：“請。”
常清遠(yuǎn)待幾人往里走去，深深的看了孫奎一行人一眼。
“你不必一直留在我這里，可換個人上來?！背Ｇ暹h(yuǎn)瞥了陳溪禾一眼，“若是廚房還有剩料，可與我煮碗梅粥，順便小夏和你一起去?！?p> 陳溪禾一臉莫名其妙，都快結(jié)束了你才想起換人，我這腿都要廢了。
“是，大人?！?p> 陳溪禾下去后四周望了望，沒瞧見什么空閑的人，只得找到周婆子，讓她指個人過去，自己就和小夏往后院里去了。
走著走著，陳溪禾覺著有些不對。這常清遠(yuǎn)無緣無故讓自己去煮粥，到底是為何？還偏偏挑了幾位大人物密談的時候，可真是有點太巧了。她看了看身旁的小夏，有點意思。
“小禾，你先去廚房煮粥，我這邊得去趟茅房，著急，就先走了?！毙∠耐蝗晃嬷亲記_她說了兩聲，沒等回應(yīng)直接就跑了。
哼，果然有問題。
陳溪禾快步到了廚房，找了些備用的梅花，再讓婆子搬出了藏好的雪水，將白米放入雪水里煮上。她囑咐了一個在廚房里的小丫頭盯著火，自己借口有事就回去了。
陳溪禾剛進(jìn)回廊就看見小夏鬼鬼祟祟地往書房那邊去，她立刻就跟上去了。怕被發(fā)現(xiàn)，陳溪禾只敢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畢竟小夏是個會功夫的。
書房仍舊是鎖著，旁邊也沒什么人看守，想來是因為前廳待客，人手忙不過來了。陳溪禾蹲著身子偷偷看著，卻發(fā)現(xiàn)小夏掏出了一把鑰匙開了進(jìn)去。
看來，這父子兩不是一條心呀！
陳溪禾擔(dān)心廚房那里離了太久又出幺蛾子，只得先回了廚房。
“小禾姐姐，這粥已經(jīng)熟了，再有一刻就可以出米油了?！蹦切⊙诀咭豢匆婈愊叹挖s忙上前，還掀了蓋子給她看。
“多謝你了，若是等會主子用不完，咱們還能分點兒?！?p> 陳溪禾順勢將梅花扔了進(jìn)去，用勺子攪拌一下。
“??？還是算了，今晚肉菜多，怎么都吃不完的。而且我覺得這梅粥看著還沒有肉粥好吃，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會愛吃這個?！毙⊙诀呙辛鴥?，年紀(jì)小，正是貪吃長身體的年紀(jì)，眼睛里除了肉，其余一概不愛吃。
“大人們平日里吃慣了山珍海味，肉對他們已經(jīng)不新鮮了，用些像梅粥這樣的清淡雅致的食物，多半是吃膩了好東西了。”
陳溪禾越想越生氣，自己也饞肉啊。自打家里出事，吃肉也成了自己的頭等大事，沒了肉，干活都沒力氣。
“也不是啦，我覺得像常大人這樣的人物，吃梅花喝雪水就很、很……”
“很什么？”
“就是很合適啊。你想啊，大人長得那般好看，在吃食上必定要與旁人不同。有點像觀音座下的仙子！”
柳兒在一旁繪聲繪色地夸贊，手里還帶著比劃，活脫脫一個小花癡。
陳溪禾端起熬好的粥放到桌上，舀了幾勺倒入碗里，說：“仙子也是要吃飯的，我再不去，你的仙子要餓死了?？熳岄_！”
廚房里聽了一耳朵的人都笑了，給柳兒逗得面紅耳赤。
陳溪禾剛一出廚房就撞上了小夏。瞧這一額的細(xì)汗，沒少跑吧！
“小夏，你怎么才來，我還以為你摔茅廁里了，心想著你這么小個人，得找個人去撈你呢。”
小夏聽著陳溪禾的陰陽怪氣，有些生氣，剛想發(fā)火又找不到合理的說辭，只得哼哧了兩聲。
“真掉進(jìn)去了？”廚房里一個大娘立馬湊上前大聲喊了句。
廚房里的人瞬間就往外看來，上下打量著小夏身上的可疑痕跡。
這可給小夏臊死了，慌忙喊了兩聲：“誰說我掉下去了，我沒掉下去，不過是蹲久了點，怎么就掉下去了。我不舒服還不給人蹲廁嗎？你們……你們怎么亂說呢！”
“都怪你，小禾，你快和他們說，我沒掉下去！”
看著面前圍著自己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小夏，陳溪禾笑慘了：“我沒工夫和你扯，這粥都涼了，快快讓開！”
一把頂開小夏，陳溪禾端著粥快步往前廳去了，徒留小夏一人被廚房的人嘲笑。小夏惱恨咬牙，連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