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剛剛端上,滿桂便出現(xiàn)了。不等英東搭話,就見總兵大人語氣急促:
“二位小英雄。請等待一時,府中有些要事處理?!?p> 說完,又急匆匆的走開了。
桌案上的茶水,換了十杯有余。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額亦都實在不耐煩了:
“滿桂架子也太大了吧。我們都等了多久了,他還不出來!咱們是給他送東西呢,他到底知不知道!”
英東也不是有耐心的人,聽了額亦都的話,也覺得煩躁。就生出了離去之意。
費英東剛剛站起,就看滿桂快步而來,他一邊走還一邊賠禮:
“實在是怠慢總把頭了?!?p> 滿桂身后,居然還有一人。那人身高五尺,面白有須,方臉薄唇,頗為儒雅??擅挤逖弁?,又帶了三分豪氣。年約四十出頭,雖是滿面風霜,但精神顯得矍鑠。
滿桂走近屋后,很自然的,站到了那人的身后,然后對著那人一欠身:
“袁大人,這就是十八寨的總把頭-費英東。”
費英東聽后,腦閃驚雷,像在夢中。然后道:“莫非,這位是袁崇煥大人。大名鼎鼎的薊遼總督?”
來人微笑而回:“小英雄過譽了。正是袁某?!?p> 額亦都也是肅然起敬,站起來后,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英東端正了身姿,又斟酌了一小會兒才說:
“上次海棠山之事,多蒙袁大人相助。小可再次謝過大人?!?p> 袁崇煥回他:
“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比缓笳堄|兩人坐了下來。
費英東這才知道,滿桂之所以姍姍來遲,應是和袁大人在議論軍國大事,想到這里,就覺得自己有些莽撞了。
滿桂支開了仆役,然后對袁崇煥道:“袁大人,英東小英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不僅武藝超群,而且深明大義。我上次有幸拜訪塔山,想勸他與朝廷一起,抗金后金的軍隊。小英雄二話沒說,就欣然答應。之后,又獨自一人,探訪努爾哈赤的汗王宮殿,意圖盜得寶甲。真乃有勇有謀,世上罕見。”
袁督師欣賞的看了看英東,道:“真是英雄出少年,難得!難得!”
費英東聽后,拿出了包袱:
“此五套寶甲,來自努爾哈赤宮中。在下已經(jīng)試穿,五副甲胄不僅質(zhì)地輕疏,而且刀槍不入?,F(xiàn)在就贈予袁督師,也好助您戰(zhàn)場殺敵,保家衛(wèi)國?!?p> 這五副盔甲的秘密,是滿桂所告知,也是在袁崇煥的授意下,才請英東去偷得??涩F(xiàn)在,寶甲已經(jīng)取來,這兩人的神態(tài),竟看不出一絲喜悅。
費英東察覺事有不對,進而問道:“兩位大人??墒怯须y言之隱?”
袁督師看了一眼滿桂,說道:
“將軍,小英雄既然舍生冒死,為我們?nèi)韺毤住D憧上蛩M告軍中之事,如有任何后果。本督師一力承擔?!?p> “袁督師言重了?!睗M桂嘆了一口氣,再道:
“小英雄為我等犯險,理應相告。自遼陽失守以后,防御后金的重點,就依仗著廣寧府了。費英雄知道,后金一旦越過遼河,先攻擊的,一定是廣寧。這樣,廣寧這座城池怎樣防御,就是成了當務之急。
袁督師曾向朝廷上表,應當集中兵力在廣寧城內(nèi),待后金來犯時,正面迎擊。并且,要在城外加固堡壘,用來側應城內(nèi)的主力。最后,調(diào)集天津水師,在遼河之上,前后夾擊后金軍隊。”
費英東雖不懂兵法,可覺得只要是“前后夾擊,”勝算肯定較大。然后道:
“此舉甚為穩(wěn)妥,我十八寨中的義士,也可安插在城外的堡壘中,一同聯(lián)防。”
滿桂道:“我和袁督師,本也是這個意見??墒沁|東巡撫王化貞,提出了另一種兵略。他要統(tǒng)帥十萬軍兵,配合蒙古大軍,在廣寧城外與后金一決雌雄。又說,可勸服劉雄才歸降,里應外合,一舉蕩平后金?!?p> 費英東一聽到劉雄才,心中就格外反感,道:
“劉雄才通番賣國,讓他返水,實在不可靠。朝廷怎會同意?”
袁督師無奈說道:
“且不說劉雄才不可靠。這種關系國家存亡的大戰(zhàn),豈能依靠蒙古外族的協(xié)助?我與王化貞爭執(zhí)不下,十幾日前,上呈至天子。結果……”
額亦都看袁督師憂愁嘆惋,道:“難道?皇上同意了王化貞的意見?”
“朝中現(xiàn)在由魏忠賢把持,他不僅同意了王化貞的兵略。又哄騙皇上降下圣旨,所有關于廣寧的戰(zhàn)事,袁督師不得干預,只能在后方支援。”滿桂答到。
費英東最擔心的事,正是如此。先前西平堡的守將羅一貫,也曾提過袁、王二人不和。英東對王化貞,本來就有成見,現(xiàn)在廣寧的防御決策,又全部交給了他,再加上一個賣主求榮的劉雄才。費英東此刻,氣不打一處來,一拍桌案道:
“王化貞此人,最為無恥丑惡。上次就在海棠山,逼迫我手下的女寨主?,F(xiàn)在又結交賣國賊劉雄才,我怎能和這樣的人聯(lián)手?滿桂將軍,我十八寨就是全部覆滅。也絕不和這種人打交道?!?p> 袁崇煥和滿桂,也知道英東和王化貞有仇,滿桂遂言道:“
我知費英雄和王大人曾有過節(jié),可民族大義,應高于一切。小英雄不妨暫且放下個人恩怨,要以大局為重。”
額亦都晃了晃腦袋:
“二位大人,我和總把頭,都是女真人。又不是明朝子民,民族大義,無從講起?!?p> 費英東也道:“不錯。我們十八寨,奮力抵抗就是。大不了,在戰(zhàn)場上,與后金拼個你死我活。袁督師為國為民,忠貞不渝。我費某十分敬佩,所以才涉險進入汗宮,取得了寶甲。今日有幸一睹真顏,死而無憾?,F(xiàn)就獻上寶甲,供您作戰(zhàn)之用?!?p> 英東說罷,就拿出了包袱,再次遞上盔甲。
袁崇煥也趕緊起身,推辭道:
“小兄弟。你為人耿直,不肯向權貴折腰。袁某十非常欽佩,可這五件盔甲。袁某決不敢接受,若如是袁某領軍,五件盔甲可起克敵制勝的作用?,F(xiàn)今,已無權利作戰(zhàn),怎敢接過大俠的饋贈。你且先留下,有朝一日,我二人并肩抗敵之時。袁某再接受大俠的好意?!?p> 費英東看袁崇煥執(zhí)意不收,只能作罷。滿桂也知,聯(lián)合王化貞作戰(zhàn)的事,費英東不會同意,就言道:
“十八寨勢單力孤,若是總把頭有心殺敵,又不想和王化貞共事??蓪⑷笋R遷至錦州一線,到時,與我和袁督師一齊對敵。你看怎樣?”
英東一時不能決議,說要召集眾位當家人商議之后,才可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