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正是郊游、踏青、集會的好時節(jié)。此時,城郊安利號客棧旁一塊空地上眾人云集,原來是最受令支人歡迎的蹴鞠比賽正在進行著。
這蹴鞠原只是安利號員工內(nèi)部的團隊活動,卻意外地受到了本地廣大群眾的歡迎,成為了精力旺盛的孩童、青少年們戲耍的好項目。根據(jù)令支群防隊員統(tǒng)計,自這蹴鞠運動普及開來,本地的治安都好上了不少呢。
安利號的大東家、素來樂善好施的大善人公孫大娘聽聞此事,立刻表示:每年春秋兩季都會在城郊各舉辦一次蹴鞠賽,比賽的各項費用都由安利號承擔(dān),獲得名次的團隊還能獲得頗為豐厚的獎勵,由主辦人公孫大娘親自頒獎。有傳言說,這位大東家會通過比賽物色本地青年才俊,已有不少單家子弟憑借出色的賽場表現(xiàn)得以進入安利號(眾所周知,安利號薪俸不菲,且正常的考核十分嚴(yán)格),其中特別優(yōu)秀的甚至能被推薦加入那個“白馬郎君”的白馬義從。此傳言雖未被主辦方證實,但卻迅速流傳開來,而這“安利杯”蹴鞠賽就變得更加火爆了。
由于觀眾眾多,安利號很貼心地給貴客們設(shè)置了視野良好的雅座。這雅座由于數(shù)量有限,并不對外售賣,只配發(fā)給安利號最尊貴的“甲級”客戶。如今,能不能獲得“安利杯”雅座票,已成為令支人衡量身份地位的一項重要標(biāo)準(zhǔn)了。
自然,如今坐在雅座上的莫不是本地的頭面人物,不是豪商大戶,也是社會名流,自有一番上流做派——只有一個坐在邊緣位置的剛剛蓄須的青年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此法大妙!暗合練兵之法!”青年手舞足蹈道。不過并沒有人注意到他,因為這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一片喝彩聲中了。
此時,一只剛剛偷吃了安利號咸魚的異獸突然躥到了青年面前的小桌板上,猛舔起上面碗中的涼白開來。
青年見到此獸,卻是一時慌亂,忙四處張望,果然見到了那個讓他畏懼的身影!他慌忙站起身朝來人解釋道:“李三姨,我、我正在幫忙照看貴客!”
“婁賬房,你都來這么久了,別人喊你'新賬房',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新人了?安利號的規(guī)矩我沒給你說過嗎?如果忘了我就給你再說一遍,號規(guī)第五條:各司其職!招呼貴客是你的活嗎?這邊的物資耗用都清點入賬了?”被稱為李三姨的婦人氣勢洶洶。
“都、都做好了……”青年明顯有點底氣不足,像被霜打蔫的茄子一般。
“晚點再找你算賬!”李三姨狠狠瞪了青年一眼,又道,“主母找你,快隨我去!”
“哈哈,主母需要我南陽婁圭建言獻(xiàn)策,我自然是義不容辭!”青年立時趾高氣昂起來。
沒錯,此人正是婁圭了。他來這安利號當(dāng)賬房已有年余,甚至因偶爾聽到主母嫌棄自己“太年輕”而特地蓄出的胡須都長了不少,確實也不算是新人了。只是他總自視甚高,不愛和出身寒微的同僚們接觸,又?!坝^其大略”,乃至細(xì)節(jié)每每失誤,所以安利號的伙計們還是喜歡用“新賬房”來稱呼他。
對于同僚的排擠,婁圭自是不以為意的——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只是讓他感到憤懣不已的是,此間的女主人雖說奇技淫巧方面讓人稱奇,卻也是個目光淺陋的,絲毫不重視他這個南陽名族,竟真的讓他和一群無知的單家子甚至粗鄙的胡人做一樣的活!而且一做就是一年,期間連見都沒見過他幾次——這簡直是苛待名族!
而這回作為一年來少有的幾次召見,婁圭自然要抓住機會,在這無知的當(dāng)家人面前好好表現(xiàn)一番了。
“東家放心,此事交給我準(zhǔn)沒問題!”婁圭隨那李三姨進得屋內(nèi),卻看見有一人正把胸脯拍得震天響。他定睛一看,嘿,卻還有一個老熟人——正是上次救助太守母親時的老戰(zhàn)友、莫戶部的頭人莫戶駒。
而那個戴著天底下獨一份的黑框眼鏡、正坐在上首低頭翻閱著賬冊的婦人顯然就是此間的主人公孫大娘了。
“婁圭見過公孫大——咳、那個,見過主母!”被旁邊李三姨瞪了一眼,婁圭機智地選擇了“好男不跟女斗”,順溜地改了稱呼。
公孫大娘抬頭見到來人,隨意地說道:“哦,子伯來了!我剛收到一個消息,文琪那邊要打仗了,已往高柳塞屯駐……”
“主母放心,我定能為少君建言獻(xiàn)策,再助其建立奇功!”婁圭立刻高聲應(yīng)道。
“……我這邊準(zhǔn)備派些物資過去,需要隨隊跟一個人搞搞后勤,此事比較簡單,而其他賬房都走不開,所以準(zhǔn)備派你去?!惫珜O大娘無視其豪言壯語,直接把婁圭給噎得不行。
“若一時不打仗,可能還要整備一下內(nèi)政什么的?!惫珜O大娘繼續(xù)道,“你知道怎么搞內(nèi)政嗎?”
“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眾涔绺甙恋匕浩鹆祟^。
“對于國家來說是這個道理,具體到縣鄉(xiāng),足食就是要勸農(nóng),民信之要靠教化,足兵有上官操心,但做好治安卻還是分內(nèi)之事。”公孫大娘補充了一番,又追問道,“這三件事具體要怎么做,你可有對策?”
婁圭囁嚅道:“這些自有縣令操心,少君是去打仗的,管這些做甚?”
公孫大娘也不惱,只繼續(xù)自顧自說道:“后勤非小事,做好了,前方才能安心打仗。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zāi)?,這勸農(nóng)無非是推廣農(nóng)藝、興修水利,興教呢,就是開辦學(xué)校、獎勵風(fēng)俗,治安則理訟斷獄、群防群策——這年頭的公務(wù)員大概也就干這些了,你有啥補充的不?”
“圭有幾句肺腑之言,欲獻(xiàn)上主母,請屏退左右!”主家有所問詢,婁圭感到義不容辭。
“小人部落中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蔽创珜O大娘說什么,莫戶駒就很有眼色地離開了。
“好了,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吧?!惫珜O大娘撇了撇嘴隨意地道,一邊又鋪開了一張優(yōu)質(zhì)的“公孫紙”,似乎準(zhǔn)備寫信。
婁圭偷眼瞄了下還神在在站在一旁的李三姨,終究沒敢再多說什么,只清了下嗓子,便開口道:“圭在此地年余,便借做賬之機察此地情事,所謂見微而知著,有三個小小的建議……”
公孫大娘沒有接腔,只埋頭寫起信來。
婁圭見狀,有些惱恨其輕慢,語氣也不由得張狂起來:“其一,公孫氏固遼西豪門,但沒擔(dān)任過中央要職,偏居一隅難曉天下大事,應(yīng)與朝中諸公加強聯(lián)絡(luò)。劉公、盧公皆是少君的老師,但兩位都是天下名士,學(xué)生眾多,正宜進一步加強聯(lián)系。其中,劉公寬和,我見主母常以少君名義送些安利號的新鮮事物,如此便可,而盧公剛直——”
婁圭學(xué)著安利號培養(yǎng)的“說書先生”那樣故意停下來賣了個關(guān)子,果然有了效果——只見公孫大娘不由得停下了手頭的筆,饒有興趣地看向了他。
“圭雖不才,昔日在洛中卻交游甚廣,可代為溝通一二。”婁圭摸著胡子沉聲說道,若那胡子再長些,倒是真有幾分名士的味道了。
“其二呢?”公孫大娘不置可否,繼續(xù)問道。
婁圭卻只道她已然心動,聲音有了幾分昂然:“其二,便和這興教一事相關(guān)了。遼西邊鄙之地,輕視文教,本地鮮有大儒,對于意外流亡本地的名士更該加以禮遇?!?p> 見公孫大娘贊同地點了點頭,婁圭更是得意:“其三,此地地廣人稀與世隔絕,主母長居于此恐有所不知,外面的世道快要亂了!我來時與少君走過河北繁盛之地,那邊的算錢一年竟要收十七次,這樣還算是主官賢明了!圭斷言,不出十年,天下必然大亂!大爭之世將至,君家居此顯要之地,宜……”
見婁圭越說越不對頭,公孫大娘終于出言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婁子伯啊婁子伯,你這名字取得可真妙!捅婁子的本事你稱第二,還有誰敢稱第一?本以為磨礪一年你能稍稍務(wù)實一些,可惜啊……這樣我如何敢把你送到我兒身邊?你要是再去獻(xiàn)個五人對萬人的計策,你們會不會出事我不知道,我可先得被你們嚇?biāo)?!三娘,你說說,這可如何是好?”公孫大娘說著,竟摘下眼鏡抹起了眼淚。
“主母勿憂,如此人物,留著也是個禍患,我送他上路就是!”李三姨立刻陰側(cè)側(cè)道。
“主母,我錯了!剛剛只是頭腦發(fā)昏一時胡言亂語!我此去定然只為少君做好后勤,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會說!”婁圭被嚇得腿都軟了,立刻磕頭如搗碎。
“量你也沒這膽子!趕緊去準(zhǔn)備吧?!惫珜O大娘無奈地?fù)]了揮手,便讓他出去了。
而剛出了公孫大娘處,那婁圭又恢復(fù)了他一貫的張狂模樣。只見他罵了幾句“婦人之見”,又喃喃自語:“我婁子伯這回得出牢籠,必能跟著少君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yè)來!”隨后仰天長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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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迷妹
Ps:本篇配合原作第六卷第八九章(清楚、明白兩章)食用笑果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