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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不朽之歌

第八章 屋大維與所羅門

無盡不朽之歌 皇普禁 8468 2019-10-22 01:51:23

  紫羅蘭的王都,一輛孤單的黑色馬車行駛在灰石大道上,越過往來的人群與車馬,向著紫羅蘭的核心,大議會駛?cè)ァ?p>  天空的陰霾遲遲沒有散去,自圣約聯(lián)盟帝國南部開始,半個南大陸都同時被籠罩在了陰雨綿綿的天氣之中,少部分地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洪澇與泥石流,據(jù)說東部的沿海更是風暴與雷雨驟息不停。

  屋大維推開窗戶,伸出一只手去,感受著微涼的雨絲。

  那一天,也是這樣的氣候,自己的老師,曾經(jīng)的紫羅蘭首相,就在雨聲不停的世界里閉上了眼睛。

  善惡的天平上,老師會得到屬于自己的公正嗎?

  不算寬敞的馬車內(nèi),一只靈巧的黑貓越上屋大維的肩頭,乖巧的盤坐在他的肩膀上。

  黑貓吐了吐舌頭,然后像人類一樣說道:“為什么要在紫羅蘭逗留,我們直接坐船返回伊斯大山脈不是更快嗎?”

  屋大維收回已經(jīng)沾濕的手掌,輕輕的關上窗戶,“一個精明的謀算家,怎么可以不親自來看看自己的作品?那被我們放回紫羅蘭的二百個士兵,如今已經(jīng)已經(jīng)完美的幫我們完成了第一塊拼圖。”

  “拼圖?”黑貓眨巴著眼睛,迷茫的問道:“這又是什么比喻?”

  屋大維閉上眼睛,躺在了靠背上,淡淡的說了一句,“自己想?!?p>  黑貓直接炸了毛,扯咬著屋大維那件普通的外套。

  “行了,行了,其實我就是想來看看事情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變化?!蔽荽缶S笑著掐住黑貓,將它從衣服上提了起來,“還記得我當初和你說的話嗎?把水攪的越是渾濁,我們就越是安全?”

  黑貓瞬間安靜了下來,抬起自己的小腦袋,看著屋大維,聽著他繼續(xù)解釋。

  屋大維把黑貓放在腳下,嘆氣道:“現(xiàn)在,全大陸都在關注著發(fā)生在紫羅蘭的異端案,有誰注意到伊斯大山脈中,一個獵巫人的叛徒正在“貧瘠”的大山脈中“生根發(fā)芽”嗎?”

  “既然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那我們豈不是應該趕緊從這里滾蛋,然后繼續(xù)躲到暗無天日的峽谷里去?”

  屋大維突然問道:“你覺得現(xiàn)在的紫羅蘭,很像什么?”

  沒有等到黑貓的回話,屋大維就自言自語的回答道:“像一鍋油,沸騰的熱油,國王在加柴火,教廷也在加柴火,把油鍋煮的快要炸開了,而等到它爆炸時……”

  屋大維自嘲似的笑道:“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哪?”

  “那你來干什么?”黑貓嘟囔道。

  “來見一個朋友,了解一下事情的發(fā)展,畢竟躲在深山老林雖然安全,卻遠離這場動蕩的中心?!蔽荽缶S摸了摸黑貓的頭,“是我拿下了異端組織的大本營,我也是這次異端審判的重要人證之一,除了被秘密拘禁起來的海衛(wèi)伯爵,我就是最大的證據(jù)?!?p>  屋大維捏住黑貓的小腦袋,輕輕的抬起,低語道:“猜猜一心要紫羅蘭王室吃不了兜著走的所羅門會出多少的高價買下我的口舌?”

  “會不會太危險了?”黑貓掙扎著屋大維的手中脫離。

  屋大維略微思索,沉聲道:“你擔心紫羅蘭狗急跳墻?”

  黑貓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我害怕紫羅蘭殺人滅口?!?p>  “別怕,如果一旦我發(fā)現(xiàn)事情有不對,那我就會立刻離開。”

  “而且啊,這個世界上沒有白白得來的東西?!蔽荽缶S低聲說道:“我還需要很多的東西,人脈,資金,情報網(wǎng),武裝力量,這些所羅門可以提供。而未來如果打算謀求教皇的長袍,我需要的還更多?!?p>  黑貓難以置信的眨巴了一下眼睛,而后又瘋了似的撒潑打滾,叫罵道:“你上個月還說最大的愿望只是為了謀求你老師的那件紅袍,然后成為黑暗世界中的黑衣教皇,為什么今天突然瘋了一樣想要成為教皇?!”

  屋大維提起黑貓,湊到自己的面前,陰沉的說道:“因為我的老師失敗了,他一輩子苦苦的追求著那身白袍,最后卻還是失敗了。”

  “你老師的后果……”

  屋大維搖搖頭,“如果后來者無法超越先行者,那么世界永遠無法進步。更何況……”

  屋大維自嘲的笑道:“我和老師是一類的人,我們知曉權力,也熱衷于謀取權力,拋去理想、信仰一類光彩的外衣,我甚至連老師還不如,老師會懺悔自己的過錯,回想自己的得失,與敵人握手言和,與學生給予教誨?!?p>  “但你不會?!焙谪堃槐菊?jīng)的說道:“你只會死不悔改的一錯再錯,你也只會計較自己得到了什么好處卻不會去在乎自己所失去的,你只會和敵人不死不休,如果可以,恨不得他們死兩次,你最后的結果也肯定是給人留下一個很壞的榜樣!”

  “很有道理。”屋大維笑著給了黑貓一個爆栗。

  “大人,大議會到了?!瘪R車外,一個聲音響起,“所羅門大人的人也來接您了?!?p>  “一會要直接和所羅門見面,你有把握不被看出端倪嗎?”屋大維看黑貓,而后者輕輕的點頭。

  “那就和我一起下車?!蔽荽缶S收整了一下衣物,推開了車門。

  屋大維推開車門,迎面看到一隊光彩耀目的騎士向他走來。

  “看起來那位所羅門相當?shù)闹匾暷惆?。”屋大維的身旁,身著女仆裝扮相的奧特佩拉也跟著走下了馬車,與往日以面具似人的形象不同,這一次她換上了一張年輕女孩的外貌。

  屋大維否認道:“他很重視這次審判,三級會議上,教廷吃了不小的虧,如今就等著從這次的異端審判上扳回一城?!?p>  一位衣著華麗,甚至穿戴著特殊打造的禮儀甲的騎士來到了屋大維的身前,在打量一眼屋大維馬車上的徽章后,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主教在大議會中等待著您的大駕光臨。”

  屋大維平靜的回答到:“帶路吧。”

  組成大議會的,除了廣場與花園,大理石與雕塑,還有成群的建筑群,國政的處理,法律的裁定,財務的合計,文件的流通,無數(shù)的中下級官吏與顯貴在這里來來往往,這里就是南大陸第二大國,紫羅蘭的權力中樞。

  屋大維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嚴格意義上來講,他大部分的活動時間都是在圣約聯(lián)盟帝國,甚至是第一次來到紫羅蘭王都。

  “這就是你想要的?”女仆奧特佩拉走在屋大維的身旁,而四周是那些充當護衛(wèi)的騎士們,“這些人有的官吏,有的是貴族,他們的身家可以買下無數(shù)的莊園,他們的權勢可以在自己的領地上作威作福,但在國王的腳下,他們依舊要向農(nóng)工一樣忙碌奔波?!?p>  屋大維看去,正如同奧特佩拉所說,這里一切運作都是圍繞著國王的意志,那個和他師出同門的男人甚至不需要發(fā)出一點聲音,所有的一切都會環(huán)繞他運轉(zhuǎn)。高貴的血統(tǒng),古老的法律,忠誠的封臣,效忠的誓言,這些東西組合在一起,成為了王權的保障。

  “不是,這不是我想要的?!蔽荽缶S搖頭,“血統(tǒng)可以混淆,法律可以踐踏,忠誠可以背叛,誓言可以違反?!?p>  屋大維看向遠處,一處躲藏于花園中的建筑,微微笑道:“但信仰卻是永恒的。”

  在大議會的這些建筑中,唯有一處沒有衣著華麗的達官顯貴往來,雪白的穹頂埋沒在花園與林木的深處,沒有太多的人群來來往往,只有少數(shù)的宗教人士出入不停。就是紫羅蘭的教務中樞,以亞圣子大教堂!

  “圣約聯(lián)盟帝國的傳教與教務管理由教皇指派的紅衣主教與圣言廳共同承擔,金雀花則是由國王獨斷專行,同時擔任國家的宗教領袖,想不到紫羅蘭的教務大權與中樞,卻是由一間教堂負責的。”屋大維評價道。

  “由所羅門主教負責。”領頭的騎士自豪道:“從老一代主教開始,全國的信徒都認為不應該讓官僚機構插手于神圣的信仰事務之中,于是我們的活動都是在教堂與神學院完成。至于金雀花,將一國宗教職權交給世俗的國王,簡直是褻瀆。”

  屋大維點點頭,而奧特佩拉卻是冷笑。

  走到花園的深處,屋大維終于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與大議會的壯觀宏偉,雕塑廣場的璀璨華貴相比,眼前的教堂只能算是普通,甚至一些紫羅蘭王國的普通行政建筑都比它來的要更加精美。

  屋大維抬頭看去,大教堂通體以雪白為主色調(diào),尖頂、墻壁、大門、支柱都是由白色構成,而數(shù)層玻璃卻由淡色調(diào)的彩色搭配,在陽光照耀之下,白色的教堂如同沉沒于一片淡白色的海洋之中。

  “很不錯的構思?!蔽荽缶S笑道:“是所羅門的杰作吧?他的魔法天賦比他的信仰還要出彩,而他的藝術水平這兩者加起來都要多?!?p>  領頭的騎士嚴肅道:“等您見過主教大人,就會明白,他的信仰虔誠?!?p>  所羅門的會客室內(nèi),屋大維終于見到了聲名顯赫的所羅門。

  有人這樣評價過教廷這三位聲名鵲起的新人,大衛(wèi)王是戰(zhàn)士中的戰(zhàn)士,約翰王是圣徒中的圣徒,所羅門王是貴族中的貴族。

  所羅門是三人最年紀最大的一位,已經(jīng)有五十七歲了,但卻像是剛剛步入中年一樣,淡金色的發(fā)絲打理的一絲不茍,將自己的胡須也全部剃掉,水藍色的眼珠更是如同寶石般絢爛。身著一身乳白色的袍服,沒有任何的寶石進行裝飾,卻好像國王的外衣一般,優(yōu)雅與威嚴,在這位中年人的身上完美的統(tǒng)一了。

  “感謝您的到來,尊貴的大人。”所羅門親自迎接屋大維來到會客的桌椅前,并親自為他拉開木椅。

  “尊貴的大人,短短兩個詞語,信息量就相當?shù)拇蟀?。”屋大維笑了,“聽說年輕時的所羅門可沒有這樣的謙遜。”

  “當年紀慢慢大了,時間會洗去我的虛浮與火焰,留下的是全新的自己。”所羅門很坦誠的說道:“更何況,我還有求于人不是嘛。”

  屋大維看著這個中年人,不得不說,無論是外貌還是談吐,都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言辭優(yōu)雅柔和,卻沒有貴族那種裝腔作勢,語調(diào)平緩溫潤,卻一點也不怯弱。

  而聽到那句有求于人后,屋大維明白,今天的正題來了。

  所羅門看了一眼屋大維身旁的女仆,微笑道:“能不能請這位女士先行離開哪?”

  “不能。”奧特佩拉冰冷的說。

  這一下,倒是把屋大維也給逗笑了。

  看到屋大維的態(tài)度后,所羅門也沒有堅持,而是開始和屋大維聊起了二者的“合作”。

  “很簡單,我希望閣下可以在最近一段時間里留在紫羅蘭?!彼_門慢慢講述起了自己的想法,“而后,也希望您可以在即將到來的審判上,提供真實可靠的證言與證據(jù)?!?p>  屋大維思索一下后,謹慎的重復道:“您確定需要的是“真實可靠”的證言與證據(jù)?!?p>  “審判是以天主的名義執(zhí)行。”所羅門嚴肅道:“容不得半點虛假?!?p>  屋大維點點頭,算是默認了所羅門的話語。

  “紫羅蘭的人不是匹夫與蠢貨,在證據(jù)上動了手腳的話,不被發(fā)現(xiàn)還好,一旦被紫羅蘭的人抓住把柄,只會越描越黑,反而對控方不利?!币簧砼痛虬绲膴W特佩拉湊到了屋大維的耳邊,輕聲說道:“而現(xiàn)在,教廷是控方?!?p>  屋大維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然后用一種怪異的神情打量起了所羅門。

  所羅門沒有在意屋大維的目光,也沒有在意奧特佩拉的失禮,而是微笑道:“不得不說,這次的事情,您處理的相當?shù)皿w,教廷的權勢日漸低迷的現(xiàn)在,我們剛好需要一張牌可以打?!?p>  “但這似乎不合理,如果只是提供真實不虛的證言,您大可以給教皇寫信,以命令的方式給我下達命令?!蔽荽缶S攤開手,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您大費周折的把我請來,又割肉一般的提出一系列的好處,這讓我可有點……受寵若驚了。”

  “我理解強制下命令和主動承擔責任的區(qū)別,怎么可能讓親密的合作者如此為難哪。”說完,所羅門好像又是面露難色一般,低聲說道:“另一方面,這也是一點點補償。”

  “補償?”屋大維疑惑道:“有損失才會有補償,這個補償從何說起?”

  所羅門站起身,來到會客室的窗前,背對著屋大維說道:“如果您確定參與到這次漩渦中,可能……不會那么的安全?”

  “紫羅蘭會殺人滅口?”

  “紫羅蘭會狗急跳墻?!彼_門拉開窗簾,往外看了幾眼,然后繼續(xù)說道:“前幾天,紫羅蘭王室甚至打算協(xié)助幾名重要的囚犯越獄!就在押送的途中!”

  “愿聞其詳?!蔽荽缶S心里一顫,這是要撕破臉了?

  “王室首先提出意見,認為那二百名士兵不應該繼續(xù)關押在騎士團的修道院內(nèi),于是提出轉(zhuǎn)移到王室名下的一處秘密監(jiān)獄,雙方一起監(jiān)管。”說到這里時,溫文爾雅的所羅門居然語氣有了那么一絲生冷,“我贊同了,畢竟是國王的命令,又有首相的擔保,但我沒有想到,紫羅蘭居然會這樣的無恥!在押送軍官的過程中,突然馬車失火了,引起了混亂,等混亂結束后,一名重要的人證居然就消失了!”

  “無恥至極!我想不到紫羅蘭的王室居然會弄出這樣低劣的手段。”所羅門不屑的怒罵道:“一想到那個“王國印章”背地里洋洋得意的嘴臉,我都食不下咽?!?p>  屋大維摸了摸下巴,問道:“確定是紫羅蘭下的手?”

  誰知道這句話說完,所羅門更加的坐不住了,他的聲音很輕,卻無比的壓抑,看得出他在壓著火氣說話:“是誰提出的轉(zhuǎn)移這些士兵?。渴钦l堅持夜晚押送?!是誰知曉行動路線???”

  “那為什么會只救下一個人?”奧特佩拉開口問道。

  “說明那個人很重要?!彼_門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一陣沉默。

  屋大維支撐著額頭,回想起這件事,如果紫羅蘭王室已經(jīng)可以做到幫助囚犯越獄了,那會不會干出更出格的事情?老師曾經(jīng)告訴過自己,底線是一步步突破。在越獄這事發(fā)生前,可能所羅門依舊不會相信王室會有這樣卑劣且陰損的手段,但這件事之后哪?

  賄賂官員(主教)、偽造證據(jù)、恐嚇證人、制造輿論……起碼在今天之前,無論教廷還是紫羅蘭都存在一個底線,那就是沒有觸碰到暴力事件,審判的結果由最后的證據(jù)定奪,可是現(xiàn)在看起來……

  暗殺?投毒?一場火災把所有士兵全部干掉?甚至干脆……

  屋大維抬起頭,看著所羅門,問道:“你今天派遣來的騎士。”

  “打扮的很花枝招展是吧?”所羅門笑道:“真正有實力的武裝全部都派出去了,大部分去看守那些士兵,以防此類事件再次發(fā)生,一部分去保護重要的人物,一些秘密力量去抓捕那個越獄者了,我現(xiàn)在實在是拿不出人手了,不得已把撐場面的這些禮儀騎士都派了出來。”

  奧特佩拉再一次低下頭,湊到屋大維的耳邊,“他的潛臺詞是,自己很難保護你的安全?!?p>  屋大維贊同的點了點頭。

  所羅門無奈道:“這就是我開出如此高價的原因,也確實如同我說的一樣,這是一筆補償?!?p>  “錢可以買下很多東西,所羅門大人?!蔽荽缶S冷漠的說道:“小人物的生命可以用金錢來衡量,一場戰(zhàn)役中,一名重甲騎手的價值大概是一二百銀先令,步兵根據(jù)其裝備,價值是十到八十不等,軍官的培養(yǎng)則相當燒錢,需要用黃金來衡量,如果是貴族就更加昂貴了,但是……?!?p>  “但是,上位者的生命無法用金錢來計算?!眾W特佩拉在一旁補充道。

  “我很抱歉?!彼_門低頭致歉。

  “您是很出名的法師,實力強大,甚至據(jù)說有某些更加神奇的力量,所以您不害怕暗殺這種手段。您的母系家族古老而尊貴,您的舅舅正是這一代的家主,所以您不害怕紫羅蘭的威嚇?!蔽荽缶S起身,行了一禮,“可惜,我卻兩樣都沒有?!?p>  “您似乎有很多手下,保衛(wèi)您的安全不成問題。”

  “他們?nèi)缃穸荚谇Ю镏獾囊了勾笊矫},中間隔著一個圣約聯(lián)盟帝國?!蔽荽缶S推開房門,準備離開了。

  “紫羅蘭也許只是試探性的挑釁?!彼_門試圖打消屋大維的顧慮,“不爆發(fā)正面的暴力沖突,不進行暗殺等手段,這是教廷與紫羅蘭之間的底線。”

  也許?底線?屋大維不禁搖頭。

  “底線是用來一步步打破的?!边@是屋大維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馬車上,奧特佩拉與屋大維相對而坐。

  “在想些什么?”奧特佩拉看著愣神的屋大維,問道:“是不是可憐自己,離教皇白袍又遠了一步?”

  “我是不是過于膽小了?”屋大維郁悶的靠著車窗前,看著漸漸遠去的大議會。

  “保住性命,才有錢拿,這是謹慎,而不是膽怯?!眾W特佩拉優(yōu)雅的端起一杯紅茶,細細品味。

  “紫羅蘭為何這樣和瘋狗一般?如果說真的只是海衛(wèi)伯爵的謀逆之舉,紫羅蘭大可以不必做出這樣的舉動,直接出手救助囚犯,豈不是正好說明有鬼?!蔽荽缶S閉上眼睛,依舊在糾結著。

  奧特佩拉給屋大維也倒上了一杯,茶水從所羅門那里偷偷帶走的,味道很符合奧特佩拉的品味,“也許就是紫羅蘭王室和那個密魂教派勾結也說不定哦,那名被救走的軍官知道海衛(wèi)伯爵和王室的勾當,并且有證據(jù),所以他被救走了?!?p>  奧特佩拉好似肯定的說道:“如果我是你的那個同學,我就會這樣干,讓知情者人間蒸發(fā),把勾結異端的罪名安在替罪羊身上,紫羅蘭最多是顏面掃地,也損害不了多少利益?!?p>  屋大維端起茶杯,看著茶水晃悠,像是在思考,自言自語的問道:“腓力……他會這樣干嗎?勾結異端,是不是太冒險了一點?!?p>  馬車外,太陽漸漸的落下,街道的開始籠罩起了一層晚霞,紫羅蘭的夕陽,紅的好像鮮血一般。

  “如果……腓力真的對教廷忍耐到了極限,甚至不惜勾結起異神教會……”屋大維腦子里有了些不好的想法,紫羅蘭太強大了,整整八萬的軍隊,由自己的老師一手打造,這些精銳就像一塊鐵石一樣壓在所有人的胸口,如果那位腓力真的不顧一切的撕開“天主孝子”的外衣,靠誰來為天主的信徒復仇?

  奧特佩拉看著屋大維微微搖晃的茶杯,戲謔道:“手抖了?”

  屋大維最后看了一眼大議會,收回了思緒,低聲道:“希望還有斡旋的余地吧,我或許不該拒絕所羅門?!?p>  “為什么?”

  “所羅門謙遜的外表下是極端的孤傲,因為太過于孤傲了,所以對誰都是一副溫和的態(tài)度,他認定了是紫羅蘭下的黑手,就一定會報復回去,你來我往,紫羅蘭的底線也許就會被捅破。”屋大維解釋道:“而如果我答應加入的話,起碼可以遏制一下事態(tài)的進一步激化,目前沒有證據(jù)說明紫羅蘭王室和異端有聯(lián)系,但如果真的被所羅門逼下去……”

  “呵,要狗急跳墻?”奧特佩拉淺笑道。

  “哼,是殺人滅口。”屋大維沉聲道。

  “你現(xiàn)在回去還有機會,把證據(jù)一股腦的交上去,把這件事死死的扣在海衛(wèi)伯爵頭上,紫羅蘭王室自然是清白的了。”奧特佩拉說。

  屋大維搖頭,“算了,現(xiàn)在紫羅蘭確實只是試探了一下,也許這次過后,大家都會相安無事,所以……我們還是連夜離開王都吧,至于所羅門需要的證據(jù),我會寄給他的,然后狠狠的敲他一筆。”

  “你真樂觀?!焙谪堅u價道:“也很卑鄙。”

  “我們是小人物,只有樂觀一點才能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了?!蔽荽缶S大笑道:“更何況,我的目標只是那一身白袍,讓我活著穿上它就是我的目標,除此之外,別無他求?!?p>  ************

  河港區(qū),梅洛看著眼前燈火璀璨的城市,咂舌道:“不愧是紫羅蘭的王都。”

  從梅洛下船的河港望去,最遠方的白石塔,靠近些的觀星樓,各色的劇院小館,流鶯與街邊的歌舞節(jié)目,哪怕已經(jīng)到了夜晚,整個城市依舊可以感受到它的活力。

  梅洛的身旁,薇克絲也感嘆道:“以前在書籍里了解過南大陸的不夜之都,但實際看到卻又是另外一回事?!?p>  聽到薇克絲的話,梅洛也是心有感觸,北大陸沒有多少大型城市,數(shù)萬人口的白露已經(jīng)是北大陸了不起的大城市了,哪怕是北大陸第一雄城卡佩也難以和它相提并論。

  格斯提著兩個大號的背囊從二人身邊走過,嘟囔道:“這有什么,金帳篷王朝的薩日里大城,人口足有百萬之多,群馬在城內(nèi)穿行一次要三天三夜,繞城一圈要九天九夜。”

  梅洛愣了,然后看了一眼薇克絲,卻發(fā)現(xiàn)后者點了點頭。

  百萬人口的巨城,那是何等的龐然大物,在百人居住的城堡長大的梅洛難以想象。

  雷蒙德默默的走到格斯的身后,然后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腦勺上。

  “少他媽聽他吹牛,薩日里號稱是移動之城,因為每年寒雪前后的兩個月,韃靼牧民都會驅(qū)趕牛羊去往這個薩日里火焰山這個氣候反常的鬼地方,用牧牛為墻,大帳為屋,在幾個火山口和溫泉河建立臨時的城市,你要真按他說的來算,薩日里荒野上百萬人口的居城甚至不止一個?!?p>  梅洛露出了笑容,薇克絲也在竊笑。

  “我說,你們誰能替我雇傭一個搬運工來?!睘鯛柊畹穆曇魪拇a頭的下貨區(qū)傳來。

  梅洛回頭望去,最后下船的人是烏爾邦與那個神秘的女人,一個讓梅洛感到很不舒服的女人。

  說來也很奇怪,這個自稱是雷蒙德私生女的女孩很漂亮,甚至很符合梅洛的審美,名叫雅妮的她與自己的好友烏爾邦也關系很好,按理說,自己就算不喜歡她,卻也不應該生出這樣怪異的厭惡感。

  “你的東西太多了,有太多多余的東西應該被丟下?!崩酌傻略谝慌?,相當紳士的替黑女巫接過行囊。

  確實有很多東西,梅洛看著船上堆積如山的行李,搖了搖頭。

  獵魔人不是軍隊,除了奴仆外,攜帶什么樣的物品加入獵魔人全部由自己決定。梅洛加入獵魔人時只帶了自己劍、衣物、兩套盔甲、一些錢、和三匹馬,薇克絲帶了衣物,魔法物品與一些書籍,據(jù)說格斯的物品就更簡單了,他奉行一個原則,所有的家當都可以用一匹馬拖走。

  而烏爾邦……

  梅洛嘆了口氣,跳上船頭,打算先幫著把這些東西從搬到碼頭上。

  “這都……是些什么。”

  “金雀花出產(chǎn)的羊毛毯子、淡金色絲絨斗篷兩件、鹿皮外套兩件、三雙金扣手套、全部在那邊的小箱子里。這個箱子更貴重了,我整套純銀的餐具都這里,還有幾只玻璃器皿,搬完這些我們?nèi)グ嵛业目住!泵仿迓犞┼┎恍莸穆曇?,強忍著把烏爾邦也裝到箱子里的沖動,和他一起抬起一個沉重的箱子。

  “記住,只要不提那那件除了好看外什么屁用都沒有的盔甲,我們就還是朋友。”箱子的另外一頭,梅洛使勁力氣,才和烏爾邦一起把這個沉重的箱子從船頭的甲板上拖下去。

  “搬完這些,我請你們?nèi)プ狭_蘭王都的名勝,大浴室?!睘鯛柊罡映粤Φ陌嶂渥拥牧硗獍腩^。

  梅洛將箱子搬下來后,氣喘吁吁的問道:“這個復數(shù)句式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還有別人?”

  烏爾邦累的趴在箱子上,舉起四根手指,“除你之外,還有薇克絲和雅妮。”

  “邀請兩位女士一起洗澡?”梅洛站起身,拖著死狗一樣的烏爾邦的衣領,“那雷蒙德說不定會把我們給閹了?!?p>  “那就換個地方怎么樣?紫羅蘭有不錯的大劇院,通宵開放?!?p>  “你懂紫羅蘭的語言?有這里的貨幣?”

  烏爾邦笑道:“黃金就是全世界最通用的語言?!?p>  梅洛點點頭,但隨即又看了一眼遠處的薇克絲,“薇克絲不喜歡人多的場合?!?p>  烏爾邦扶額,“你都能摸清她的好惡,卻說服不了她一起同去?”

  梅洛想了想,直截了當?shù)幕卮鹫f不能。

  烏爾邦再次覺得自己被打敗了。

  “走,繼續(xù)搬?!泵仿灏褳鯛柊钜话淹掀?,走向甲板。

  “我覺得我們還是雇幾個人比較好,我可是大病初愈?!睘鯛柊罱械?。

  “都快天黑了,你去那里雇人?”梅洛完全不管烏爾邦的慘叫,毫不留情的把他拖上了甲板。

  碼頭外,一陣馬蹄聲響起。

  身披盔甲的阿德里安騎著戰(zhàn)馬,在眾人的驚訝中來到雷蒙德面前。

  “好久不見,灰劍雷蒙德?!卑⒌吕锇矒P起一只手臂,掀開自己的面甲,在雷蒙德眼前露出那張熟悉的臉。

  “是有點久了,阿德里安?!崩酌傻滦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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