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星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那段被天地元氣包裹的枝葉朝鐘三射去。
很快追上了飛竄中的鐘三。
他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心像飄在空中無處借力的無力感。
要恨只能恨自己沒有覺醒,恨自己不是武者,根本就無力抵擋那獨臂武者對鐘三的攻擊。
對同樣沒有覺醒的鐘三來說,這或許是致命的。
也許不用或許,這本來就是致命的。
曉星這樣想著,趙寧同樣這樣想著。
還沒有覺醒的凡人,想輕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那怎么可能?
真當武者的修練是吃干米飯?
他像曉星一樣,并不覺得那胖子能活著離開。
”想在我手底下逃走,怎么可能?!摆w寧對著曉星嘲諷地說道,連視線都沒有在那離去的胖子身上過多停留。
那胖子死定了,他根本就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然后他就笑了。
剛剛露出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趙寧感覺自己被打臉了。
被打得生痛,被打得怒火中燒。
但曉星笑了。
鐘三終究還是逃走了,這讓他一陣輕松。
青天雖然像一座囚籠似的將他困住,但還是打開了一扇窗。
對許多年前的那群少年是那樣,對那讓人生不起氣來的胖子同樣是。
他們終究還是沒有在自己眼皮底下埋身在這片叢林,這片被天拋棄的叢林。
鐘三感覺自己的肩背像被重錘錘了一下似的,身體失去平衡,竄出去的身子隨著慣性以更快的速度朝密林飛去。
似的,他就是感覺自己是在飛,當然并不是他自己想飛的,而是被一股巨力拋飛。
拋飛的過程中感覺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噴出。
然后他感覺自己的身子進入了密林,感覺自己的整個后背像不是自己的,但他還是開心。
能感覺到后背不屬于自己,說明他還有知覺,說明他還沒有死。
那可惡的獨臂武者,鐘三在心底咀咒那獨臂武者連那另一條手臂也斷掉,轉頭朝密林外望了一眼,咧開滿是鮮血的胖嘴。
”爺還會回來的,你給我等著。“
話音未落,圓圓的身子一陣踉蹌著朝密林更深處跑去。
趙寧臉上一片猙獰。
他覺得那曉星似乎就是他的克星,只要有曉星在的地方,他做什么都不順。
之前殺身為凡人的曉星是如此,今天殺那胖子也是如此。
然后就是一陣暴怒。
暴怒的趙寧并沒有去追那死胖子,而是一步步朝曉星而去。
他走的很慢,身上的氣機將曉星鎖定,他的目標是曉星,而不是那死胖子,盡管他如果去追的話很快就會追上那胖子。
但眼前的這個一臉輕松寫意的少年呢?
”我不應該跟你這么多廢話的。“趙寧望著曉星,想起了小巷中的那個夜晚。
事情總是敗在話多之上。
他已經失去了耐心。
曉星望著恨不得下一秒就讓自己失去自由呼吸新鮮空氣的趙寧,嘴角撇了撇,”你現(xiàn)在不是還在廢話么?“
話剛出口,曉星就后悔了。
那個夜晚小巷中的感覺再次降臨,他知道自己又被那股無形的壓力壓得有些氣喘不過氣來,身體移動一分都萬分吃力。
心底來不及高興,就陷入絕望之中。
比起那個夜晚,曉星明顯進步了,至少不致于動彈不得。
那又有什么用呢?
時間,曉星最缺的就是時間,可是就算是給他再多的時間,如果自己不能覺醒,結果還會是一樣。
將斷劍握在手中,越來越緊。
隨著趙寧的緩慢移動,曉星額上開始有汗珠滴落,握劍的手哪怕現(xiàn)出一道道白痕,他依然感覺自己手中的劍似乎根本就沒有握穩(wěn)。
這種感覺……
很喪。
空氣不再流動的那么自由,曉星甚至產生了一種處在深水中的強烈窒息。
似乎要死了。
他不甘。
不甘的曉星奮力將手中的斷劍朝上移動了半分,正對著越來越近的趙寧。
他想起了記憶中的某句話,”狹路相逢勇者勝,哪怕明知是死,也要撥出自己的劍?!?p> 對手亮出了他的劍,他曉星沒道理不亮劍。
哪怕明知道是死。
死又何懼。
相比于這種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生活,死亡未償不是一個好的結局。
曉星的周圍也有天地元氣在波動,相比于趙寧靈種溝通的天地元氣,就像是一滴海面對著一整片大海。
曉星沒有靈種,但于天地元氣的親和度并不比趙寧弱,甚至更強。
他只是沒法將這些天地元氣流存罷了,更不用說是利用它們戰(zhàn)斗。
劍化為一道殘影朝趙寧劈去,像一道孤獨的閃電,哪怕明知道最終會消散在浩渺的星宇之中,這道閃電還是義無反顧地沖向了那片浩渺。
曉星很弱。
在趙寧的眼中的確很弱。
但那一劍卻給趙寧一種驚艷的感覺,就像是一滴義無返顧沖向大海的雨滴,試圖沖破海水的重重阻礙到達海底最深處。
那可能嗎?
如果這一劍是利用天地元氣的一劍,或許真有可能。
趙寧試想著如果此時曉星的這一劍,包裹著像他一樣濃厚的天地元氣,或許死的就是趙寧。
趙寧試問自己根本就擋不住,哪怕他沒有失去那只左臂一樣擋不住。
可惜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如果,曉星不可能將天地元氣凝練到劍招之中,他只是個凡人。
今天,他必須死。
在這萬獸谷之中,連尸首都會有野獸幫忙處理。
”垂死的掙扎又有何意義,這次沒有人會來救你的。“趙寧向曉星移動的腳步并沒有停止。
走的并不快,一如他之前的速度。
他慢不經心地走著,迎向那片迷朦的劍光。
劍中有落葉,飄零的落葉。
曉星覺得自己就像是劍光幻化出的那片飄零的落葉,再怎么飄零也離不開地心的引力,終究是要落葉歸根的。
他這片落葉早就該飄零成塵泥,在十六年前那陣嬌蕭瑟的秋風中,在那個名叫八達嶺的古跡之上。
他感覺到了一種解脫,那種小心翼翼的日子終將結束,在他堅守了十六年之后。
不甘,那是必然的。
世間有太多的不甘,只是這方青天什么時候在意過。
天若有情天亦老,更何況這方青年并不曾有情。
至少曉星沒有感覺到那份情,哪怕是拋棄。
更多的是一種放任,任其自生自滅的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