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三忍著巨痛跌跌撞撞朝前走著。
他從來沒有此時這樣無助過,就連當(dāng)初得知那道偉岸的教自己的身影永遠(yuǎn)地消失,再回不到自己面前時也沒有這般無助。
終究還是實力不夠。
“你一定要挻住,千萬要等我到來?!辩娙吐暷剜?,血水順著他的呢喃無聲滴落。
再往前一點,他就將穿過這片疑似山丘的密林,他就將安全了。
就在他準(zhǔn)備走出密林的時候,被擋住了。
確切地說是被兩個人擋住了。
“鐘三?!?p> “鐘胖子?!?p> 兩人幾乎同時驚呼出聲,隨后就一臉震驚地望著鐘三那狼狽的樣子,顯然是受了重傷。
“誰干的?”阿大一步晃到鐘三身邊,伸手將那具圓胖的身子扶住。
“阿大,謝公子,真是你們,太好了……太好了?!睙o助的鐘三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再不想松開,怕一松開就會出人命。
雖然出的人命并不是他鐘三自己的,正因為要的不是他的命,才讓其覺得更痛苦。
要曉星的命,比要他鐘三的命更讓鐘三痛苦。
像失去那個教他劍法的人一樣,他或許再也見不到那個自己一直纏著練劍的凡人少年。
阿大與謝運河首先想到的是鐘三與曉星遭遇到獸群了,他們臉上寫滿焦急,“你受傷了,那曉星呢?他在哪?”
鐘三艱難舉起手指了指密林更深處的方向,強忍著背上的傷開口說道,“那邊,去救他?!?p> “獸群?”阿大與謝運河有些疑惑,鐘三所指的方向是那僅沒有獸群活動的方向。
“不,是人……武者?!辩娙丝跉?,因疼痛而抽了抽嘴,“武者,獨臂武者?!?p> 什么,武者,還是獨臂武者。
等等,他們想起來了。
獨臂武者,難道會是那次刺殺曉星不成反而丟掉一只左臂的那個武者?
他出現(xiàn)了?
那曉星真的危險了,甚至比遭遇到獸群更大的危險,然后謝運河感應(yīng)到鐘三傷口位置殘留的天地元氣氣息。
“你的傷,是那獨臂武者留下的?”盡管心中有所猜測,謝運河還是忍不住確認(rèn)到。
“那人要殺星哥,快……快救他?!辩娙龍A臉上滿是焦急,他甚至都沒有想眼前的這兩個人會不會是那獨臂武者的對手。
他只想著,一定要救曉星,曉星不能死。
阿大與謝運河對視一眼,眼中似乎有些掙扎,然后集體望向鐘三,確切地說是望向鐘三背上的傷口。
似乎是讀懂了兩人眼中的掙扎,鐘三強行穩(wěn)了穩(wěn)身子,掙脫了阿大的攙扶,望向兩人的眼中滿是熱望,“別管我,我的傷還死不了。”
想想這里已經(jīng)是安全區(qū)域的邊緣,兩人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將望向鐘三的視線轉(zhuǎn)移到密林深處。
那是鐘三所指的方向。
那里曉星還不知道遇到什么樣的危險。
那里獨臂武者或許正在……
“走?!眱扇宿D(zhuǎn)身準(zhǔn)備朝密林深處趕去。
話剛出口,他們正準(zhǔn)備邁動的腳步停下。
不是他們想停下,而是不得不停下,因為林中有人,確切地說是林中傳出的那道聲音讓他們不得不停下。
“走,你們誰都走不了?!?p> 聲音有些失真,像是極力控制聲道發(fā)出的失真的聲音。
順著聲音望去,林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隱藏在黑衣黑巾中的身影。
那道身影全身包裹在黑衣之中,僅露出兩只眼,此時那兩只眼中正露出嘲諷的笑意。
“閣下是那獨臂武者的同伙?”謝運河不自然地將手中的折扇展開,下意識地扇了扇。
“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要救的人,今天必死無疑?!痹捯魟偮?,無盡天地元氣開始匯聚,快速向謝運河等人所在的位置籠罩而去。
阿大雙眼瞪著那道黑影,心中更加疑惑,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那黑影散發(fā)的氣息,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難道我見過這黑影?”
阿大的疑惑還來不及確認(rèn),甚至都沒有將心底的疑惑說出來,那黑影的攻擊已經(jīng)到了。
天地元氣在密林中激蕩,那是謝運河終于展現(xiàn)出了武者的實力,身為陳國第一天才的真實實力。
黑影的攻擊主要針對著謝運河,但阿大還是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畢竟他還不是武者。
凡人與武者的差距還是很大,哪怕阿大像曉星一樣被稱為武者之下無敵的存在。
凡人就是凡人。
哪怕你的實力無限接近武者,但畢竟你還不是武者。
密林中的樹開始搖晃起來,枝葉發(fā)出無盡嘩嘩之聲。
謝運河的折扇裹著天地元氣朝黑影遙遙指去,一道肉眼可見的淡淡白線劃破密林中的空氣,朝黑影而去。
半空中那道白線與一道劍氣相撞在一起。
像一道海浪劃過平靜的海面,密林被沖散開來,露出久不見陽光的地面。
地面上那些植被,無論是樹還是草,紛紛向兩旁散去。
兩個武者相斗的余波,讓阿大很難受,奮力抗著兩人攻擊的余波,阿大撥出了劍。
劍化為無盡落葉,周圍的天地元氣像落葉般被阿大的劍分割開來,終于感覺壓力小了一些,阿大長長呼出一口氣,然后瞳孔一縮。
他的視線中,鐘三肥胖的身子像海面搖晃的孤舟,被武者戰(zhàn)斗的余波掀飛,直到撞到一棵古樹才停下,嘴中又有血大口噴射而出。
他將視線轉(zhuǎn)移到那道黑影之上,眼中滿是憤怒。
武者怎么了,他阿大,今天要戰(zhàn)武者。
謝運河奮力與那黑影武者抗衡著,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與那武者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武者與武者,也是有實力區(qū)別的。
謝運河很強。
那黑影更強。
再怎么說,謝運河也是剛覺醒沒多久。
而那黑影的實力,很強。
如果不是那黑影的氣息還是武者的氣息,謝運河甚至懷疑自己面對的是武師而不是武者。
這是一個實力無限接近武師的武者。
謝運河不是對手。
就算不是對手,謝運河也得抗著。
他不抗誰抗?
那重傷的凡人胖子?
那還沒覺醒的武者之下第一人的阿大?
連他都抗不住,他不相信阿大他們會是這黑影的對手,甚至可以說,如果他敗了,阿大與那胖子就是這黑影砧板上的肉。
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奮力抗住,抗到學(xué)院的武者到來。
但他真的有些力不從心。
就在他覺得自己快抗不住的時候,林中有落葉飄零。
他知道阿大出手了。
阿大確實出手了。
在感覺謝運河要敗了時候,在他將無盡劍影化成的落葉收攏成一片葉影的時候。
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就在黑影準(zhǔn)備一鼓作氣將謝運河擊倒的時候。
凝聚著阿大全部精氣神的一劍,如撲火的飛蛾般朝黑影籠罩而去。
這是阿大最強的一劍。
阿大有些欣喜,他的劍似乎突破了。
落葉劍影,阿大感覺自己像是已經(jīng)修練到了凡人的極致。
黑影準(zhǔn)備將謝運河轟飛,他確信自己能夠做到。
他也是這樣做的。
一個學(xué)院的新學(xué)員而已,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哪怕那新學(xué)員也是武者,被稱作陳國第一天才的武者。
不過,他并不想殺謝運河。
他只是想讓謝運河重傷,重傷到毫無反抗之力的那一種。
就在他準(zhǔn)備一劍結(jié)束戰(zhàn)斗的時候,黑影突然心中一緊。
一種熟悉的氣息將他籠罩。
他知道那是劍氣,熟悉的劍氣。
給他帶來威脅的劍氣。
那種劍氣他很熟悉,曾經(jīng)有那么一個人也是憑那樣的一劍將他擊敗。
不過,那人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難道是錯覺?
他清楚記得那人死了,還是他親手處理掉的。
似乎是下意識的,黑影將攻擊向謝運河的那一劍轉(zhuǎn)向了那片落葉的主人。
他看到了一道身影在他的攻擊之下飛了出去,飛出去的身影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像再次面對著那個人的感覺。
不過,似乎那人真的死了,這一劍雖然有些熟悉,氣息卻是弱了太多。
就在黑影心下震蕩的時候,謝運河的折扇到了。
謝運河沒有錯過這次機會,阿大冒險給他制造的機會。
幾乎在阿大被擊飛出去的同時,黑影也在謝運河的攻擊下倒飛出去,倒飛出去的同時嘴角有血溢出。
謝運河并沒有趁機追擊黑影,而是轉(zhuǎn)身朝阿大和鐘三望去,只見鐘三正靠在一株古樹樹干上一動不動,阿大則嘴里噴著血的同時,正試圖再次站起來。
可能是傷得在重,剛剛爬起一半的身子再次摔倒,血更是不要命似的從嘴中溢出。
“阿大?!敝x運河大叫一聲,放棄對黑影的趁勝追擊,快步朝阿大沖去。
阿大努力掙扎著想站起來,可是卻終沒能如愿,不但沒能如愿,似乎在掙扎的過程中,生命力也在快速流逝。
謝運河將阿大伏在地上的身子扶起,看著阿大的眼神正不甘地望向密林,似乎在阿大的眼中看到濃烈到極致的憤怒。
阿大死死瞪著正緩緩消失在密林中的那道黑影,想說什么卻終究沒法說出口,只是微張的嘴中正不斷冒出新鮮的血液。
“別說話,一定會挻住,學(xué)院的武者來了?!敝x運河將阿大抱在懷里,感應(yīng)中正有數(shù)道武者的氣息正在快速接近。
“那……那是……南……南……離……”阿大眼睛瞪得越來越大,嘴里斷斷續(xù)續(xù)有些含混地說著,似乎知道那黑影的身份。
可惜了。
阿大終究沒有將話說完全。
他的眼依然瞪得很大,瞪得很大的雙眼死命盯著那黑影消失的方向。
謝運河感覺到懷中的阿大,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終于再沒了動靜。
指向密林黑影消失方向的手正緩緩垂下,雙眼依然瞪得滾圓,似乎還有著不甘。
隨著阿大的視線,謝運河望著那黑影消失的方向,內(nèi)心再也無法平靜下去。
那人,竟有些熟悉。
他想起阿大未說完全的話,內(nèi)心竟涌現(xiàn)出無與倫比的震驚。
那人難道是……南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