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弈本是側(cè)臥在蒲團(tuán)上,可一聽見自己師父開口說話,也不再假睡了。當(dāng)下起身,同師父一樣,在蒲團(tuán)上打起坐來,靜觀屋內(nèi)幾人。
“這位道友,我若沒有記錯,便是長生子吧?”明華真人問到。
宋弈一聽他那嗓音略有沙啞,就馬上分辨出其身份來了。看這明華真人樣貌清逸,頗有出塵之姿,滿頭白須白發(fā),容貌卻不甚顯老。隱約記得正是那天在外門前,被青竹道人喊到的第一人。
“正是貧道。”長生子一捋胡須,出聲回到。
宋弈在旁瞧著自己這位師傅,雖是衣著不鮮,可就是有一股說不出的風(fēng)采,氣勢上并不輸這屋內(nèi)的任何一位道家真人。
他也說不清是怎么回事,老道士日日酗酒,竟還這般仙風(fēng)道骨。
“這位長生道友,在下蒼云,多謝您的提點。”之前那位提出要到內(nèi)門一觀的道人施了一禮,對著長生子微一頷首。
“福生無量天尊?!崩系朗炕亓艘欢Y。宋弈坐在一邊,亦是跟著回禮。
“剛才我的一番話,長生真人想必都已經(jīng)聽在耳里了?!鄙n云道人說到,“我們都是想借此機會,在修道一途上更有進(jìn)境,我聽您的意思,也應(yīng)是如此。畢竟這等機緣,百年難遇,而我等壽元將至,恐怕再也等不到下一個百年了。
我等都有金丹境的修為,雖然貴門名聲不顯,但我也能猜出一二,您既然能被請到這里,定然也是不俗。
我們何不一同聯(lián)手,進(jìn)到內(nèi)門之中,取了他三代弟子的靈氣。
他們山中那些能耐的前輩都要借此機會閉關(guān)修煉,絕不會有人干預(yù)我們。且他無涯山如今想改道為武,靈氣自然往后也沒啥用處。
再者說,這無涯山以后想做武道一途中的執(zhí)牛耳者,自然還得靠我們幾家大門派來幫襯。我們到時候鼎力相助便是,想來他們也不會有什么的問題的。
這樣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大家各自都得了好處,豈不妙哉?
只是想問下長生真人是否愿意跟我們同行。再者,您所言的‘逆鱗’,又是何物?”
“蒼云真人一番話真是句句在理,連老道我也頗為動心啊?!遍L生子面露笑容,但旋即又變得嚴(yán)肅起來,“我不知道他無涯山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您切莫忘了,我們腳下這里,可是道門第一山。就算是山上眾高手都要閉關(guān),但也絕對不會容許有人在它眼皮底下造次的。
至于‘逆鱗’,據(jù)我所知,無涯山有一套‘云崖劍陣’,乃是無涯山立派祖師所創(chuàng)。每個小劍陣由九名辟府境的修士即可完成,組成劍陣后,就可以比擬氣海境的修士了。端的是玄妙無窮?!?p> “九名辟府境就可以追平氣海境?”蒼云道人低呼一聲,屋內(nèi)其他幾位大修士也都頗為震驚。
他們成名已垂兩百年,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無涯山有這般厲害的劍陣。這幾人以前只道這無涯山因為這幾百年中培養(yǎng)出來多位渡劫飛升的大能,且有眾多因果境大修坐鎮(zhèn),才能穩(wěn)坐這道門第一的位置。
想不到它底蘊深厚至此,還有這么高明的手段,一千年來都不為外人知曉。
宋弈聽著也是暗自稱奇,他可是不止一次聽他師父說過,修真一路,每個境界都是天壤之別,可不是單憑人數(shù)就能趕得上的。
“這劍陣聽起來很是不可思議,但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明華真人從蒲團(tuán)上站起,踱步到了長生子和宋弈近前。
身子到處,真氣充盈,道袍都要鼓蕩成了圓球,吹的屋內(nèi)都是微風(fēng)陣陣。他這般作態(tài),不知是喜是怒。
“貧道在無涯山的一位老友,與在座賭酒輸了,醉了之后,同我講的?!遍L生子仍在打坐,他知道明華真人在故意顯露修為,卻連正眼也不瞧那位真人一下,“貧道并未聳人聽聞,只是好心勸告各位。”
宋弈則是把身子貼到了老頭兒身邊,想他師父不過一位散修,勉強才煉到辟府巔峰。
這太初天也是個實力為尊的地兒。他師父看年紀(jì)差不多和那位明華真人相仿,但境界差了實在太多。他師父說話間,連看都不看那位金丹境的大修士一眼,實則是很沒禮貌。要是惹得這位明華真人發(fā)火,恐怕一巴掌就得被拍死了。
他護(hù)在老頭兒身前,估計還能攔那真人幾個瞬息,到時候也方便他師父逃跑。
“原來如此,看來并不是你胡言亂語了?!泵魅A真人將渾身真氣一收,又坐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他這人年逾三百,一生自視甚高,那日被長生子在石臺上稱為“阿貓阿狗”后,便記下了仇。哪成想竟然還在這里叫他們碰到了。
就想著要嚇唬這散修老頭兒一下。只是見著這位長生子始終面不改色,好生無趣,便就此作罷,尋思著等下了山再好好整治整治。
“呼——”宋弈看那明華老道轉(zhuǎn)身離去,這才長吁了口氣。
“這劍陣確實不凡,但那也不過達(dá)到氣海境而已?!鄙n云道人見慣了這種場面,不以為意,繼續(xù)說到,“我們幾位都是金丹境,又有何懼?。俊?p> “那九名辟府境組成的只是一個小陣,每九個小陣還能結(jié)成一個大陣。這九九八十一名修士結(jié)成的云崖劍陣,就足以和金丹境的真人抗衡了。”長生子解釋到,“而無涯山上,辟府境的修士少說也有幾百人,想擋住幾位的去路,還是可以的?!?p> “這……”蒼云道人原本還信心滿滿,這下也語塞了。
“師父忽悠人的功力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彼无穆犞项^兒講的神乎其神的,他都快相信真有這么一個“云崖劍陣”了,不過他自己又認(rèn)真忖度了一番,要是這個劍陣確實存在,他師徒二人不如趁早打道回府,否則連命都得搭進(jìn)去啊。
想來應(yīng)該是師父不想讓他們搶奪真氣,故意編來唬人的。
“一派胡言!”那邊剛坐定的明華真人不知怎的,忽地大聲怒喝到。
“這老頭兒不會是發(fā)現(xiàn)我?guī)煾冈隍_他們吧?”,宋弈心頭一緊,暗叫不好,扭頭瞄了老頭兒一眼。發(fā)現(xiàn)師父又將眼睛合上了,也不理會明華真人。
“什么‘云崖劍陣’?我看就是你扯出來蒙人的!”明華真人怒氣沖沖地叫喊到,“你想把我們幾人留在這里,好去自己進(jìn)了內(nèi)門獨吞,是也不是?”
長生子默不作聲。宋弈見他師父一聲不吭,擔(dān)心自己馬上就會成為眾矢之的,當(dāng)下也學(xué)做老頭兒的樣子,雙目緊閉,是謂:眼不見,心不煩。
“難不成真是如此?”蒼云道人修為雖高,但幾百年來都在山上度過,心思單純,馬上都要信了長生子的一番言論,還準(zhǔn)備感謝他一番好心呢。這下看著長生老道不言不語的,茲當(dāng)是默認(rèn)了,心里好生難受。
“眾道友,依我看,這長生子絕對沒安什么好心?!泵魅A真人再度起身,對著屋內(nèi)眾人說到,“我們幾位現(xiàn)在就動身去吧,再晚點可就什么都趕不上了?!?p> “好!”蒼云道人一口答應(yīng)。
其他幾人也都紛紛點頭,跟著明華還有蒼云兩人一同走出屋外,轉(zhuǎn)入了深山當(dāng)中,朝著山頂處去了。
“師父,我倆還在這待著嗎?”宋弈攀在門沿,看著那幾人的身影隱沒在幾顆參天大樹后,又跑回了屋內(nèi),扯了扯老道士的袖口。
“徒兒,”沉默許久的長生子霍地起身,“咱們也走?!崩∷无牡氖志捅剂顺鋈?,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了那幾人身后。
二人跟了半了時辰,隨著明華真人等幾位,爬了一段不短的山路,幾人沒有沿著石階上山,而是為了避開無涯山門人的眼線,在茂密的叢林中又開出了一條道路。
一道上荊棘繁多,長出的倒刺很是有些鋒利,將宋弈這一身舊道袍刮出了好幾個破洞。而山上雜草也長得很高,都快沒過他們師徒二人的頭頂了。腳下又亂石叢生,這一路走的磕磕絆絆,也總算是沒把人跟丟。
“眾道友,我們這都走了這么遠(yuǎn),也沒見著那長生老道說的什么‘云崖劍陣’?!泵魅A真人走在最前面,用真氣蕩開了雜草,對著身后幾人說到,“大家兀自放心,只管接著上山就好了?!?p> 后面眾人皆點頭稱是。
可話音剛落,卻驀地見到一道銀光自面前飛來,跟著的還有一位中年道士,身上一襲青色道袍,從上面的花紋和樣式可以看出,來人正是一名無涯山弟子。
劍光驟然而至,迅捷無匹,正指明華真人的面門。
但他畢竟是金丹期的頂尖修士,饒是這一劍快若閃電,卻還是沒能刺中他。
明華真人將身子微微一側(cè),正好躲過。
他正想要還手,卻是先看出了對方的身份,這要是在無涯山上打傷了人家的弟子,那可是犯了大忌。當(dāng)下用兩根手指鉗住了劍身,讓那柄劍進(jìn)也進(jìn)不了,退也退不去。
“敢問道友可是無涯山門人?”明華道人笑呵呵地問到,心里卻是一陣嘀咕,“難不成真被那老道說中了,真有這云崖劍陣?”
“正是!”那道人大聲回到,眼睛一瞇,“幾位可是要私闖我無涯山內(nèi)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