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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傳奇之明珠劫

第二十八章 往塵浮煙(5)

九幽傳奇之明珠劫 簡秋鴻 4550 2019-10-13 14:28:05

  蘇州城郊有一座孤篷山,名字雖然取得荒涼,實則并不算荒涼,因為山勢挺拔,四周皆為空曠之地,城中達(dá)官貴人常來此觀賞日出,還在山頂建了一座小亭。

  此時天還未明,一個人影自狹窄的山道飛掠而上,他布衣被露水潤濕,額前散發(fā)被山風(fēng)吹開,目若朗月繁星,英俊瀟灑,飄逸曠達(dá),正是秀才無疑。

  這時的孤篷山上空無一人,他行至山頂獨自坐在空曠的小亭中,等待日出。

  家仇得報,他心中仿佛放下一副擔(dān)子,卻也悵然若失。于他來說,或許更多的不是仇恨,而是對父母,對兄長還有紅如阿姊的懷念。自此,這份懷念會埋藏到心底深處,而他們的身影也會越來越遠(yuǎn),或許正因如此才會心有所失。

  他從懷中拿出陶塤,湊到唇邊,幽曠的調(diào)子在夜色中悠揚遠(yuǎn)散,將整座孤篷山籠罩其中。他的懷念中沒了愴然寂寥,所以吹出的塤聲已不再沉郁,就像當(dāng)初白裳青裙的女子在如火般山茶花后吹的那樣。

  我本想布家小子長大了來娶我,不過現(xiàn)在他娶不了我就算了,等他找到自己喜愛的姑娘,一定走的遠(yuǎn)遠(yuǎn)的。

  在這塤聲中他突然明白了,她不是在遺憾沒有等到他長大,也不是在遺憾自己的死,她是想他走得極遠(yuǎn)極遠(yuǎn),過得極好極好,哪怕是不記得她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將她當(dāng)做阿姊,她也將他看作是永遠(yuǎn)長不大的小弟。

  她走了,將最后一點希望寄于他,就像她悠揚卻從不沉郁的塤聲,奏出的是極美好的期望?;蛟S這期望也是許多人留給他的。

  這世間仇怨憎恨,來來去去,何時能有個頭。紅如阿姊那時候便看透了,所以才想要告訴他。

  最后一個樂調(diào)遠(yuǎn)去,一抹金光陡然從天際刺出,五色的霞光托出一輪紅日,整座涼亭,整座青山都被朝陽染上輝煌顏色。

  秀才眼光看到手中陶塤之上,眼前現(xiàn)出一張俏麗純真笑臉,他眼底騰起溫暖亮光,唇角不自覺帶出笑容。他忽的長嘯一聲,起身離開,嘯聲清亮,如同一道瀑布飛流直下撞擊池底時發(fā)出的清響。他在余音中遠(yuǎn)去,只留下一個飛揚不羈的背影。

  紅日當(dāng)頭,籬笆里的瓜藤被曬焉了葉子,秀才一身布衣,遠(yuǎn)遠(yuǎn)的從道上走來?;h笆外一棵冠蓋濃密的大樹上忽的跳下一個人,急向他奔去。

  “秀才哥哥,你回來了。”

  奔向秀才的正是阿瑞,她面上喜滋滋的,一雙眼睛里充盈著歡喜光彩。

  秀才指了指那那棵大樹,笑著問道,“你一直在這兒等我嗎?”

  阿瑞點點頭,秀才回來了,她心中本來的那些擔(dān)憂,此刻也全都消散了,這個不知愁的女孩子,心里已經(jīng)放下了另一個人的安危。

  秀才柔聲道,“我的事情辦完了,我們可以走了?!?p>  阿瑞眼中騰起驚喜,“秀才哥哥,你要送我回家了嗎?”

  秀才點點頭,手指在她額角輕輕叩了一下。

  當(dāng)下二人一起回屋,向著老奶奶與那少年辭別。臨走前謝了幾日叨擾,又遞給那少年幾兩銀子,那少年無論如何也不肯收,秀才與阿瑞勸了半天才讓祖孫二人收下。

  少年將秀才與阿瑞送出,秀才說要買兩匹馬代步,只是這附近皆是菜農(nóng),哪里有馬可買。那少年聽了,帶著二人走了兩里地,眼前就見著一處圈禁的圍欄,圍欄內(nèi)放養(yǎng)著許多馬匹,原來此處倒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馬莊,莊中所養(yǎng)之馬皆是賣給城中出外踏青的達(dá)官貴人。

  秀才買了馬,與少年辭別,同阿瑞一路向東而去。

  秀才一路上聽著阿瑞講自己如何來到中原,又說了些九幽十八獄之事,這才知道九幽十八獄處在極東的海上,這倒與他心中所想不差。

  阿瑞所說盡是父母朋友之事,秀才聽了多半,對這神秘的海上異域還是沒多少了解,但是阿瑞說話時他總是含笑聽著,也不打斷她。

  二人放馬徐行,到了夕陽落幕之時,也沒看見前面是否有落腳之處,但是兩人都不甚在意,仍是由著馬兒慢慢走著。

  晚風(fēng)徐徐,吹走了倦意,帶來一陣涼爽。阿瑞從懷中拿出一物,正是上次在柳州所買的陶塤,那時候秀才還教了她一支曲子。秀才見她將陶塤放到嘴邊,吹出的正是上次在柳州時他教的曲子,這曲子揚在晚風(fēng)中,讓人心也隨之舒緩安適。

  阿瑞吹完,轉(zhuǎn)過頭看著秀才,口中不免期待道,“秀才哥哥,怎么樣?”

  秀才本沒想到只教了她一會兒,她便能將曲子練成這樣熟,而且這塤聲由她吹出來,便帶著她自己的一番感覺。

  秀才含笑點頭道,“阿瑞比我吹的好?!彼蝗幌肫鹚鴨柶疬^他家人之事,當(dāng)下便拿過她手中陶塤,將自己家中事講與她聽。

  秀才五歲起便跟著師父修行,他心中雖知父母兄長都極疼愛他,但是真正能與他們相聚交心的時候極少極少。而且自從十歲之后,一家上下只余下他一個人,從此便算是沒了家。他將自己如何被送去修行,家中又如何被抄沒等一一說給她,末了看了一眼手上陶塤,又將呼延紅如一段也告訴了她。

  若是旁人講來,或許語調(diào)便會極悲極慘,但是秀才心中既然已將往事放下,話語中早沒了沉郁悲痛又或者怨恨嗔怒,也只有他,才能將這段往事敘述的如此平靜。

  他不含多少悲喜的將這段事說出來,只當(dāng)為阿瑞講述了一個極遙遠(yuǎn)的故事。

  阿瑞從小遠(yuǎn)離中原,被父母護(hù)在手心長大,這些事對她來說的確遙遠(yuǎn),故事中有關(guān)政壇的那些詭譎變化更是她無法理解的,可是她的臉上沒有太多驚訝,不解時也沒有出聲相詢,她只是靜靜地聽著,如同她講自己的事情時秀才也是靜靜的聽著一樣。

  等到秀才講完了,她才問道,“秀才哥哥,你殺了那個人嗎?”

  秀才對她說了他出山是為報仇,但是并未告訴她他的仇人是誰,也將報仇一段結(jié)果省去。

  秀才知道阿瑞問的是自己是否將仇人殺了,當(dāng)下?lián)u搖頭道,“沒有?!?p>  “那么秀才哥哥的仇報了嗎?”阿瑞不問秀才為何不殺了仇人,卻問他是否報了仇,在普通人的想法里,既然沒有殺了仇人,自然便不算報了仇。

  可她這樣問,秀才一點也不吃驚,因為她是阿瑞,也只有阿瑞,才會這樣問,才會這樣想。

  “報了”,秀才臉上升起笑容,那是一種被人理解的笑容。

  阿瑞臉上也升起笑容,她伸出手拿回陶塤,湊到唇邊,這次吹出的卻是一曲婉轉(zhuǎn)短調(diào),仿佛從雨水潤澤的青山小道上傳出的樵女歌聲,活潑而又寧靜。

  秀才從沒有想過陶塤還能吹出這樣的調(diào)子,其實這是阿瑞在家中時媽媽所教的曲子,她只是依調(diào)吹來,陶塤雖本來無這般音色,但因吹奏者心境不一樣,又或者聽者心境也不一樣,所以聽來便是從未有過的活潑悠揚。

  二人在樂聲中騎馬緩行,拐過一個彎道,路盡頭出現(xiàn)一座市鎮(zhèn),恰好此時天要黑透,二人來到鎮(zhèn)上投宿一晚,等到明天再走。

  秀才向店中小二打聽,知道這里早已出了蘇州地界,約莫再有一日路程便到了出海大鎮(zhèn)三順城,而三順城便是阿瑞初登中原之地。

  兩人第二天清晨便出發(fā),至晚到達(dá)三順城。這三順城名字頗有寓意,此處乃是海邊大鎮(zhèn),南北往來貿(mào)易皆從海上,漁民們也倚海為生,在海上,便希望風(fēng)順雨順,其次便是人順,因為這三個期望,便取名三順。后面之所以跟個城字,只是因為此處海運暢通,所以極為繁華,小小一個市鎮(zhèn),卻極是富庶,并不比天子腳下都城差,所以便有了這個“城”字。

  這里的繁榮或許比不上都城,但是確實是街道縱橫、商鋪林立,市盈奇珍、戶羅異玩。而且因為是南北海運的中點,所以往來皆是富商巨賈,其中不乏一擲千金之人,這里的人賺到的比別處多,這里建的也就自然比別處繁華。

  秀才將阿瑞安頓在客棧后,先去碼頭上看了一番,這里港口巨大,除了停泊的巨大商船,還有出海歸來的漁船,眼中只見到錯落布帆隨風(fēng)飄揚,究竟也不知停了多少船。

  秀才回到客棧,阿瑞正在大堂中等他,他開口詢道,“你可記得當(dāng)初乘船出來時船上人的模樣嗎?”

  據(jù)阿瑞所說,九幽十八獄不定期有船只來往中原,他雖不知船只是不是每次都會停到三順城,但若是有一絲機(jī)會能找到從那里出來的船,回去就容易多了。

  阿瑞搖頭道,“我不記得了,我因為害怕被爹爹媽媽找回去,所以來時一直躲在船艙之中?!?p>  她當(dāng)初好不容易出了父母視線,一心混上出來的船,心中惴惴不安,哪里還去記船上的人長什么樣子。

  秀才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其實就算阿瑞記得,那海港之中那么多船只,那么多人,也難以找出來。他沉吟了一會兒,忽的又問道,“若是你有玫瑰琉璃珠,又怎樣回去?”

  阿瑞眼里閃過一點光彩,可隨即光彩又變得黯淡,她嘆一口氣道,“如果有玫瑰琉璃珠,我自己雇一艘船,到了海上,珠子自然便會指出來時的路,這樣就能回去了?!?p>  秀才心中一亮,道,“這話誰告訴你的?”

  阿瑞道,“媽媽告訴我的,怎么呢?”

  秀才笑道,“沒什么,明天我們也雇一艘船,出了海,自然會找到去九幽十八獄的路?!?p>  阿瑞面上露出驚訝,急忙問道,“真的嗎?可是沒有珠子,也可以嗎?”

  秀才點點頭道,“阿瑞放心,秀才答應(yīng)送你回去,一定將你送到?!?p>  本來到了三順城,阿瑞就有些忐忑,她丟了玫瑰琉璃珠,所以回家的路便只能到這里,接下去該如何走,她是一點頭緒也沒有。此時看了秀才臉上笑容,她心中擔(dān)憂消散的無隱無蹤,她只覺得秀才這樣說,便一定能做到。

  第二天一早秀才同阿瑞來到碼頭,雖然時間尚早,但是碼頭上卻已經(jīng)是人頭攢動,許多帶著斗笠的漁人搖櫓架著小船出海遠(yuǎn)去,大艘商船也張開巨帆準(zhǔn)備開船,海港里也還泊著許多等待客人的船只。

  但是秀才卻并不去雇船,反而帶著阿瑞坐到海港左邊一艘涼亭之中,這艘涼亭本來是供往來商客暫時停腳休息之用,這時是清晨,并沒什么人來。這里的地勢頗高,碼頭上行人船只,甚至連那白帆上歇著的海鳥都看得清楚。

  阿瑞也不著急問,她此時被海平線上升起的一輪紅日吸引了目光,海上千片白帆都沐在朝霞之中,碧澄澄的海水閃爍著五彩的光芒,一艘艘小漁船穿梭在這光芒之中,船頭還時不時掠過白頭海鳥。大海她并不陌生,卻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景象,她看得呆了,一時將回家的念頭也拋了開去。

  直等到海上的漁船都出了港,商船也都揚帆遠(yuǎn)去,海面上漣漪漸平,才稍微安靜了一些。這時候泊在海港內(nèi)的多是一時半會兒還不出海的船,或者等著人雇用的船,秀才回過頭對著阿瑞道,“好了,我們?nèi)ス痛?。?p>  阿瑞心中好奇的很,不知道秀才為何要等到此刻才去雇船,秀才看出她的疑惑卻只是笑一笑,并不告訴她。

  阿瑞倒也沒有多問,神秘的事情于她來說,反而是有趣的,她不急在這一時知道。

  秀才帶她來到碼頭轉(zhuǎn)了一圈兒,卻也沒上前去雇船。阿瑞那只小貍奴跟在二人身后,頗顯奇異,倒惹了碼頭上許多人注意他們,秀才豐神俊朗,而阿瑞眉目中又獨有一股俏麗天真,一旦注意到他們就再難忽視。

  等再次回過頭,秀才倒是上前去詢問了幾個船家,只是他一告訴船家出海一直向東,卻沒有具體地點,船家就都搖頭拒絕。要知從此處出發(fā),大多是雇船北上或者南下,向東只是一片茫茫大海,除了打漁的漁民會去,一般船只都不會向東。而且就算是漁船也有一定限度,因為誰也不知道東邊這片海是否有個盡頭,盡頭處又是什么地方。

  秀才被船家拒絕了,臉上也沒有焦急之色。等他被第八個船家拒絕時,碼頭上迎面走上一個大漢,這大漢穿著一身漁民常穿的粗布衣服,露出的臂膀因為常年海上生活被曬城黃銅色。那大漢走到二人面前摘下頭上斗笠,約莫三十多歲年紀(jì),面上多髭,一雙眼睛也甚是有神,一看之下十分威武。

  那大漢看著秀才與阿瑞問道,“兩位是出海嗎?”他雖看著威武,聲音卻不粗獷,還十分禮貌。

  秀才點頭道,“這位大哥,可出海去東邊嗎?”

  大漢問道,“不知去東邊哪里?”

  秀才道,“我同妹妹想看看海上風(fēng)景,卻沒有具體地點?!?p>  那大漢臉上猶豫了一下,最后似乎作出了決定,開口問道,“不知二位出個什么價錢?”他雖問的是銀兩多少,但是卻絲毫沒有市儈商賈談及金銀時的那般尖酸狡詐之相。

  “二十兩。”秀才答道。

  那大漢道聲“好”,也不還價,極為爽朗。

  他將秀才與阿瑞領(lǐng)到自己船前,那船是一艘張帆大船,有普通漁船三倍有余,大漢是這船上船主,另外加上兩個伙計。

  這船本來便是等人雇用,船上清水糧食齊備,秀才同阿瑞上了船,大漢便吩咐伙計張帆出海,一路向東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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