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深夜安靜如死寂,全部村民圍在土坑旁村長舉著火把沉默不語,他的面前幾個年輕人也以同樣沉默的表情的將土坑填平,坑里黑灰翅膀下的男人一身血污陷入昏迷,直到土堆出一個小墳頭,村長身后的那群人突然雙眼放光,催促道:“快開始吧……”
就像蚊蟲飛過驚起的一小騷動,很快這片騷動的風(fēng)浪傳入村長的耳朵。村長那雙樸實(shí)的雙眼現(xiàn)下精光大放,然而他并沒動,只是面無表情看著這個新墳。
快動手啊……為什么還不開始……祭祀快來不及了……
幾波聲音交雜在一起,最終形成:“村長不會是想獨(dú)吞吧?”
那聲猜測仿佛石投湖面,泛起陣陣波瀾。
“上次就是……”
“不是吧……”
“明明大家都出力了……”
“憑什么?!”
憑什么?村長心里暗自發(fā)笑,許夫人站在他的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他并未回頭看她。只是青筋暴起的手泄露他的情緒。
他轉(zhuǎn)過身,鋒利的目光掃過那張張貪婪的嘴臉,被看的村民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但那過于直白的目光激起村民心頭的惡意,他們連神都不怕還怕一個普普通通的村長?!
“阿西,你不會不想干了吧?!”一位看似年輕從讓人對他的恭敬程度,說明他在村莊有些不小的地位。
“怎么會呢,八叔?!贝彘L趕緊回答。
明明看起來比村長還年輕卻連村長也怕的八叔仔細(xì)打量村長一遍,道:“有什么難處,大伙兒也在正好一起出出主意?!?p> 村長聞言頓了一下,他知道八叔早看不慣自己,他收斂臉上情緒,道:“按照祭祀要求,祭品要求是活物,但從土坑埋上時便感受不到那只鳥妖的呼吸?!?p> “你是說他逃了?!”八叔打斷村長的話,大聲叫道:“快!快!把墳拔開!”
幾個填坑的青年人又重新向下挖。
村民站在他身后,低低連綿不絕的細(xì)小聲音傳入村長的耳朵。
八叔走到村長旁邊向坑下望,這場無聲期盼再次出現(xiàn)在這個迷失在秘境的村莊。
“你不會感受錯了吧。”八叔一邊望一邊問。
他話音剛落,突然愣住。就在土坑露出大鵬身形時,那斷斷續(xù)續(xù)的呼吸再次出現(xiàn)。
村長沒有解釋,八叔這個人精也明白這次事件跟往常不是一樣。
“肯定是那只貓妖在作怪!”八叔恨恨道,他將背在身后,思來想去覺得還是那只貓妖在搞鬼,以前獻(xiàn)祭從沒出現(xiàn)過這樣的意外。
等他抓住她,非要剝皮抽筋,吃了她的肉!
“現(xiàn)在怎么辦?”百年不下雨的村莊突然開始落雨,雨滴如豆大砸得眾人眼睛也睜不開。那幾個挖坑的年輕人,看著村長,等待下一步指令。
“先就這樣吧……”八叔道。
村長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安排幾個守墳的便安排村民下山。本來以為今夜獻(xiàn)祭肯定能成功,結(jié)果無功而返,多少還是有些失望。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尤其還在下雨,衣擺、褲腿、布鞋到底濺滿泥漿,然后人們?nèi)缤惺呷庖话隳诖彘L身后。
難道放著祭品不用?
就算村長八叔同意,他身旁哪位會同意嗎?
這場淅淅瀝瀝的雨下了整整一夜,八叔和幾位族長坐在祖屋。祖屋點(diǎn)著豆大的燭火,明明滅滅跳動著,他們不約而同看向漆黑一片的雨夜,無聲跳動在雨里的,小小螢火。
這幾乎涼透的秋夜,居然還在螢火在外,涼風(fēng)吹的祖屋上的瓦片輕響,其他人要么面無表情,要么在走神,就連平日強(qiáng)勢慣了的八叔也一度精神恍惚。
村長坐在上位低頭喝茶,順便掃了眼,下方各位的表情,心里有了數(shù)。
“沒有辦法了嗎?”八叔喃喃道。
“我們太久沒有獻(xiàn)祭,夢神已經(jīng)很生氣了。今天又發(fā)生這樣的……”村長的解釋毫無說服力。
“還不是你!”突然一位族長拍桌大喝:“還不是因?yàn)槟悖?!?dāng)初下手不知道輕點(diǎn)?把他打成那樣?還得入夢,又得等等!”
他的話還沒說完,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言下之意,現(xiàn)在該由哪家出祭品,暫時先墊上與夢神的交易。
祖屋再次恢復(fù)沉默。
“老子不管了!”還是剛才那位起身甩袖而去:“說好了每家出一個人,今年我家已經(jīng)夠了,該你們了?!?p> 他的話同時引起村長和八叔皺眉,他雖未明說,但擺明了要村長家出人。
這個村莊有三家姓,第一家姓姚,也就是剛才甩袖而去的那家,他們?nèi)藬?shù)最少。但因人數(shù)少占祭祀便宜的可不少。
第二家姓楊,僅此村長木家。
隨著走進(jìn)村莊人數(shù)漸漸減少,他們從開始誘惑無知路人信夢神,再到成為祭品完成祭祀。到現(xiàn)在只能從村莊內(nèi)部挑選人,成為祭品,實(shí)際上,從村莊內(nèi)挑選合適人選反而比哄騙或誘惑無知路人更加簡單方便。
于是定下,三家輪流選人,有時夢神也會已經(jīng)挑選。
姚族長離開后,肅殺之氣頓時蔓延整個祖屋。村長家有燈下繡花的許夫人,突然抬頭看了眼,靜默在雨夜的后山,露出天真純粹的笑容,她拔下發(fā)簪散開發(fā)髻,坐在梳妝臺前輕輕梳理自己的烏黑的秀發(fā)。
銅鏡模糊照出她的樣子,她點(diǎn)了點(diǎn)胭脂映在唇上。像待嫁閨中的姑娘,那張白皙細(xì)膩的皮膚襯的整個人比看起來更加年輕小。
一陣吹動門上的銅環(huán),就像有人輕輕敲門。風(fēng)撩起她的發(fā),帶出發(fā)梢淡淡暗香,想起逐漸彌漫整個屋子。她并未回頭去看,也未起身,撈過被吹起的發(fā),梳理一下。自顧自忙著為自己臉上涂上艷麗色彩。
好看嗎?
嬌艷的紅,蓋住毫無血色的皮膚,本應(yīng)老眼昏花的雙眼,明亮如夜空最亮的星星。兩撇柳葉眉,挺拔的鼻梁,櫻桃小嘴,修長雪白的脖頸……
一雙纖細(xì)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脖頸,放棄人的溫度,也感受不到溫度,一個凄涼諷刺的笑容掛在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