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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殺豬匠

第48章 縣差

大明殺豬匠 夏胡林 3734 2019-11-12 11:00:00

  明朝早上報時靠雞叫,胡子涵不習慣這個。

  他沒聽到雞叫聲,卻被胡家娘子的大罵聲給吵醒了。

  “天不亮就撞上老鴰,嘎嘎嘎,嘎嘎嘎,撞喪的也晚上,送晦氣從不起早……”

  拜祖師爺都那么講究,大早上的,能不能說些吉利話?

  胡排暗嘆一聲,翻過身準備再睡。

  此時外面大門吱呀一聲。

  緊接著傳來胡家娘子訕訕的笑聲:“哎呀呀,原來是差爺來了,屠家婦污手污腳,莫怪禮不周!”

  NM,找事的又來了!

  胡排一咕嚕從床上爬了起來,抹黑飛速找衣服。

  ……

  門外來的是縣差,張三和李四。

  他們名義上,是過來收丁家的牛皮牛角和牛筋的,正好碰上了胡屠夫出門推車賣肉。

  胡家娘子剛才在院子里罵的相當難聽,張三立即握刀:“胡家婆,你剛才罵誰呢?”

  “哎呀,差爺就像小民的衣食父母,屠家婦哪敢罵您??!屠家婦說的是昨晚的老鴰,看上了我家那點肉渣……”

  “你再說一句!”張三抽刀而起。

  李四想起胡梅是學道夫人,急忙按住了他手:“三哥,息怒,息怒,他罵的是老鴰,管咱們屁話?”

  張三壓低聲音:“你耳朵聾了,她這指桑罵槐,明明罵的就是咱們?!?p>  李四也壓低聲音;“她又沒指名道姓,你這一跳,豈不自己承認是老鴰了?”

  “你……”

  “哎,行了,行了?!?p>  李四急忙把腦袋湊近了,“三哥,那二衷子不好惹,趕緊趁他睡大覺,撈點走人,正好也向白員外交了差?!?p>  張三頓時醒悟過來。

  連擺了范進兩道,昨日又鬧了濟南府,二衷子名頭,早已如雷貫耳。

  其實昨天白員外就派了白池,利用勞樂魚向歷城縣令施壓,縣令卻把球踢給了這二位。

  可當今濟南府,有人敢惹胡排?

  這二位昨晚就來觀察形勢了,胡排一直在場,他們也沒敢露頭。

  他們料定胡排會睡懶覺,所以趁機收拾胡屠夫。

  此時胡屠夫推著獨輪太平車,猛然一見兩個縣差,渾身一哆嗦。

  半個月前,家里剛被里正舉報,被布政司抄了家。

  胡屠夫剛想轉身回去,卻聽李四咳了兩嗓子。

  “呦,胡屠夫,你這可是新殺的豬……哼啊!”

  李四一把掀開了車上的葦席,里條肉,五花肉,做臀肉,上肩肉,豬腸豬心豬肺豬肝豬頭,滿滿一車的豬貨。

  被撞破了,胡屠夫急忙用撐子支了車,“是是是,托差爺?shù)母?,小民掙倆飯錢?!?p>  他忙不迭地松開腰帶,摳出了三十多枚銅錢。

  張三李四二人的眼神,就像看到狗糧一般,直往懷里瞄。

  兩個冚家產(chǎn)的玩意,老子要是發(fā)達了,一定把當豬玀你們宰了!

  胡屠夫心里大罵,依舊伸手探懷,掏出了錢袋子,摳出了一兩銀子遞了過去。

  果然是奸商,要不是太祖洪武舊制,你他娘的還真和沈萬三一個德性!

  李四臉上壞壞地一笑,卻扭頭給張三使了個眼神。

  張三咳了兩嗓子:“胡屠夫,今上的詔令,里正天天在喊,你耳朵聾了?”

  胡屠夫臉上,本來如泥塑一般的笑容,立即僵住了。

  他平時殺一頭豬,才錢把銀子的收入。

  為了開張,一兩銀子的打點,已經(jīng)是十倍了。

  這還沒發(fā)市就先要出錢,胡家娘子想起這半個多月來的委屈,終于忍不住了:“天殺的老鴰,怎么老盯我家那點肉腥?白狗子那大塊的好肉,怎么不去叨兩塊?我家……”

  的確,白員外壟斷了豬肉市場,別說是縣令,就是號稱廉明的知府馬慕君,也是無可奈何。

  不過大早上挨罵,也挺晦氣的。

  張三終于又忍不住了,抽刀而出:“胡家婆,讓你再嘎嘎?”

  “哎哎哎,差爺息怒,差爺息怒!”

  胡屠夫急忙將老婆倚在了身后,側頭低聲附耳,“別再多嘴了,混蛋皇帝的意思,忍忍算了!”

  根被抓進布政司,再被抓緊縣衙一趟,這一車肉就臭了。

  張三李四專門折騰事的,胡屠夫卻沒有時間和精力,陪他們折騰。

  他急忙又從錢袋子里,再摳出一兩碎銀子:“小民這豬……這哼不曾報備,還勞煩二位差爺辛苦一趟,一點小意思,二位差爺笑納?!?p>  二兩銀子,二十頭豬的純利潤,即便是平時,胡屠夫一個月也是白干了。

  張三給李四遞了一個得意的眼神,收刀回鞘,伸手就要接銀子。

  “哎!”

  李四一把拉了他手,“太祖洪武舊制,胥吏秉公辦事,怎能伸手呢?”

  娘了個腳,跟老子賣什么關子?

  張三暗罵一聲,嘴上卻笑嘻嘻:“對對對,秉公辦事,誰敢賄賂公差,罪加一等?!?p>  胡屠夫唬了一大跳,急忙湊近,壓低聲音:“不是賄賂,不是賄賂,這是二位差爺?shù)男量噘M,辛苦費!”

  李四嘴角一撇:“辛苦費?”

  “辛苦費,辛苦費?!焙婪螂u啄米般地點頭。

  山東布政使魯有智雖然暗箱操作,但濟南府知府馬慕君,卻清廉如水,決不允許治下欺壓百姓。歷城縣令的直屬上司是馬慕君,所以他不敢胡來。張三和李四自然不想沾腥,既然是胡屠夫自愿,那就便宜不占王八蛋了。

  還是李四兄弟有手段,這么一來,縣令也不好說什么!

  張三暗嘆一聲。

  可他剛要把手里的銀子握緊,卻被李四一把搶了去。

  “他娘的李四,竟敢搶……”

  李四背后狠狠地給了他一下,急忙把銀子塞回了胡屠夫手里,臉上笑成了一朵花:“胡屠夫……不,胡家翁,胡家翁,我等此來是為回收牛皮牛角和牛筋的,打攪,打攪?!?p>  說完,他一把拉了張三就走。

  張三莫名其妙:“他娘的李四,你玩的這哪一……”

  他還沒說完,忽然發(fā)覺門口多了一人。

  東方啟明星光耀之下,那人瘦瘦的,好像在忙不迭地提褲子。

  雖然薄霧朦朧,看不清臉面,但他手里拿著一根桿子,好像是搭豬用的鉤桿子。

  這是抓豬的家伙事,張三忽然意識到是胡大公子。

  聽說昨日胡排,就是用這玩意收拾了五峰山的老三,人稱賽雷橫的黃橫。

  當年黃橫可是把張三追得,猶如狗攆兔子一般。

  張三渾身一哆嗦:“哎是是是,我倆是為牛皮牛角牛筋而來,胡屠夫……不,胡家翁,胡家翁,打攪,打攪?!?p>  NM,想跑!

  明朝的褲子,和前世大不一樣,連個橡膠松緊帶也沒有。

  前世胡子涵的邋遢壞習慣,睡前衣服仍的亂七八糟。

  屋里黑漆漆的,他沒摸到腰帶子,只得提著褲子出來了。

  前世他調研期間發(fā)現(xiàn),如果沒有壟斷的自由競爭之下,絕大多數(shù)商戶,第一次開張基本上都虧錢。

  即便是小額經(jīng)營免稅的情況下,房租,打點和各種應酬,第一年基本上也都是白干。

  他可不想明朝的爹娘,第一次開張幫別人辛苦了。

  “站住。”

  胡排語氣不重,但猶如悶雷一般,震得張三李四發(fā)懵。

  這明朝破褲子,真NM操蛋!

  一只手提著褲子,打架太不方便了。

  胡排豎了如意鉤,慢慢湊到了二人面前:“一頭豬多少例錢?”

  “例錢?”

  二人面面相覷。

  李四看胡排似笑非笑的眼神,不敢回答。

  張三訕訕地笑了:“三百文?!?p>  “三百文?”胡排吃了一驚。

  平時殺一頭豬,只到手錢把銀子,果然都是給別人掙的。

  李四訕訕一笑:“太祖洪武舊制,豬乃……”

  胡排不想聽他啰嗦:“現(xiàn)在什么年代?”

  李四愣了一下,下示意地道:“正德?!?p>  “你可犯忌了!”胡排笑了。

  “犯忌?”

  李四一愣。

  隨即他想起剛才說了豬,急忙堵住了嘴。

  奶奶個腿,竟然讓他逮著理了,憑他那二棒子勁,這下麻煩可大了!

  “太祖洪武舊制,胥吏犯忌,罪加一等,有沒有……”

  胡排還沒說完,李四拔腿就跑。

  張三愣了一下,也拔腿就跑。

  張三追上李四:“奶奶個腿,你跑什么?咱們官差,手里有刀,大不了……”

  “大不了你個頭。”

  李四回身踢了他一腳,“五峰山的黃橫都弄不過他,要打你自己去打?!?p>  當年黃橫追擊張三,猶如狗攆兔子。

  張三想起這事,腳下跑得甚至比李四更快。

  可背后突然大叫一聲:“著?!?p>  緊接著嗖——

  長嘯突起。

  “不好。”

  李四大叫一聲,一貓腰,鉆進了草叢里。

  倒霉的張三,像昨日黃橫一樣,被如意鉤敲了腿,啊呀一聲慘叫,撲通一聲摔了個狗啃泥。

  “哎呀阿排,算了算了,他們是縣里的官差!”

  胡排剛要上去收拾張三,卻被胡屠夫攔住了。

  “哎呀,爹,你真廢……”

  這是明朝的爹,胡子涵頓時收住了胡排的嘴。

  剛才被縣差欺負的不敢抬頭,此時扯住胡排手臂的大手,卻如鐵鉗一般。

  胡排一肚子鳥氣,卻無可奈何。

  趁著這空當,李四拖了張三,連蹦帶跳地跑了。

  啟明星耀目之下,胡家娘子望著他們的背影,想起被抄家,頓時不樂意了:“阿排他爹,瞧你這副廢柴,你要是有阿排三分性子,哪能老被人欺負?”

  “婦道人家你懂什么?”

  胡屠夫回頭瞪了一眼,“阿排腦子一陣一陣的,年齡又小,官府不能拿他怎么樣。我要是和他一樣,咱們全家老小,至少也是充軍流放。祖宗的教訓,你全忘了?”

  胡家娘子一下子就傻眼了。

  胡家娘子本姓李,出身崖州李氏,唐朝宰相李德裕后人。

  胡家原本東京人士,宋朝時祖上被刺配嶺南。

  因為忌諱,胡家祖上的名字,也被忌諱掉了。

  而李家李德裕太有名了,根本忌諱不掉。

  不過貶謫,流放,充軍,抄家等等字眼,這些貶官后人骨子里敏感。只要封建王朝不覆滅,這種敏感就一直存在。小心翼翼地過日子,幾乎刻在了骨髓里。

  胡家從廣東遷來山東,范進又不給力,胡屠夫只能更加的小心翼翼。

  這明朝的老爹,相當?shù)牟蝗菀祝?p>  胡子涵暗嘆一聲。

  此刻他再也不覺得胡屠夫窩囊了。

  胡家娘子回想數(shù)不清的委屈,抽泣了起來。

  “別哭了,賣了肉就有飯吃了?!焙婪蚣泵μ鹦渥?,幫老婆擦眼淚。

  “有了飯吃又如何,今上的詔令誰敢不從?那癡線雖然做了大官,卻嫌棄咱家污了他身份,萬一哪一天再來抄家……”

  胡家娘子又想起被抄家,哭聲大作。

  “別哭了,別哭了?!?p>  胡屠夫把老婆摟進了懷里,“掙了錢,咱們還回廣東老家,遠離這里就是了?!?p>  這是安慰話,明朝沒有火車,更沒有飛機,山東離廣東好幾千里,光靠兩條腿,得好幾個月,回去哪會那么容易?

  老婆哭聲更大了,胡屠夫拍了拍肩膀,壓低聲音:“阿排在呢!”

  這一提醒,胡家娘子哭聲立即就小了。

  她擦了擦眼淚,扭頭看兒子衣服都沒穿好,怕他涼著,急忙催促;“快回去睡去?!?p>  八月的早晨,薄霧環(huán)繞,的確有點涼。

  胡子涵被兩口子的感情給感染了,下意識地回家。

  哎,不對??!

  爹娘大清早起來去賣肉,我卻在家睡大覺,像是人干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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