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血流如洗,殿內歌舞升平。大概沒什么比這更能表現(xiàn)凡人帝王的安逸和茫然了吧?
若不是云棲手提滾滾人頭,身拖殘肢斷臂,一身血腥的闖進皇宮大殿,女帝還沉浸在剛才歌舞的歡慶之中無法自拔。
云棲咚的一聲將秦秋的人頭丟進大殿,然后前腳剛踏進大殿,也咚的一聲倒在了大殿冰冷的石板上。
歌舞樂聲戛然而止,歌伎舞姬有的沒見過這場面,見紅不堪承受,呀的一聲嚇暈過去,更多的是被闖進來的人驚得一哄而散。
原本熱鬧的朝堂猝然斷氣,滿座目光都投向大殿門口地上的人和頭。
遠遠望去,若不是有兩個頭,真的是像一具摔散了的尸體。
然而,雖然云棲和秦秋都因大戰(zhàn)而變得面目全非,在座的人還是很快的認出了兩人,很多人驚得張開了嘴巴,雙目渾圓。
女帝顫抖著用手拍了拍身邊的太監(jiān)遭流,小心翼翼指著地上那一堆破爛東西,問道:“那個可是監(jiān)司?”
不料遭流一觸即倒,因為他已經確定的看出那個腹部橫破的人就是云棲,此時如遭雷擊,已然沒了力氣站著。
“監(jiān)司…”
相隔大門稍近的人已經飛奔到了云棲身邊,抱起他殘破的軀體痛哭不已。
待到眾人反應過來,紛紛圍了過去,悲慟如洪水一般的席卷吞噬了剛才的這里的歡樂。
女帝更是連跑帶爬的從皇位大椅上向云棲沖去,一路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憫。
近臣皆知,女帝對待云棲不只是君對臣,更是如同姐弟,若是這宮中誰陪伴女帝最多,除了太監(jiān)遭流估計就是無論明暗,無要事便隨時相伴女帝身旁的云棲了。
逍遙監(jiān),名字逍遙,其實最是束腳,基本就任就等于綁在了皇帝的身邊。
算算年頭,應該是有二十載了,這個監(jiān)司大人從矮女帝一頭護到高女帝一頭,把女帝從青蔥歲月護到了風韻猶存,女帝只比云棲大五歲。
如今,姐姐見弟弟這副模樣,死了?還是瀕死?怎么能死呢?
女帝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一把推開圍成一圈的旁人,來到云棲身側,不顧鮮血染透了衣衫,緊緊的把殘破的云棲抱在懷里,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此時,傷感和慌亂肉眼可見的沖亂了冊封的歡慶。鳩淺三人成了外人,融不進去這個悲傷的群體。
齊一心知沒有久留的必要,便對身邊的兄弟說道:“我們離開吧,冊封結果會昭告天下?!?p> 轉眼間齊一卻發(fā)現(xiàn)身邊人只剩面色如常的大哥,不見三弟。
微微思索片刻,“不能讓小淺身陷囹圄,要把他帶回來?!饼R一誠懇的對煙盡雨說道。
很多東西無需明言,齊一知道大哥清楚鳩淺此去一別,很可能就是與他們陰陽相隔。
煙盡雨蠕動嘴唇,奮力思索該怎么回答眼前這個一直視鳩淺為親兄弟的二弟。
原本一行三人是可以大道同行,逍遙肆意,患難與共一世的。
可是,如今天下大勢相逼,一步不慎便會成為一世仇敵??v然自己放得下,齊一放的下,鳩淺,哎,鳩淺目中沒幾個人,肯定不會輕易放棄。
目光輕點過齊一的雙眸,煙盡雨嘆了口氣,讓齊一放下也是不可能的。
終于開口:“我們現(xiàn)在過去站在哪一邊?”煙盡雨反問。
若是給不了建議,便直接問,煙盡雨一直覺得這是最好的回應。
齊一不假思索,回答:“站在鳩淺的那一邊?!?p> 煙盡雨接著問:“他此時此刻站在被斬下的頭顱那一邊,然而,這里是墨海。”
齊一沉思片刻,不答反問道:“人間這么美,你能忍受沒有他的世界嗎?”
“我去吧,我了無牽掛,而你,不要連累齊一門,不要辜負齊一的名號。你是要為人族修道的,不是因為任何某一個人退讓?!?p> 何苦忍受?直接拒絕好了。
話至此,齊一良久無言。很多年前,齊一不知道該往哪里走,前方在哪里,為人族修道,該往哪里修。
世事萬千,總有些什么是自己可以做的吧。于是,不算是年幼但是很明顯也是涉世未深的齊一離開宗門,只身一人外出歷練…
待到齊一回過思緒,兄長已經瀟然離去。
“謝,兄長如師?!?p> 齊一熱淚盈眶,聲音異常洪亮。驚得殿內人抽泣盡斷,不明所以之時心生責怪,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早已出了皇宮的煙盡雨,聽到身后這句話,苦笑的搖搖頭,少些謝,日后動起手來不為難啊。
縱然算盡天機,知曉身后所有事,待到事到臨頭,難道又能躲了?
心雨,天也雨,天邊揚起了幾點太陽雨。
自己總是惆悵,而只有小淺可以一言不發(fā),想走就走,從不回頭。
煙盡雨沒想到會遇到這個姑娘,在人間會未散的時候,在去找鳩淺的路上。
他記得很清楚,她曾說過,待到人間會散了再見。
此時攔路,定不是偶遇,必有他事。
“言姑娘,有事請講,我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擱太久。”開門見山,煙盡雨不喜歡拖沓。
嘴巴一嘟,言青木顯得極其不開心,說道:
“我還以為是齊一往這邊過來呢,還想告訴他,鳩淺往西邊城外去了?!?p> “多謝?!?p> 煙盡雨心里大喜,意外之喜,絲毫沒感到女子見到他時的落寞。
本來還想說聲不用謝,眨眼間,眼前已經不見煙盡雨的蹤影。
言青木毫不留情的啐了一聲,“我呸,白眼狼,投胎啊,跑那么快,干謝沒一點兒表示的?!?p> 女子躊躇半天,想到反正自己已經從家里的車隊里偷跑了出來,說幾句話就灰溜溜回去未免太過于扭捏不大方,分明記得鳩淺那家伙說過“我二哥喜歡大方貌美的女子”的話,言青木心道我可不能不大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只見言青木慢慢朝皇宮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拿起小鏡子對著小臉就是一頓涂抹,專心的模樣簡直讓人覺得她意圖手奪天工。
旁若無人,大搖大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時候,她都聽不見街上挑夫大嬸對她的指指點點。
當街抹紅妝,對鏡貼花黃,不外如是。
鳩淺此時處境不可謂不艱難,他沒想到戰(zhàn)斗來的如此迅猛。
剛出城門走了幾步就遭遇一隊明顯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挨了人仙境一人全力一棍,又被裝死的一個小兵捅了手臂一刀,當時就血流如注。
這些人匕首都帶著孔,都是專門殺人的人。
一番血戰(zhàn),終于殺掉對方一名人仙境強者,鳩淺掀開面罩卻發(fā)現(xiàn)此人面貌盡毀,好似刻意燒燙而傷。
好在其他人戰(zhàn)意不濃,見人仙境強者都力有不逮后紛紛散去,不然自己肯定今日就交代在了這里。
盤坐調息之際,鳩淺小臉一直緊繃,心道此行艱險遠未可知,不免心里生出了一些郁結。
用力的抽了自己右臉一巴掌,鳩淺對自己打氣道:“不要讓秦微涼看不起你。人仙算什么?”
傷勢只是有所緩解,一路上斷痛之法不停歇,大概夜晚時分就能追上秦微涼了,鳩淺估計一番,拔地而起,朝著那摸隱約氣息的方向追了過去。
鳩淺沒發(fā)現(xiàn),在那些黑衣刺客逃離的時候,就有一個人不遠不近的一直吊在他的不遠處。
既不偷襲,也不曾相助,還一直跟著,此時的人間,愿意以此待鳩淺的世間只有兩人,而齊一在皇城,距離此地已經三百里。
鳩淺一路追趕,路上通明不滅,丹藥不停。掂量一下,他發(fā)現(xiàn)這樣下去頂多再撐三日,三日可到不了西秦。
好在天色將夜,他要追的人兒已經就在前方不遠處。
忽然,前方射來一道綠光。好在鳩淺反應速度快,一個側身腳尖點地后撤躲過,不然定然被一劍穿胸而過。
此劍比起人間會上的劍簡直強了太多,看來她確實通過此次人間會受益良多。
劍到就是見到,不用刻意在身后吊著了,鳩淺三兩步便掠到了女子身前。
但是很奇怪,鳩淺發(fā)現(xiàn)她的劍還沒回來,不可能,難道后方有人將劍擒住了?
鳩淺心里一陣后怕,一直趕路,根本無暇顧及身后,以為所有敵人皆在身前,若是來人根本不知道秦微涼身處何地,是跟著自己的通明一路摸上來的…
驀然回首,發(fā)現(xiàn)身后還是那道綠光向他掠來,鳩淺心中巨石稍定,長舒了一口氣,好歹算不上壞了事。
劍回來了,萬幸。
然而,秦微涼終究是凡上九境修為,她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絕世美麗的女子,執(zhí)劍而立,剛才感覺到劍被扣下了一息時間,劍指鳩淺來時的方向,道:
“終有一戰(zhàn),不要躲躲藏藏。”
那一刻,終是黑夜無辜,也未曾妨礙鳩淺沉醉于秦微涼驚世的側顏當中,當是世間絕美的風景啊。
鳩淺不敢吭聲,怕驚擾了這一刻絕世的靜謐。
然而,黑暗里并沒有人理會秦微涼的話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劍尖所指的方向始終無人露面。感受到那個方面越來越微弱的能量氣息,秦微涼松了口氣,心道算是嚇走了這個人。
此地相隔西秦境地還有千萬里,秦微涼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很多,夜晚最不安全。
收斂氣息,也不易地躲藏,秦微涼直接就地盤膝,調整周身靈力,慢慢的恢復體力。
一天源源不斷的刺客來襲,秦微涼心里苦不堪言,好在并沒有修為超過的人仙境的絕世強者。
但是即使沒有凡上之人,秦微涼一天勝的也是頗為艱難,甚至于好幾次將自己陷入生死交隔之境。
現(xiàn)在見到鳩淺來到身旁,秦微涼心里不知為何多了一絲安全的感覺。
此時雖不至于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但是秦微涼知道自身的情況也差不多到了需要一番入定調息的時候。
秦微涼朝鳩淺投去一個眼神,鳩淺會意迅速,拔劍護在了秦微涼身邊。
“一炷香的時間?!?p> 秦微涼悅耳的聲音使得鳩淺心曠神怡,半日的奔勞好似剎那間煙消云散,渾身再次充滿了力量。
“嗯嗯,好,一定幸不辱命?!?p> 本想多說幾句,但是鳩淺見到女子此時雙眼緊閉,只好作罷。
天知道自己多想和她多說些話,鳩淺心里一陣慌亂不安,握住長劍的雙手因為過度用力而顫抖,雙眼不停的環(huán)視黑漆漆的四周,神色凝重,仿佛身后是絕世珍寶,而他是那個堅定的守寶人…
在半日前,正觀摩完士兵操練的西秦賀州秦家家主秦畫,前腳剛到家中,便感覺到冥冥中斷掉了一絲和這世界有關的聯(lián)系。
凡上巔峰修為的秦畫秘法施展,下一秒便出現(xiàn)在了一間密室里。
這間密室里無桌無凳,寬闊的墻壁上掛滿了命牌。
一整面墻皆是命牌,玉色養(yǎng)目,光彩流轉,每個玉質命牌中間都有一滴血在微微顫動,血滴上方刻著一個名字。
一眼望去,原本完整的一面活墻,此時中間有幾個牌子碎斷,扎眼。
其中一個,上方鐫刻的兩個字還在散發(fā)著微光,秦秋。
秦畫在目光觸到那兩個字的時候,腦海中閃電劃過,瞬間出現(xiàn)一片空白。重重的雙膝落下,秦畫怔在了地上,長癱不起,雙眸失神。
……
打坐休息的秦微涼準時在一炷香燃盡的時候呼出了最后一口氣,站了起來。秦微涼神識打量一番自身,力氣已經回復的七七八八,靈力也靠著丹藥回復了一半,可以撐得住一直趕路直到破曉。
“你走吧,多謝你幫我護法?!鼻匚鰧ι磉呅⌒囊硪響?zhàn)戰(zhàn)兢兢的鳩淺說道。
“什么?”鳩淺懷疑自己沒有聽清楚。
“你不要再跟著我了,這些刺客明顯是沖著我來的?!?p> 在他第一次出現(xiàn)在她的神識范圍里,她便知道他已經跟過來了。
“這路上不安全,我護你去西秦?!眻远ǖ恼Z氣,不容置疑。
“你一個人仙境,憑什么護得了我?”即使護得了,她也不想勞煩他來護送。
“我什么境界不重要,與護送無關。只要我能幫上你的忙就好了。你的護衛(wèi)已經死光了?”
看不到一個西秦護衛(wèi),鳩淺心想你都這么慘了,還怕多了護花使者嘛?
“我原本就沒有護衛(wèi)。護衛(wèi)都跟隨兄長去了?!鼻匚隼淅涞?,“我不需要什么護衛(wèi)?!?p> “哦,那現(xiàn)在你有一個護衛(wèi)了?!?p> 嘻嘻的對著眼前的美人兒笑道,鳩淺顯得很不正經。
“你到底要我說的多清楚你才會知難而退?”秦微涼認真的說道。
“你也知道我追你追的難了吧,我好辛苦的,看在我這么虔誠的份上,給我個護送你的機會吧?!兵F淺懇求。
“為了兒女私情,不顧自己的性命,值得嗎?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我頂多惋惜一會兒?!?p> 這個男人就是說不通,豬腦子,秦微涼很氣惱。
“但是你死了,我就不只是惋惜了。”鳩淺嬉皮笑臉,“我會盡力保護你的。”
“你非要把自己逼到走投無路的絕境?”秦微涼說。
“絕境我遇到過好多次了,長生林里都活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保護你回趟家嗎,很簡單的?!?p> 鳩淺不以為然,仿佛他現(xiàn)在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一直在想為何一路上這么多伏擊我的人,現(xiàn)在看到你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大概猜到原因了?!鼻匚鲈缇桶l(fā)現(xiàn)此次情況不一般。
鳩淺心里咯了一下,心懷忐忑的問道:“你覺得是什么原因?”
“一定與我兄長有關。”秦微涼雙目直視鳩淺,目光侵略而又撩人,使得鳩淺剎那失神。
“你都知道啦?你的手下說的都是騙你的?!兵F淺很緊張,驚慌失措。
“什么手下?”秦微涼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繼續(xù)追問。
“???”心知自己說漏了嘴,“沒啥,你知道了什么?”鳩淺也在小心翼翼的詢問,想從秦微涼口里得知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西秦的事,知道得多死得快。”秦微涼好言相勸。
應該是公子世家被兄長滅了,秦微涼心里輕輕的為那些死去的無辜可憐人默哀。秦微涼心想,若是兄長事成,一日左右的時間應該也能讓斥候追上自己,為何這個時候還沒見到西秦的人來向自己傳遞消息,難不成兄長失手了?
心里沒來由的閃過一絲不安,秦微涼靜靜地看著鳩淺,希望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
“好好,我不問就是?!兵F淺說完這句話之后就發(fā)現(xiàn)身前的女子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安靜的冬夜,鳩淺慌亂的心里打著鼓,害怕自己露出的什么蛛絲馬跡。
鳩淺臉上的慌亂顯而易見,從剛才自己要求他離去開始就一直掛在臉上,秦微涼分辨不出他為何如此慌亂,但是神色緊張總是有來由的。于是,思慮良久,秦微涼還是選擇問個明白,她相信他不會騙她。
至于為什么相信,大概是她知道這個男人是真的喜歡自己。
“接下來我問一句,你答一句。知道了嗎?”就像審問一個犯人的語氣,秦微涼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每次和他說話都會變成這幅光景。
“知道,知道,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女神的命令,鳩淺歡快的接受。
“不要多說打岔?!鼻匚龃驍嗔怂姆e極,不知道怎么的,秦微涼從心底不喜歡他對她這般上心的態(tài)度。但是別人對你的好,你又得用什么方式完全回絕掉?秦微涼很多時候看著他就心煩。
“嗯嗯。”鳩淺此時就像只得寵的小狗,快樂的點點頭。
“你為何跟過來,又為何一定要決意護我至西秦?!币宦飞洗炭筒簧?,但是真正強者不多,若都是這個程度的截殺,秦微涼可以毫發(fā)無傷的回到西秦。
但是明顯,鳩淺趕上來,防的并不是這些雜魚,好似是為了幫助自己化解或者攔下什么真正的危機。
這一點,秦微涼絕對相信自己的預感不會有錯。
其實,秦微涼直覺是對的。這才是第一日,不管來的人是哪方勢力,終將是試探虛實,頂多消耗一番西秦公主的體力。一點兒體力,休息會就好了,無傷大雅。
“因為我擔心你的安危,我知道后面會有威脅得到你的性命的人會攔在你的歸路上,墨海,現(xiàn)在估計只有在西秦境內你才是安全的?!?p> 鳩淺回答得非常慢,可以說是無比謹慎。畢竟一字說岔,結果可能就是毀滅性的。
“剛才我提起我兄長時你為何慌亂?”
終于問到了秦秋,鳩淺心里一慌,云棲手提人頭的模樣頓時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鳩淺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攥緊了隱于袖中的雙拳。
秦微涼目光何等尖銳,就在自己問出的一剎那,便捕捉到了鳩淺面色的微小變化,還看到鳩淺身體不自在的輕晃了一下。
雖是夜色暗沉,但是對于一個凡上修士來說,這些終究還是能看見。
秦微涼厲聲喝道:“還不快說,從實招來?!?p> 這個時候,秦微涼心底出現(xiàn)個極其可怕的念頭,使得她心神不寧。
人總是向往令自己害怕的事物,比如深淵,明知墜入便不得生還,依然還是有人挺著膽子,一直探頭往下望。
或許,因恐懼而生的戰(zhàn)栗,也是一種讓人著迷的快感?
“因為你兄長秦秋在皇城與逍遙監(jiān)打起來了,你知道的,逍遙監(jiān)護國,這就說明西秦和墨海現(xiàn)在勢同水火,你前腳走我怕你不知道情況,遭人暗算…”
支支吾吾的好半天,鳩淺終于完整的將話說了出來。
“我知道,西秦和墨海終有一戰(zhàn)。兄長和逍遙監(jiān)的戰(zhàn)況如何?”秦微涼問。
“當然是你兄長贏了,只不過…”
鳩淺還在猶豫,該怎么把撒出的謊言圓下去。
在追趕秦微涼的路上,鳩淺曾設想過千萬次現(xiàn)在的情境,真的話到嘴邊,仍然不知如何是好。
“我兄長受傷了,傷的有多重?”秦微涼自動排除了她最害怕的那一種情況,心中懸著的大石落地,安心了不少,但是依舊為秦秋的傷勢而擔憂。
秦微涼的順勢而為令鳩淺輕松了很多,果然她不希望事實如真相,難道告訴她,重得身首分離?
“受傷都是小事了,他和你們西秦的那些黑衣人往別處逃了,一時半會應該是回不到西秦,不過不會有事的?!兵F淺安慰道。
“他們往什么方向逃了?”絕美的女子還在追問,恨不得將兄長的行蹤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西秦在西,鳩淺隨口胡謅:“他們往東邊逃的,可能有別的事吧。我不知道他們?yōu)楹我沁呑撸蠢碚f往這邊不是離家更近嘛,真奇怪。”
故作輕松然后胡亂猜測,鳩淺覺得這樣自己的話才會顯得更有信服力些。
“東楚蠻洲?”略做思考,“我明白了,父皇派他們去那邊是另有任務?!?p> 完全的松了一口氣,秦微涼覺得自己好過了很多,嘴角眉眼也是舒展開來,動人姿色使得鳩淺沉醉。
鳩淺見秦微涼不再生疑,也是長舒了一口氣。以前的傾城娘子何等的慧眼,每次鳩淺胡謅都被洞穿的無所遁形,現(xiàn)在的模樣可愛多了。
“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嘛?”。秦微涼問。
“???”突然地發(fā)問使得鳩淺猝不及防。
“我最恨別人騙我,若是讓我知道你騙過我,只求你以后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以前你胡謅的就算了,秦微涼心說。
“我沒有騙你啊?!泵摽诙龅慕妻q,總是比反省和覺悟來得更快。
“沒有最好。”秦微涼總是有些心神不寧,冥冥中感到兄長的事沒有那么簡單。
鳩淺默默的跟著秦微涼在黑夜中潛行,這次好在她并沒有讓他離去。想必是自己告訴了她關于秦秋的消息,她不便再強行驅趕。
瞧這無邊的月色,鳩淺心道應該今夜會是安全的。
夜里兩人再無搭話,鳩淺多么想和她多聊幾句的一個人也沒開口。在某個時間點上,秦微涼趕路加快了速度,鳩淺隨即跟上去,一直吊在她身后五步遠的地方。
后半夜秦微涼發(fā)現(xiàn),無論她如何起速,如何易道,身后的他總能循著她走過的道路跟在她身后的那個地方。
這不是一個人仙境應該做得到的事,但是不管怎么看鳩淺的的確確只有八境的修為。
或許,人間會上輸給他才是必定的。
秦微涼心里莫名其妙的念頭升起,也讓她自己稍稍驚訝了一下。
能夠得到一個保護自己心愛的姑娘的機會,是人間很快樂的事吧?
可是,為何太陽明媚的時分,天空竟然也落下一陣雨呢?
人間會散的前兩天,這一日,半個墨海披素縞。
前一日,皇城雨,西邊雨,淺淺心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