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我在,這個什么于家食堂吃飯。對,幾十年的老店了。哎,你知道?老板不是兩口子,是個白白嫩嫩的帥小伙。估計是盤了新開的吧!不過味道真不錯,分量足價格還便宜。咱們幾個人點菜的話,人均十多塊。行,我等你。”
男人再次把伊莎貝拉叫了過來:“美女,再來三份血旺,然后來個蒜苗回鍋肉,一份紅燒茄子,青菜豆腐湯?!?p> “好?!币辽惱膊欢嗾f話,拿著菜單就回廚房了。
男人搓了搓手:“真好看,老板也太有福氣了?!?p> 王哥帶著另外兩個工友也趕了進來,在門可羅雀的大街上,于南他們家算是人氣最高的店了。
“王哥,你以前真來這里吃過?”男人等王哥坐下之后,好奇地問道。
“當然了,我以前在隔壁給人裝修,就是在這吃飯的。那兩口子,不僅菜做的好吃,人也好。知道我們干的是力氣活,份量給的比別人都多。”王哥一副憶往昔的神情。
“這新來的老板也不錯,你不知道,那血旺是真香,你們聞聞,廚房里又有香味飄出來了?!蹦腥送塘送炭谒?。
王哥嗤笑一聲:“年輕人嘛,就喜歡弄些小聰明。怕不是買了個吹風機把里面的香氣都給吹出來了?!?p> 旁邊的男人聽了之后,癟了癟嘴,看起來是不怎么相信王哥的話:“王哥,他們家菜真不錯,我剛吃了的。”
“那是你沒吃過以前老板做的菜,哎,這些年輕人開的店,缺斤少兩都是常事兒。你說味道好,我看就是香料堆起來的。”
男人不說話了,他知道面對偏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無話可說。
伊莎貝拉在一旁聽著,表情是越來越難看。若不是于南再三叮囑,讓她千萬不能對客人發(fā)火,現(xiàn)在她怕是已經(jīng)解決了王哥。
竟然說于南的菜不好吃?這是在侮辱她的味覺嗎?
王哥倒是一眼瞅到了坐在前臺的伊莎貝拉,又搖了搖頭:“你看,前臺是好看,可服務是真的差,都不帶個笑臉?,F(xiàn)在的年輕人做生意,就是浮躁!”
男人撓了撓頭,心想這個消費也就是和路邊十多塊兩葷兩素的快餐店差不多,也不能要求人太好的服務吧!
而于南這個時候也終于是端著血旺和土豆絲炒肉出來了。
在座的四個人,包括王哥在內,都下意識地吞咽起了口水。
不過王哥還是倔強地板著臉,鼻子卻是不爭氣地猛嗅了幾口。這味兒是真的香,仿佛有人把香料的味道都放大了十多倍一般。
當土豆絲炒肉到他面前的時候,王哥仿佛從于南的臉上看到了他父親的影子。
那應該是五年前了。
王哥還是個剛進城的青年,有著一身力氣和一個永遠都吃不飽的胃。
當他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于南他們家的食堂時,首先看到的是于南母親那和藹的臉龐。
“小哥,吃點什么?”
囊中羞澀的他只要了一份酸辣土豆絲和一碗白米飯。
于南母親看了他一眼,進廚房和老于說了幾句話。
等于南母親端出那一大盤土豆絲的時候,王哥都看傻眼了。
不過是幾塊錢一份的土豆絲,卻用了裝硬菜的大盤子。最重要的是,他看到那土豆絲里還有肉絲。雖然不多,可那份心意,卻讓王哥感到心暖暖的。
“孃孃,你是不是上錯菜了?!蓖醺缡肿銦o措地擺動著長滿了溝壑的雙手。
“沒,老于他眼睛不好,給你加了點肉進去,你吃就行了?!庇谀夏赣H慢條斯理地說,臨走時又補了一句:“飯不夠自己加,不要錢?!?p> 后來王哥去了高新區(qū)工作,那里的快餐店更貴,好在工資給的更多。有時候王哥都可以去火鍋店揮霍一把,可他依舊記得在自己最窮的時候,吃過的那一盤土豆絲。
他對于于南的偏見,恰好來自于對他父母厚厚的濾鏡。
可此時,在于南的手上,他又聞到了那熟悉的味道。
溫暖的香氣。
“你和老于是什么關系?”王哥夾起一筷子到嘴里之后,眼睛卻突然紅了。
那一剎,他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
一個小小的飯館里,平平無奇的兩口子適宜的善意和體貼。
“他是我爹?!庇谀闲α诵?,看到王哥微紅的眼球,有些詫異。
“他和你媽還好嗎?”王哥抽了下鼻子。那時初來乍到,在大城市里無所適從的他。原本是打算拿了工錢就回老家。是于南的父母讓他又堅持了三個月。
漸漸地,他在這個城市有五年了。雖然還在工地上,卻是有經(jīng)驗的老師傅,工資高了很多。
誰能想到,讓他堅持下去的,會是一盤土豆絲。
“他們出車禍了?!庇谀蠂@了口氣。
不遠處坐著的伊莎貝拉精致的臉頰上,也透出一絲傷心。
于南是一個很少傷心的人,他總是那么樂觀。可現(xiàn)在來看,他只是把傷心都藏在了心底。
“對不起,”王哥抓起一張衛(wèi)生紙:“你這廚藝肯定繼承了你父親。就是你這女朋友,和你媽有點不像?!?p> 伊莎貝拉盤算著自己要不要殺了這個人。
“謝謝,”這應該是于南最喜歡的夸贊了:“我的廚藝都是和我爹學的?!?p> 四人風卷殘云一般地解決了一頓飯,拍了拍圓鼓鼓的肚子,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王哥不忘告訴于南:“小于啊,我回去給你宣傳,讓他們都來你這吃!”
等他們走了之后,伊莎貝拉才趕了過來:“你爸媽是什么樣的人???”
“他們啊,”于南找了個椅子坐下:“我爸是一個外表隨和,骨子里很硬氣的人。有時候有些固執(zhí)。他這輩子做不出兩件事,一是缺斤少兩,二是以次充好。我們家做菜從不用變質的食材。我媽她潑辣強勢,當年一個人從農村到省會闖蕩。以前我家殺兔子殺雞都是我媽來做。很典型的巴蜀女人。不過她其實也有溫柔的一面,對客人永遠笑臉相迎?!?p> 伊莎貝拉忽然走到廚房的鏡子前,試著笑了笑:“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