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籃里的東西仍是陸義林幫他準(zhǔn)備的那些。擔(dān)心陸方諭被先生刁難,陸茉娘昨日并未把東西還給陸義林。至于陸義林給的兩貫錢,她今天會還回去。
“各位,姚家學(xué)堂我打算不去了,今天過去是跟先生辭行的?!鄙狭笋R車,他對大家道。
一會兒他去姚家學(xué)堂,打算到堂屋里打一轉(zhuǎn)就出來,不會再去教舍,現(xiàn)在把話跟各位小伙伴說清楚,免得他們掛心。
陸方辰也不知是羞愧無顏面對陸方諭,還是因為別的,今日稱病不去上學(xué),由陸明禮出面,一大早去托了陸明觀幫請假。因此車?yán)锝裉熘挥辛恕?p> “為什么不去?你昨日又沒做錯什么。”陸方博反應(yīng)最大,直接嚷嚷起來,表情憤憤。
陸明觀卻沉穩(wěn)許多,問道:“是不是姚先生昨日跟族長說了什么?”昨天他領(lǐng)著老姚秀才去到陸義林家里,就被老姚秀才趕回家了,并不知道兩人到底說了什么。
“嗯,姚先生不贊同我跟叔叔分家,覺得我一晚輩,怎么能跟長輩提分家呢?他希望我跟叔叔道歉,請求他的原諒,重新歸養(yǎng)于叔叔,不再鬧分家?!?p> 雖然雙方都打算粉飾太平,但陸方諭并不相信老姚秀才的人品。老姚秀才礙于陸義林的面子,雖不會明晃晃地到處去說陸方諭不孝,但平時言語里很有可能帶出這種情緒來。
陸方諭自然要挑能說的說,而不是藏著掩著。
屁股決定腦袋。如果車?yán)镒娜撬?、五十歲的長輩,肯定非常贊同老姚秀才的觀點。但車?yán)锏倪@些孩子,都是晚輩。他們頭上壓著孝道二字,即便長輩做得不對,他們也只能受著。偏他們又正是處于叛逆期的中二少年。
因此一聽這話,俱都義憤填膺起來,便是最沉穩(wěn)不偏頗的陸明觀也面露不贊成的神色。
“他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标懛讲┑?,“你都被欺負(fù)成這樣了,姚先生還這樣說。難不成長輩做得不對,咱們晚輩就非得乖乖受著不成?圣人都說了,小受大走?!?p> “謹(jǐn)言!”陸明觀斥了一聲,“有些話,不是我們能說的?!?p> 大家都閉了嘴,心里卻越發(fā)不滿。
陸方諭笑道:“這樣也好。反正我一時半會兒也湊不出束脩。你們不知道,我姐為了給我湊束脩,已熬了兩晚做繡活沒睡覺了。要不是發(fā)生這件事,她不定會出什么事?,F(xiàn)在緩一緩也是好的。”他提了提手里的竹籃,“這些東西,還是族長叔祖借給我家的,說以后有錢了再還?!?p> 他感慨地嘆了一聲氣,又道:“過一陣我沒準(zhǔn)會去城里找其他私塾繼續(xù)念書。”
“我有過年時收到的紅包,足有八十文呢。晚上回去我拿你。雖還差得遠(yuǎn),但你好歹先湊著。”陸文博道。
他這么一說,車?yán)锲渌⒆右布娂姕愬X。
村里富裕人家的孩子,都去上別的學(xué)堂了;上姚家學(xué)堂的這些孩子,家境都是一般或不大好的。也就是現(xiàn)在剛過完年,大家又是讀書人,收到了紅包父母也沒把他們手里得到的錢再收回去,就生怕學(xué)堂里有他們顧及不到的花費。所以大家手里才有點錢。
陸方諭心里感動,拱手給大家團(tuán)團(tuán)作了個揖,道:“多謝各位叔叔兄弟。不過族長叔祖已打算借錢給我了,等打探到合適的學(xué)堂,我向叔祖借錢就好。你們在學(xué)堂也要花費,這些錢就留著吧?!?p> 就算大家七七八八地湊了一堆,也不過二、三百文錢,離兩貫錢還差得老遠(yuǎn),無濟(jì)于事。
現(xiàn)在聽到族長打算借錢給陸方諭,大家都高興起來。
陸方博道:“你能換學(xué)堂也是好事。這姚家學(xué)堂,我都不想念了呢。整日沒人管,就派個書僮守著,舒慶安他們還作威作福的,煩死了?!?p> “就是。”陸方謀也附和道,“年前我就跟我爹提過一嘴。只是我爹說了,別的學(xué)堂也各有各的不好,叫我耐煩在這兒呆著。”
聽著這話,車廂里一時沒人接話。
姚家學(xué)堂確實有很多不足,但它收費不貴,還有兩個秀才的名頭撐著,陸家人又湊堆在這里上學(xué),互相能照應(yīng),接送也方便。因此在沒有更好的選擇情況下,大家都湊合著在這里念書了。
現(xiàn)在陸方諭一走,大家的心思未免有些浮動。
馬車很快到了姚家學(xué)堂,大家下了車,三三兩兩的往里走。
陸方博故意拉著陸方諭走在了后面。
“一會兒,姚先生不會責(zé)怪你吧?要不要我陪你去?”他悄聲問道。
陸方諭失笑:“不用陪,放心吧,先生是不會責(zé)怪我的。”
昨日該爭執(zhí)的都爭執(zhí)完了。老姚秀才既去了陸家莊一趟,自然是抱著不得罪陸家莊的想法。今天看到他提著禮物來,又說再不來上學(xué),彼此心照不宣,大家演一場戲就完了,不會為難于他。
大家在教舍門口分開,陸方諭獨自提著籃子去了堂屋。
仍是老姚秀才一個人在那里。
果然,看到他拿著禮物來,老姚秀才雖有些詫異,面上也是客客氣氣的。兩人說了幾句場面話,老姚秀才端茶送客,陸方諭便告辭離開,氣氛再和諧不過了。
離開堂屋,陸方諭沒有再去教舍,而是直接繞過回廊出了姚家,直奔書鋪而去。
此時還早,張忠良才把門板卸了將店面打開。見得陸方諭過來,他倒也沒詫異,問道:“你這是打哪兒來?你真不在姚秀才家念書了?”
“是,剛才已去說清楚了?!标懛街I上前幫他把門板放好,又拿過雞毛撣子給柜臺和書籍拂灰塵。
張忠良一把搶過雞毛撣子,熟練地打掃著衛(wèi)生,一面道:“那事我昨晚下工后去幫你問了,考試便安排在后日。如果你想考,便去試一試?!?p>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表情嚴(yán)肅地看向陸方諭:“不過在你決定之前,張叔想問你,你知道載德書院的背景嗎?你可知道想進(jìn)載德書院的學(xué)子有多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