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陽剛剛露出山脊,余暉撒到大地,柔和的陽光為這座村莊平添不少生機(jī)。
伴著出生的太陽。念澤起了一個大早,準(zhǔn)備偷偷借用一下人家的灶臺,向桃子姐展示自己不俗的廚藝,卻發(fā)現(xiàn)桃子早就在忙活了,失落之余,她便偷偷的繞道后邊兒,猛地一撲。
“呀!”桃子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跳,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是念澤。
念澤剛剛長到她的腰腹,兩只小手纏著桃子的腰,抬起來的小臉上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可愛極了。
桃子實在忍不住,干潔的左手使勁的捏著念澤的小臉。
“別啦,好疼?!蹦顫杉泵λ砷_了手,桃子卻不肯松開手指,這手感,也太好了吧。
“別啦!”
桃子這才松開。反應(yīng)過來,自己居然是如此的大膽。不,不是自己的錯,一定是念澤可愛到犯規(guī)了,嗯,就是這樣。
“我來幫你,桃子姐?!蹦顫尚÷曊f道,臉有些紅。剛才的她也是前所未有的大膽,畢竟她也有著活潑愛動的一面,只是這些不能再爺爺面前表現(xiàn)的太多,卻能夠毫無保留的在姐姐面前展現(xiàn)出來。
“謝謝?!碧易用嗣顫傻念^,露出了一絲微笑,讓念澤覺得癢癢的,卻很舒服?!靶杉热贿@么主動,就讓姐姐見識一下吧。”
“嗯!”
屋外
文若剛剛卸下小莊,穿著一身黃麻布,騎著它踏著灑在地上的黃光,顛顛薄薄的上路了。
桃子的屋子剛好在山腳到鎮(zhèn)子里的口子上,昨晚他們?nèi)艘惑H抵達(dá)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天黑了,所以也顧不得思慮許多,他現(xiàn)在必須去進(jìn)一步完善驗證土地老兒的言論,更加徹底的調(diào)查這篇異常的土地,光憑靈力探查,是會漏掉很多關(guān)鍵而且致命的東西。
如果不是念澤,他根本懶得動,但是為了保證念澤百分百的安全,他必須做到一切所能做的。上次這么擔(dān)心一個人的安危?是什么時候呢?記不太清了。
文若取出斗笠戴在頭上,云霞遮著陽光,被陽光染成紅黃,頗有朝霞的味道,而山與文若正好隔著一條頗為湍急的江流,即便是在幾里地外,也隱隱的能夠聽見波濤的水聲,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整個沿江小村的面貌漸漸的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小村的風(fēng)景很美,只是小村本身卻是這美中的不足,被遺棄的殘破房屋,十室六空的人家,文若騎在驢上,也不催趕小莊,小莊便邁著愜意的步子,走的極慢,他將手指按到墻上,墻壁的白粉殼隨之掉了下來,他只用了很輕的力道。
白粉有富裕人家才有有的裝飾,說明這里曾經(jīng)也是一個欣榮的地段。
再往前走便到了市集,在這個年代,市和坊已經(jīng)逐漸分開,官府更注重商業(yè)的發(fā)展,那些做生意的人便得了不少便利。進(jìn)而刺激貨物流通,百姓的購買力增強(qiáng),整個朝代的商業(yè),都隨之呈現(xiàn)這一片欣欣向榮之景。但是一般的鄉(xiāng)野還是不存在發(fā)達(dá)的市場的,但是這里曾經(jīng)卻有過。
一個胡子拉碴的老頭兒是這個市集唯一的商販,畢竟天剛剛放亮,他傍邊放著水桶,里面游弋著剛剛捕到的魚兒。
“老人家,這魚怎么賣?”文若騎著驢兒,倒也沒有下來,雖然這在城里是不合禮節(jié)的體現(xiàn),但是鄉(xiāng)鎮(zhèn)里沒有這么多規(guī)矩。
“六文錢一條,不講價錢?!崩项^身上還穿著斗笠,蓑衣,帶著一身水氣,似乎是剛剛下船,聲音很是嘶啞,斗笠遮住了面容。文若無法看到他的面龐。
“我挑挑?”
“給?!崩先税阉澳玫礁?,揭開蓋子,文若看到了他的手,黃里透紫,糙的不能再糙。這不像是常人的手,就算是每日撐桿的漁夫,也不至于。
“這條。”文若拿起了一條不大不小的鯉魚,鯉魚活蹦亂跳的,試圖從文若的手心里,跳過去。
文若微微皺眉,手指翻飛,把滑溜的鯉魚死死的弄在手心,被控在手心的鯉魚眼睛瞪的鼓鼓的,使勁的擠動著身子,文若不僅心生疑惑,這魚怎么說也太活躍了些。
漁夫微微皺眉,將鯉魚從文若手中取回,三下五除二的綁好,再次送還給了文若,被綁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魚兒終于漸漸的消停下來,軟軟的趴在文若的手上沒有動彈。
生氣絕,失傳的手段。
“謝了,老人家,我是朝廷派來的巡吏,上邊兒的人聽說這里出了瘴氣妖孽,便讓我來調(diào)查,敢問老人家可有何指教?”文若接過鯉魚,表面上似乎并不覺得哪里不對,拱手向漁翁道謝。
“指教談不上,我在這里活了二十多來年了吧?也就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人越來越少,起先是可能是妖怪吃人,后來就是人吃人了,每年村里都主張著送活祭,也是病急亂投醫(yī),事兒也沒個出頭之日。”老頭像是回憶似的,有一句,每一句的說著。搖了搖頭?!叭绻阏媸巧线叺娜司徒兴麄儼鸦罴劳A税?,只會寒了鄉(xiāng)親們的心?!?p> “那老人家您覺得河神存在嗎?”文若隨意的問道,卻別有所圖。
“狗屁河神,雖然這破事兒和我這個老鰥八竿子打不著,但是老子橫行沅江二十載,就沒見過河神,就算有,我也不在乎,真正的神明就住在我的心里,至少我覺得,神明不該如此冷漠殘酷,雖然我只是個船夫而已?!焙由袼坪跏菨O翁的一根敏感的心弦,他起先嘶吼,隨后卻又歸于平淡。意識到了文若的套話?!皼]什么事,就走吧,驢子擋在這里礙我的生意了?!?p> “叨擾了?!?p> 文若拱手道別,帶著小驢,提著鯉魚,離開了市集。
“這使者究竟是何方神圣?難不成是修道之人?”老頭看著文若遠(yuǎn)去的背影,喃喃到,那條魚他做了兩次手腳。即便是普通的大漢,也握不住它。更何況是一個文弱書生。
但無論如何,只要是修道者,就沒有妨礙自己的理由和可能。
就算有他也不怕。比起這個,自己另有要事兒,不宜耽擱。
老者搖了搖頭,繼續(xù)做起自己的買賣生意。
“毒下的好快,看來應(yīng)該是本人無疑?!蔽娜糨p輕笑道,淡淡的靈氣灌入魚口,魚鰓里透出淡淡的紫霧,停止了蹦跶的魚兒漸漸的再次復(fù)蘇起來。
“居然是失傳已久的生氣絕,功成的朋友實在是好本事?!?p> 生氣絕是上古時期神農(nóng)從一種藥草上提煉出的毒藥,毒藥好陰,多長在至陰之地,九天瀑布的簾洞里便有這株藥材,名字便叫生氣絕,傳說這株藥草會噬人畜生氣,神農(nóng)便親嘗此草,飽受煎熬后,習(xí)得生氣吞噬之法。
這已經(jīng)足夠令文若驚艷了,最可怕的是漁翁在吞噬掉生氣的同時做大陸隔空下毒,還是在須臾之間做到的。
因為那個老者不可能在賣給其他人的魚里下毒,所以提前下毒是不可能的,鯉魚也是自己隨便挑的。估計是認(rèn)為自己有所威脅,防患未然吧。
剛才是一場激烈的交鋒,若非自己早有經(jīng)驗,估計已經(jīng)中了老者的圈套。
聽孫澔說那漁翁應(yīng)該名為皇甫齊字真義。是名醫(yī)皇甫謐的后人,不過他并不打算將孫澔的訊息告訴漁翁,一方面是漁翁性情怪異,說不定反會懷疑,另一方面直覺告訴他,不干擾皇甫齊的行動,對他們會有很大幫助。
“又得了一條好魚,嘖嘖?!蔽娜襞牧伺脑俅位畋膩y跳的魚兒,將魚兒系在驢兒上。慢悠悠的朝著衙門趕去。
桃子院內(nèi),
結(jié)束冥想的君異手掌翻飛,將銀針穩(wěn)健的扎在老婦人的身上的各處學(xué)位,那老嫗緊皺的眉頭不由得松弛下來,隨著君異的進(jìn)一步動作,老嫗?zāi)X袋里的疼痛減輕不少。
本來君異并無此意,但是桃子拒絕了君異的錢帛,自己也只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來回饋人家,他一貫不想欠著他人的人情。
緩解了老嫗的痛風(fēng),君異微微松了口氣,這對他而言可謂是輕車熟路,但盡管如此,也大意不得。
大約經(jīng)過片刻功夫,君異一一取下夫人身上的銀針,小心翼翼的用靈氣消毒收回囊中。
針灸是一門很講究的學(xué)問,消毒、運針、點穴、脈動。各個方面都大意不得。即便是用失之毫厘謬以千里來形容也不過分,稍微扎錯了位置,就很有可能是一條人命。
“多謝神醫(yī),多謝神醫(yī)?!崩蠇炞允歉屑つ?,但是聲線中卻帶著幾分焦慮?!吧襻t(yī),現(xiàn)在的我能夠自由活動嗎?”
“當(dāng)然可以,不過不能劇烈運動,直到痊愈。最好以步行為主?,F(xiàn)在,還是請您先休息吧?!?p> 屋外
走出屋門,君異向著焦急的二人微微點頭,桃子自是喜出望外,沒想到在自己被活祭的前一天居然能夠治好婆婆的病情,念澤也替自己的姐姐高興。雖然她還不知道明天將要發(fā)生的事情。
君異將一張方子塞給了桃子并囑托道。“這是用藥,針只能暫時的治標(biāo),治不了本,老人家可按照我給的方子用藥,不出幾月便能痊愈,摸約只需幾串銅錢?!?p> 其實君異也可以直接用靈氣治人,不過十幾年的頭痛癥,一下子就治好了也未免太過驚世駭俗。所以就采用了傳統(tǒng)的方子。
接下方子的桃子身形一滯,露出一抹凝重,但還是迅速深深的彎下了腰?!罢娴?,很感謝您。“
“不用謝,舉手之勞?!熬悢[了擺手,卻很在意剛才她的表情,又不好開口。
這抹凝重別說是君異,就連念澤也察覺到了。
“桃子姐。”念澤突然轉(zhuǎn)過身,直直的看著桃子的眼睛?!坝惺裁磫栴}不要瞞著我,我一定會幫忙的?!?p> 站直的桃子正欲開口回絕。君異卻直接將藥包遞到了桃子的手上。
是他疏忽大意了,這個窮鄉(xiāng)僻壤根本就沒有普通的中醫(yī)藥材,哪怕有,恐怕也是黑市假貨居多,而且價格也會居高不下,去郡城的話,一個女人家,如何走的幾十里地?
“謝謝。”桃子又一次深深的彎下了腰。君異和念澤同時有力的將她扶住。
“我們不是姐妹嗎?”念澤眼里透著責(zé)怪,“比起,感謝,我想我爺爺,更愿意見到你高興的樣子呢。”
“沒錯沒錯?!本慄c點頭,露出滿意的表情。
“嗯,但是,還是還是要謝謝你們?!碧易有α恕?p> 她從來沒想到居然可以收獲這么多的幸福。自打她懂事起,就生活在痛苦當(dāng)中,失去大哥,失去大姐,失去父親,幾近失去母親,自己一邊挑起家里的活計,一邊等待著自己的死期。目睹了前幾個女孩的慘叫和沉江,她并不認(rèn)為被綁上船的自己有生還的可能,但是至少在生命的最后,認(rèn)識了念澤,救治了母親。
無盡的痛苦壓在本不該承擔(dān)這一切的女孩兒身上,未知是恐懼的來源,可注定才是真正的可怕。
看著眼前這個清瘦但又溫柔的女孩,帶著念澤忙來忙去。君異覺得她是個比想象之中的,更加堅強(qiáng)的女孩兒。
婆婆難得的參與了家族的午餐,窮人一天基本只吃兩頓。這是桃子最后的午餐。
但餐桌上卻沒有悲傷的氣息,一家人歡快的眼笑著,君異自然是為尚未歸來的文若打了一頓掩護(hù)。雖然飯菜很難吃,米飯是陳粗米,放了不知多少年的麥米,菜除了河鮮略顯肥美,其他的都是味苦難咽的野菜。
但君異和念澤并沒有城里人的架子,四人歡快的談笑著。度過了難得的一天。
蔚藍(lán)的蝴蝶停在院落的欄桿上,微微煽動這翅膀,注視著這幸福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