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還沒亮,念澤摸著天黑,又起了一個大早,她比昨天起來的還早,因為不知道爺爺能在這里待幾天,所以她要盡可能的讓桃子姐,感受到自己的好。
劈柴、燃灶、開鍋一氣呵成,別看念澤柔弱,做起家務事比起男人可是不遑多讓,看著鍋里的湯菜,念澤十分滿足。
可是漸漸的,她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桃子姐怎么還不起來?
遠方的山脊已經吐了白光,公雞賣力的打鳴,昨天也是這個時候,桃子姐,幾乎已經準備好了早上的餐點,怎么現在還沒有起來?
她心中有不詳的預感。
她跑了起來,沒幾步便悄悄的打開了婆婆的屋門,昨天晚上,桃子借口照顧婆婆,和婆婆一間屋子,念澤一個人睡。
沒想到透過縫隙里看到的是空無一人的床鋪,就連婆婆也不見了。
“爺爺?對了爺爺昨天和文若哥一起去找孫先生的朋友去了!”念澤痛苦的扶著額頭,現在大家都莫名其妙的不見了,讓她會想起了不好的記憶。
雨如同狂風驟雨般拍打著念澤的臉頰,她剛剛被販子丟出了孩子窩兒,她的表情無喜無悲,頭發(fā)又臟又亂,炸成一團,穿著的衣服不足以抵御劇烈的寒冷,從破開的縫隙處,可以見到她骯臟而又破爛的皮膚,就連污穢的雨水沖刷到她的身上,也算是一種洗刷。
她從地上低洼的水灘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空空的,自己不怪她們。不怪她們。不怪她們,不怪她們?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念澤猛地搖搖頭,把這些想法從腦海里趕了出去。
內心的預兆得到了具象化的體現,她自始至終都能感受到桃子姐眼里悲傷的氣息,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股悲傷越來越濃,而且昨日上街采買的時候,旁人看著桃子姐的眼光也非同尋常。念澤沒有機會開口,也得不到任何訊息。
要是更加注意一點就好了!可惡。
嗯?什么東西閃了一下,是江岸上的火光!那里有一定有什么!
念澤扭頭確認,果然!本來一向沉寂的鄉(xiāng)村透著不該有的生氣,岸邊,火把林立。那里一定有什么!
念澤有股預感,人絕對在哪里。而且桃子姐上發(fā)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撒腿就跑。朝著江岸跑去。
江岸
波瀾的江水洶涌的流著,周圍的人舉著火把,圍在了一起,卻沒有人說話,死一般的寂靜蓋在人群之中,連年的活祭,除了鄰里之間的冷漠敵對,毫無改變的現狀,什么都沒有帶給他們,所有人都起了一個大早,去迎接早就做好準備的桃子。他們就像是麻木的提線人偶,麻木的行動者,在拼命掙扎卻無法掙斷身上的絲線后,乖乖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就像一個得了絕癥的瘋子,用了一個自己都覺得荒謬的療法,卻又因為毫無希望再次陷入瘋狂。
富有生機的城鎮(zhèn)變成現在這個鬼模樣,妖異永遠都是罪魁禍首,人本來就不是一種堅強的生物。
賣魚的老人皇甫齊在江岸的另一邊遠遠的冷眼旁觀著。借著夜色與霧氣的掩護,沒有人能夠發(fā)現這個捕魚人。
沒有一個人說話,周圍的人都是默默的注視著船上的桃子,桃子此刻換上了美麗卻略帶陳舊的綢緞安穩(wěn)的坐在船頭,細心之人仔細觀察便會發(fā)現,桃子的雙手和雙腳被隱藏在衣服一下的鐵鏈用死結綁的嚴嚴實實,別說是個女人家,哪怕是個鼎盛之年的壯漢,也掙扎不得。
濤濤的江水成了唯一的聲音,只要砍斷系在江岸的鎖鏈,順流而下的江水會輕而易舉的把小船卷入下游。他們在船艙底端放滿了石頭,吃水很深,小船十有八九會側翻進洶涌的江水,翻到河里,他們的任務就圓滿完成了。
“放開我的閨女!”桃子的母親也在哪里,賣力吐出塞在嘴里的抹布,竭力嘶吼道,明明昨天還躺在床上,今天卻連幾個大漢也按不住。
“桃子她娘,請你安靜,不然觸怒了河神大人,大家都得玩完!”村長是個五十出頭卻未老先衰的老頭兒,額頭上的頭發(fā),不是掉了,就是白了。皺紋多而深,甚至給人一種瞇起眼睛的錯覺,而真正的眼睛卻潛藏在深不可見的眼溝里。
“放你的屁!什么狗屁河神,天殺的河神如果真的有的話為什么不顯靈?即便是存在,也是個沒爹沒娘的畜生,雞犬不如的狗東西!我呸,把我的女兒還回來了!”老嫗也不知道拿來的力氣掙脫了幾個大漢的束縛,拼命的朝著小船趕去,周圍的眾人默默的讓開了一條道路,這句話其實也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但是在村長殺人般的目光下,老嫗還是被堵住了嘴,幾個大漢死死的摁著。
老嫗狠狠的搖頭,披頭散發(fā)的像個女鬼。
村長微微一顫,不能再拖延時間了。他舉手示意。用力一揮,鎖鏈應聲而斷。
“?。。。。。。。?!”老嫗眼里透著絕望,看著被卷入江海的小船。
突然一個黑影使勁的從岸邊一條鉆入了洶涌的江里。
居然是念澤,老嫗看的真切,卻心急如焚,她的確希望自己的女兒獲救,但是她也不想念澤就這樣跳到海里?。〖幢闶浅D晟钤诮兜慕?,也不可能拯救那條馬上就要翻掉的船?。?p>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江岸上的人沸騰了,但是沒有任何準備的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船一人化為黑點。消失在湍急的下游。
對岸的魚人駕起小船,消失在濃濃的大霧之中。
念澤想也不想就跳進了江里,她自小生長在長江邊上,對于游泳略知一二,但是面對這種級別的江水,只能隨波逐流,能把頭浮上水面就很勉強了。
“念澤,別管我!”面如死灰的桃子讓念澤的心隱隱絞痛,盡管此時看到了念澤讓她恢復了一絲生機,但是充滿著驚慌憂慮,她不想念澤摻和到這件事里,所以從頭至尾的瞞著她。
但是昨天的笑容,是她發(fā)自真心的。
“桃子姐!等我!”湍急的江水中,念澤的眼睛無法透過濃霧看到桃子的小船,但是卻能夠感受到桃子的氣息,自從上次下棋之后,念澤就感覺到自己辨識氣息的能力加強了,現在她無暇他顧,拼命的劃著胳膊,冰冷的秋之江水刺痛這她的胳膊,大浪翻過沖撞著她的臉頰,這副身體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雖然還能感覺到痛苦。
“老東西,念澤快要掛了,還不動手?”
“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