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懷

　　我是月兒。

　　我們逛了一圈，回了病房，杜爺爺?shù)膶O女正好過來探望。葉天冬給她打過招呼，說:“爺爺今日精神很好?！?p>　　女孩說:“謝謝葉大夫?！?p>　　女孩看向我，葉天冬說:“這是曉月。跟我一同來的。”

　　女孩又對我說:“謝謝?！?p>　　我笑說:“不必客氣?！?p>　　告辭了眾人，葉天冬帶我出來。我說:“天冬，這兩位老人，生的什么病?你為何不給他們做治療?”

　　葉天冬說:“曉月，醫(yī)療有很多解決不了的難題。這兩位老人，一個是器官自然衰老，一個是癌癥晚期?！?p>　　我聽到癌癥，心里顫了一下，不由得攥了攥手指。

　　葉天冬發(fā)現(xiàn)了我的動作，說:“曉月，今日沒帶徐先生來此，就是怕他情緒有所波動?！?p>　　我說:“天冬，你既是不為治療，今日來此又是何目的？醫(yī)院里應該有護工吧？”

　　葉天冬說:“曉月，你忌諱死亡的話題嗎？”

　　我想起徐卿文每每說起生死，我都會把死的話題掩蓋過去，似是只要不說死亡的話，就可以瞞過死亡之神一樣。

　　我說:“在某些事情上，的確如此?！?p>　　葉天冬說:“曉月，這正是我常來醫(yī)院的原因。忌諱死亡的，不止是病人，還有家屬，他們越是忌諱什么，就越恐懼什么。如此一來，病人得知自己必死之后，這段時光都是在恐懼，緊張，痛苦中煎熬。”

　　我說:“的確如此。但這是人的正常心理，又怎能改變?”

　　葉天冬說:“我要做的就是減輕他們身體的痛苦，再盡量讓他們心情好一些。若是能正確理解死亡，能不再懼怕死亡，那就更好了?！?p>　　我說:“天冬，哪有不怕死亡的?”

　　他說:“死亡是每個人最后的歸宿，有何可懼?不論人這一生如何度過，最終都是殊途同歸。”

　　我說:“天冬，雖然你說的有道理，但我仍然懼怕死亡。因為死亡意味著，永別。若是了無牽掛，死就死，活就活，有什么要緊?！?p>　　葉天冬說:“既是無奈何的事情，我希望人們對死亡，不是痛苦抗拒，而是欣然接受。雖然很難，但能做一點是一點吧。”

　　他一邊說，一邊看著我的反應，我想著他的話，一路無語。

　　回到家，我只給徐卿文說去醫(yī)院給老人做了護理，并未敢提死亡的話題。

　　徐卿文說:“葉天冬做的，是臨終關懷。讓人心懷溫暖，舒適無痛苦的死亡，也是給人一生最后的尊嚴。”

　　我說:“卿文，你也不懼怕死亡嗎?”

　　他想了想，未回答我的問題。只說:“月兒。下回，能不能帶上我?”

　　我說:“嗯。葉天冬此次怕你身體不穩(wěn)定，沒敢?guī)恪！?p>　　他說:“真得謝謝葉大夫?！?p>　　天氣漸漸熱起來，遠山由深灰變成青黛。田野間稀樹高草，此時繁花正茂。

　　山上此時最是好看，山腰間梯田一條條金黃，似錦緞纏繞，天上云朵飄過，在山上投下影子。湖藍色的小河彎彎曲曲，在山澗里隱藏了身軀。

　　徐卿文牽著我，爬過了一座座小山。

　　我說:“卿文，不要累著了。”

　　他笑說:“想當年我也是班里長跑冠軍的，哪里就這么嬌慣了?”

　　來到小河邊上，他說:“月兒，要有魚竿就好了?！?p>　　我想起之前王老師在這里釣魚，說:“學校里有魚竿。有空了我過去拿?！?p>　　徐卿文說:“怪不得之前月兒不想回家，這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

　　我說:“卿文，我從來都想回去，但我那時不知該去哪。我不知哪里是家。”

　　他攬過我，心疼不已。他說:“月兒，是我錯了。以后再不會了?！?p>　　我說:“卿文，有什么對錯，只能說時間過了，人也在變。最慶幸彎彎繞繞回來了，如今還有你在?！?p>　　他目光濕潤，說:“若是月兒不想回去，那我們就在這里一輩子?！?p>　　我想著葉天冬說:“有個大院子，升起煙火來，過一個小日子?！?p>　　正如現(xiàn)在這樣。

　　我兩個走累了，坐在河邊看小野鴨游水。一只小鴨展開翅膀，撲棱撲棱在水面上凌波微步。

　　我正看得開心，徐卿文把一個花環(huán)戴我頭上，給我拍照。兩人又走一路，牽著手，比著心，拍了很多合照，每個照片上他都笑靨如花。

　　回到家，他把各個角落里都插了鮮花。

　　卿文，你知我愛花，但你不知我更愛你眼里的星星，你一笑，便是我整個夏天的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