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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等我的卿文先生

棄嬰

我在等我的卿文先生 戚曉月 1952 2019-12-18 11:33:58

  我是戚曉月。

  接下來一段時間,徐卿文就真的不再帶我去醫(yī)院了。

  有時去田野湖邊賞賞景,有時去寺廟里,聽聽老和尚講講經(jīng),有時什么目的都沒有,就開車到處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葉天冬來了,他二人又一起下棋,我就煮煮茶,采些花來。只是心里仍是有所牽念。

  我說:“卿文,我們還是去醫(yī)院吧。我想看看那個老人怎樣了,還有那個小姑娘,還有那個得了腸癌的女人,好久沒見到他們了,不知現(xiàn)在如何?!?p>  他說:“月兒,看你上醫(yī)院,去一次難過一次,不去就不去?!?p>  葉天冬不抬頭,說:“見多了會好些。”

  徐卿文說:“你是醫(yī)生,自然是見得多。月兒去一趟,回來就思慮好幾天?!?p>  葉天冬下一枚棋子,笑說:“你們做的是臨終關(guān)懷,自然是去世的多。如果去產(chǎn)科,是不是就會開心?”

  我想起我自己尚且沒有孩子,哪里會照顧產(chǎn)婦和嬰兒。

  再說,正是臨終之人需要精神關(guān)懷,我才能做了志愿者,新生兒和產(chǎn)婦都被家人百般呵護的,哪里需要別人關(guān)懷?

  我說:“產(chǎn)科本就是比較私密的地方,哪里會需要志愿者。再說我也不會做?!?p>  葉天冬看看我,轉(zhuǎn)向徐卿文說:“不去醫(yī)院就讓她跟我工作?!?p>  徐卿文下一棋子,笑說:“跟你能好哪里?一樣都是見病弱之人。月兒,你就在家呆著就好。我不忙了就帶你玩?!?p>  我想了想,說:“那我以后,跟葉大夫工作吧。至少見到的病人,都是能治好的?!?p>  葉天冬看向徐卿文,徐卿文笑說:“把我月兒帶出去可以,記得給我?guī)Щ貋?。月兒,我最近有課題任務(wù),就不陪你去了?!?p>  葉天冬又下一棋,說:“曉月,治病的話,眼里只需有疾病,只要治了病,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影響選擇?!?p>  我笑道:“病人就是病人,治好了走人,能有什么事?”

  葉天冬低頭下棋,并不多言。

  我想著,醫(yī)院那邊雖然有所牽掛,但那是鐵打的床位,流水的病人。我這些時間再去幾次,只要我相熟的人都走了,自然就會慢慢放下了。

  葉天冬這邊是個新活,我也是熱情洋溢。

  我過去那邊,問他:“天冬,我也不懂醫(yī),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說:“跟著就好,需要你做的,自然告訴你了?!?p>  我說,好。

  頭幾天時常跟著他出診,并無大事,回來又常有多人等他。也無大事。

  我心想,只要有醫(yī)術(shù),這醫(yī)生做的事,也輕而易舉。

  那天,葉天冬正給我介紹藥材:“這個是白芷,活血止痛,還有美容功效?!?p>  我說:“你吃這個長大的嗎?”

  他笑道:“我無事吃什么藥。”

  聽見門外一個婦女,喊:“葉大夫。葉大夫在嗎?”

  葉天冬回應(yīng)一句:“在的。進來吧。”

  這個婦女慌忙進來,懷里抱個嬰兒。

  這嬰兒包在薄薄的小被子里,露個小臉。也太小了,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五官來。

  明顯是新生兒,我心生歡喜,沒想到不去產(chǎn)科也有嬰兒看。

  只是這個嬰兒像小奶貓一樣哭,哭聲微弱,氣若游絲。不知哪里不舒服。

  婦女把嬰兒放在桌子上,說:“葉大夫,這個娃娃,是從路邊撿來的??赡苡胁?,放你這兒了?!闭f完轉(zhuǎn)身便走。

  葉天冬忙說:“大姐,先別走,倒是把話說清楚?!?p>  那婦女一邊慌慌朝外走,一邊說:“要是不放你這,就要死路邊了。放你這兒,你看著辦吧。”

  話未說完,就不見了人影。

  我過去看著嬰兒,小臉憋的發(fā)青,打開被子,腿和胳膊都有青紫。是個女孩。我想著可能是凍的,就抱起來摟在懷里。

  葉天冬說:“放下。”

  我不情愿地放下了。

  葉天冬說:“不確定什么病,哪能就這么抱在懷里。萬一有傳染病呢?”

  我說:“她冷。”

  他說:“那只是你認為。看病不能憑‘認為’?!?p>  他重新打開被子,檢查了一遍,說:“并無大事,風(fēng)寒閉肺癥。”

  我說:“要用藥嗎?”

  他說:“藥浴吧?!?p>  熬了藥水,給她洗了澡,葉天冬又給她做了按摩。看著她小臉上青紫色漸漸褪去,面色恢復(fù)了正常。

  我又把她包起來,抱在懷里。嬰兒睡熟了,我看著她的小模樣,愛不釋手。

  葉天冬說:“走吧?!?p>  “去哪?”

  “先送福利院,再報警?!彼摿舜蠊?,掛起來,拿了些藥和車鑰匙。

  “不送,我要她。”我抱的緊了些。

  “走,去福利院?!彼静唤o商量的余地。

  “那晚些時候再送呢?給她完全治好再送去不行嗎?”我實在不忍心。

  葉天冬說:“我把藥帶過去,讓福利院的人每天給她洗洗,三兩天就沒事了?!?p>  我想著這孩子,去福利院是個什么命運?福利院是什么條件,去了那里,能不能活下來尚且不知。

  我說:“天冬,報警找到父母的希望很渺茫,就算找到了,萬一再被扔掉呢?福利院的條件那樣,這么小的娃娃,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長大?!?p>  他說:“曉月,你忘了我說的話。看病就看病,看好病,已是仁盡義至。這是個孩子,即使你想領(lǐng)養(yǎng)她,也要先送福利院,再完成法律程序。養(yǎng)一個孩子是一輩子的事,需要方方面面的考慮,不是你一沖動就能抱回去養(yǎng)。”

  我生氣道:“福利院的條件如何,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你做醫(yī)生的,竟如此心狠?!?p>  他也生了氣,轉(zhuǎn)身便走。

  我知他心意已決,只能隨他去了。

  到了福利院門外,我不愿下車。他報了警,接了嬰兒,徑直走進去。我不忍心看,坐在車里傷心。懷抱里尚有余溫,這嬰兒就已經(jīng)成了孤兒。

  一直到從福利院回來,我再沒與他說話。

  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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