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統(tǒng)領(lǐng)雒陽太平道(一)
世間事,物極必反、否極泰來,信疑同樣遵循此道?;矢︶B越是不加掩飾地表現(xiàn)出可疑的姿態(tài),越能在陳末眼中塑造出一種坦然的形象。
自然而然,陳末將心中的疑慮暫且擱置。兩人循著暗記,又摸索了片刻?;矢︶B撥開一叢灌木:“找著了,她們在那兒?!标惸┩高^枝梢的間隙望去,只見張寧、祁贏蘇二女正坐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警惕地張望著。
張寧發(fā)絲散亂,布裙殘破,白皙的臉上畫著數(shù)道泥痕,像是一只流浪已久的花貓。
祁贏蘇華容不改,安之若素。她一邊幫張寧捋著額前的發(fā)絲,一邊好生安慰,聽到動靜,回眸一看,驚喜道:“陳大哥,你們終于來了?!?p> 張寧看到陳末從樹葉斑駁的光影中走來,心中的委屈一下子爆發(fā)?!瓣惸?!”她起身奔來,途中一個不穩(wěn),扭傷了腳踝。陳末眼疾手快,將她擁入懷中。
恐懼、疼痛和倚靠讓張寧再也繃不住了,“哇”一聲,大哭起來。淚珠重新將臉上的泥痕化開,糊作一團。陳末用袖口一點一點將張寧的臉頰擦拭干凈。
良久,張寧的情緒終于穩(wěn)定下來。陳末查看她腳踝的傷勢,略微紅腫,并無大礙,但一時不便行走?!拔冶衬惆?。”陳末蹲下?!班??!睆垖幬⑽㈩h首,環(huán)抱住陳末的脖頸。三人啟程返回趙莊。
路上,張寧漸漸重新變回那個古靈精怪的少女。
“陳末陳末,停一下。”張寧伸出青蔥般的手指,戳了戳,“我們?nèi)フ獌筛肺舶筒?。?p> “那東西垂髻小兒都不玩,你多大了?”陳末直了直腰身。
張寧險些翻下背,嬌嗔道:“你干什么你!”
“大賢良師擔(dān)心著你呢,我們別讓他等久了?!?p> “沒事,反正這回算是機會難得,讓他多著急一會兒也無妨,誰讓他平日里就顧著專研虛無縹緲的長生術(shù),從來沒時間來關(guān)心我。”
祁贏蘇微微欠身,拔了兩棵草遞給張寧:“寧兒妹妹是想要編草兔子了吧?!?p> “還是贏蘇姐對我好?!睆垖幮χ舆^狗尾巴草,伏在陳末背上,左右手靈活地穿插,很快一只草編兔子便成型了。
“厲害,”皇甫酈嘖嘖夸贊,“果真不用郭嘉那小子教,自學(xué)成才。”
張寧頗為受用,自矜起來:“本圣女自然是聰明伶俐,心靈手巧?!闭f完,將草編兔子插在陳末的發(fā)髻上。
陳末騰出一只手去摘。張寧雙臂抱著他的手腕阻撓?!皠e,好看著呢!”
眾人見狀,哈哈大笑。
陳末無奈,生怕再鬧下去真把張寧從背上摔下去,只好作罷,重新抓牢張寧纖細的小腿。三人在歡笑打鬧中走出密林。
張角、張奇、班化三人在林中找尋無果,回到入口處,等候良久,此時看到陳末平安將人帶回,全都露出笑顏。
眾人回到趙莊匯合。淳于瓊早已率越騎營禁軍揚長而去。趙莊被他搞得一團糟,村民們雖有怨言,但迫于淫威只能忍氣吞聲。
唐瑁等到陳末回來,寒暄了幾句,也告辭先行回京。太平道眾人由于受了傷,決定在趙莊休養(yǎng)數(shù)日。
郭嘉發(fā)高燒,神志不清。所幸張角精通醫(yī)術(shù),開了良方,服用后漸愈。陳末作為郭嘉的老師,時刻陪伴,悉心照料。
第三日晚間,郭嘉終于徐徐睜開了眼睛。
“醒了?”陳末將張寧送他的草編兔子放到一旁。
“師父?!惫温曇翦钊酢?p> 陳末扶他從床榻上坐起來,端來一碗水,喂他喝下。清水沿著皸裂的嘴唇緩緩流淌。郭嘉一口氣,喝完了一整碗水。
“怎么樣了?”
“好多了,沒有大礙?!惫文抗饴涞酱查竭吥莻€草編兔子上。
“張寧編織的,”陳末笑道,“怎么樣,學(xué)到精髓了嗎?”
“編得比我好。”郭嘉拿起草編兔子,嘴角微微上揚。
當(dāng)晚,張角聚集眾人,商議行程。張寶、張梁經(jīng)此大難,心有余悸,提議暫不回雒陽,先去鉅鹿老家緩緩。張角也有此想法,可太平道在雒陽的基業(yè)荒棄實在可惜。
班化看出張角心中所想,暗喜,當(dāng)下說道:“雒陽方面,大賢良師大可不必擔(dān)心,屬下愿與神使大人一同駐守雒陽,為太平道守住基業(yè)?!?p> 陳末知道這是他們進一步在太平道擴大勢力的機會,隨即附和。
張角裝模作樣,說雒陽的水如何如何深,如何如何兇險,這次逃得一命實在僥幸,陳末、班化皆是太平道棟梁,不忍再讓他們涉險云云。
陳末與班化堅持,又說了數(shù)句場面話,張角才順勢答應(yīng)下來。
張寧與張奇吵著要與陳末一起。張角自然不會同意,父命如天,張寧再任性也無濟于事。
張梁倒是一改常態(tài),同意張奇跟著陳末回雒陽。他深知自己管不住這個兒子,與其日后讓他偷偷跑回去,不如現(xiàn)在就爽快一點。
……
夜里,陳末剛睡下,房門被人叩響。開門一看竟是張寧。
“什么事?”陳末擋在門口。
張寧一言不發(fā),近乎無賴似的從陳末的臂彎下擠進屋子。張寧生于太平道,算是江湖兒女,雖不像良家女子一般拘泥于禮制,但三更半夜獨自進入男子屋中終歸不妥。
“快,把門關(guān)上,別讓他人看見?!彼砉硭钏畹摹?p> 陳末哪敢關(guān)門,索性將門窗全都打開。
“陳末,你干什么呢,想放蚊蟲進來咬死我呀?!?p> “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現(xiàn)在說,就不能等明日天亮嗎?”
“當(dāng)然是很重要的事,我一刻也不想等!”張寧忽然嚴肅起來。屋子里微弱的燭光映照在她的眸子里,折射出兩道火光?;鸸怙柡钢静挥宓膱远?,仿佛要將陳末包裹其中,讓他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