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山峰跪地不起,身上的疲乏久久不能消散。
夜襲百里,連破十營,與幾千金賊盤旋,讓炸藥把自己吹上了天空,這一切怎么和夢一樣。
他摸著發(fā)疼的脊背,確信自己還活著。
他看著熊熊的大火,不由得微微笑了。
他想著死去的金賊,一股凌然之氣油然而生。
他的頭向前一栽,昏睡了過去。
在熟睡中,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里,他又見到了爹爹,爹爹對他說了好多的話,可是他卻聽不清爹說了什么話,他好焦急。
在夢里,他見到了老者,他叫著爺爺,爺爺,可是老者卻離他越來越遠(yuǎn),他怎么追也追不上。
在夢里,他見到了娘親、奶奶......
一夜悠揚,如獲釋然。
夢中蕩漾,人生無常。
錚錚烈骨,醉臥沙場。
烈日當(dāng)空,雷山峰醒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草地上,四周是散落的兵器和金賊的尸體。
他吃力的站了起來,全身發(fā)酸,四肢沉重?zé)o比。他避開了平坦的草地,邁步走進(jìn)入了樹林。樹林里鳥兒在歡快的唱著歌,野兔子時不時的串來串去,抬頭看去是一片郁郁蔥蔥,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山林里,那個有老者的地方,只是不知道爺爺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一個時辰后,他來到了昨天和兄弟們分手的地方。
那幾個家伙橫七豎八的躺在一個斜坡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樹葉,掩蓋的還挺專業(yè)。
雷山峰快走近時,只見劉長天嗖的一下從樹葉堆里站了起來,沖天一喊,雷山峰回來了!
其他幾個兄弟緊接著冒出了頭,看著雷山峰安然無恙,臉上露出了釋懷的笑容。
幾個兄弟圍著雷山峰站了一圈,興奮不已,面帶關(guān)切。雷山峰看去,眾人都在,唯獨沒了段玉的身影。
雷山峰焦急的問道,段玉呢?
劉長天耷拉著臉,沮喪的說道,他沒了!
雷山峰的心憤怒了,蔡隊長沒了,段玉也沒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兄弟們陣亡的訊息。
他眉角橫飛,厲目圓瞪,大聲問道,段玉在哪?
劉長天看著雷山峰憤怒的樣子,緊張的說道,他失血太多,已經(jīng)沒氣了!
雷山峰狠狠地看著劉長天,急迫的喊道,我問你,段玉在哪?
幾個人迅速領(lǐng)著雷山峰走入埋伏的地方,揭開厚厚的樹葉,只見段玉靜靜地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全身松散。
雷山峰看著段玉,又想到了被金賊刺殺的家人,心里萬分悲壯。他雙手抓著段玉的肩膀,用力向空中一拽,段玉便落在了自己的背上。
雷山峰扭頭看著幾個弟兄,說道,段玉和你們,一個都不能死!
是的,這是隊友,這是大宋男兒,這是雷山峰的兄弟,雷山峰經(jīng)不起死亡與離別,所以,一個都不能死。
說罷,雷山峰背起段玉,如風(fēng)般疾馳在前往軍營的路上。
一路上,風(fēng)馳電掣,無形無影。
劉長天等人都遠(yuǎn)遠(yuǎn)地落在了后面,也追著向軍營奔去。
段玉沒了氣息,身子在雷山峰的脊背上上下起伏。每次,當(dāng)段玉的胸膛與雷山峰的脊背相撞時,段玉的心臟便撲通的跳一下。無數(shù)次的撞擊后,段玉的心臟開始了有節(jié)奏的跳躍,但是他的神志還是不曾清醒。
百里突襲,雷山峰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施展了自己最快的速度。縱使,身體素質(zhì)再強,也被超越極限的運動折磨的精疲力盡。
軍營在望,雷山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心里默默地叨念,兄弟,挺?。⌒值?,挺住!......
觀望臺上的守軍看著如風(fēng)般疾馳而來的人,大聲呵斥道,何方人士,報上名來!
雷山峰沖天一喊,救我兄弟!
此聲,響徹云霄。
此聲,義薄云天。
此聲,感天動地。
隨后他便一頭栽倒在地,昏迷了過去。
......
劉長天、張成虎和徐程趕到軍營后,被守軍直接帶到了營部的督軍帳篷。
帳篷的首席上坐著一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名叫尚嘯坤,手里握著一份密信。此密信是司馬大將軍的手諭,要求各營部徹查昨日在西部戰(zhàn)線的烽火連營的具體情況。
當(dāng)聽到劉長天說,他們正是西部戰(zhàn)線的游擊分隊時,尚督軍的眼睛亮了一下。
當(dāng)聽到劉長天說,他們昨日在雷山峰的帶領(lǐng)下火燒連營時,尚督軍興奮的站了起來。
尚督軍大手一指,對著侍郎說道,火速密諫司馬大將軍,昨日火燒金營的正是我營將士。
尚督軍走到劉長天面前,問道,雷山峰,身在何處?
劉長天凄凄慘慘的說,我隊士兵程玉身負(fù)重傷,已經(jīng)氣絕,但是雷山峰依舊不舍不棄。雷山峰背著程玉前往軍營,至今下落不明!
這時,侍郎走了過來,輕聲說道,督軍,您可記得一個時辰前,一聲巨吼,驚天動地。
尚督軍哦了一聲,仔細(xì)回想起來,那聲巨吼匯聚天地之力,沁入人心,震撼靈魂。當(dāng)時,尚督軍在想,是哪位壯士有如此渾厚的底蘊,才可以發(fā)出如此氣壯山河的驚天一吼。
救我兄弟,莫非,喊話之人便是雷山峰?
尚督軍頭也不回的沖出帳篷,帶著劉長天眾人向醫(yī)部走去。
大宋男兒,個個赤誠。但是技藝超群者,卻鳳毛麟角。而今,大宋危難,當(dāng)是用人之際,雷山峰,但愿你是曠世奇才。
醫(yī)部帳篷里,幾位軍醫(yī)忙前忙后,圍著段玉進(jìn)行治療。
尚督軍沖著軍醫(yī)喊道,此乃我軍奇才,諸位一定確保無恙!
幾位軍醫(yī)諾諾點頭。
一旁的劉長天支支吾吾的說道,尚督軍,這是段玉,是雷山峰所救之人。
尚督軍疑惑的看著劉長天,扭頭問道,與此將士同來之人,現(xiàn)在何處?
一位軍醫(yī)諾諾道,那人并未負(fù)傷,只是昏迷!他已經(jīng)蘇醒,剛剛離去,說是太餓了,估計是去了伙房!
尚督軍帶著眾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前往伙房。
伙房外,有兩個士兵蹲在地上。其中一個伙夫模樣的士兵手里握著六七個饅頭,另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蹲在地上,手里的饅頭一個一個的被塞入了嘴里。
此二人正是火燒金賊的雷山峰和擔(dān)心挨餓的常富貴。
常富貴看著一身臟兮兮、破爛爛的雷山峰,心疼的說道,沒死便好,沒傷便好!
雷山峰顧不上理他,依舊狼吞虎咽。
常富貴想著雷山峰、劉長天兩個人在戰(zhàn)場上不要命的樣子,便自殘形愧,悠悠的說道,其實,我也該上戰(zhàn)場,陪在你身邊!
雷山峰搖搖頭,繼續(xù)吃著,說道,那里太危險。
常富貴解釋道,我知道戰(zhàn)場百般危險,稍不留神便身首異處??墒?,我懂醫(yī)術(shù),可以救你!
雷山峰停止了咀嚼,好奇的看著常富貴問道,你能治什么?
常富貴不可一世的夸著??谡f道,我八輩祖?zhèn)麽t(yī)術(shù),除了人死不能復(fù)生,其他的都不在話下!
雷山峰說道,那你上戰(zhàn)場?。【热艘o!
常富貴諾諾的說,我怕死!
這時,二人緩緩抬頭,卻看見一群人圍在了四周,并且用狼一般的眼神盯著自己。
常富貴豁的站了起來,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這饅頭不是偷的,是犒勞剛剛從戰(zhàn)場下來的戰(zhàn)士的!
尚督軍呵呵的笑著,沒有吭氣。
雷山峰慢慢的站了起來,看著劉長天等人,懸著心放了下來。他艱難的把嘴里的饅頭咽了下去,看著四周的人不知所措。
劉長天走到雷山峰身邊,說道,此乃尚督軍,還不見過!
雷山峰躬身一拜,說道,士兵雷山峰拜見尚督軍!
尚督軍看著眼前的這個七尺男兒,心里嘖嘖稱贊。只見這個年輕人,面呈銅色,肌如銅鐵,雙目炯炯,怒發(fā)沖冠。
尚督軍說道,通知伙房,大豬腿四只,犒勞這四位有功將士!
劉長天、張成虎、徐程聽了,眼里開始冒火花,躬身謝道,謝謝督軍賞賜!
只見,雷山峰雙膝跪地,俯身一拜,說道,山峰有一事相求!
尚督軍乃愛才之人,看著雷山峰便心花怒放,爽快的說道,你說!
雷山峰的目光像利劍一般射向尚將軍,大聲說道,救我兄弟!
豪情壯志,舍生取義!
心中無我,兄弟至上!
此等心境,令人可歌可泣!
尚督軍心里萬分感慨,說道,你放心,你的兄弟沒事!
雷山峰再次叩首。
尚督軍將目光移向蒼穹,一件事涌上心頭,他的眼睛頓時一亮,或許,眼前的這個雷山峰,可以了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