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的第一天。
上午時分,顧兮想要去幫大伯干點力所能及的農(nóng)活。
在她的記憶里,種植四季豆的活很多很辛苦,從播種開始到收獲,早出晚歸,大伯大伯娘兩口子從去年十月到現(xiàn)在,沒歇過一天。
但她剛到田里就被大伯娘趕了回來。
“你的成績好,抓緊學習,考個好大學才是正經(jīng)。這種粗重農(nóng)活還怕沒得干嗎?要是因為別的事分心耽誤了沒考上大學,落到務農(nóng)為生的田地,那時,你就是不想干也不行了?!?p> 話很粗淺,但道理實在。
在荔花鎮(zhèn)這樣封閉偏僻落后的農(nóng)村,讀書幾乎是唯一的出路。
顧兮也只能老老實實待在家里。
把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寫完,繼續(xù)盤算她的人生大計。
從幫陳亮修電腦開始她就隱隱約約有了挖掘第一桶金的想法。
昨晚冬泳之后,趁著夜深人靜,頭腦格外清晰,她更是把這個想法確定了下來。
如今只需把想法細化。
細化成計劃書寫到本子上,時間已經(jīng)到了中午。
午飯是在大伯家吃的,滾滾的豬肉湯燙粉皮,順滑爽口,一碗吃下去,渾身的毛孔似乎都張了開來,舒服爽利,回味無窮。
然后下午和一眾兄弟姐妹烤了番薯。
據(jù)說烤著吃才是番薯的最佳食用方式。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番薯洗干凈扔到草木灰里,上面燒火,約莫十一二分鐘扒出來,忍著燙手的溫度,左拋右拋,終于剝掉微焦的外皮,一口咬下里面的香噴撲鼻,外層酥脆,內(nèi)里綿軟,總體甘甜。
一個個才吃過午飯的頓時坐不住了,你爭我搶,吃了個痛快。
而這也證明了一個事實,十幾歲的小伙子大姑娘,肚皮是沒有極限的。
除了這種最原始直接的烤番薯之外,顧兮還另外做了一種烤番薯。
番薯洗干凈先放到竹蒸籠里蒸熟,取出來小心去皮,放到室外等溫度降下來之后切片,放置到爐子上面,利用木炭的余溫炙烤。
這樣烤出來的番薯干顏色金黃好看,味道香甜可口,還很有嚼勁,風味十足,沒有人不喜歡。
連從來不吃零食的大伯都吃了幾片。
除了做給大家吃的,顧兮還特意留了一些,用玻璃罐裝起來放進書包里,準備帶回學校給洛寧嘗嘗鮮。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一天的假期轉(zhuǎn)眼過去。
下午三點多,顧兮背起行囊,作別弟弟顧謹言,騎著那輛年齡比她大的老鳳凰,下了山。
回到學校,天已經(jīng)擦黑。
還沒到晚自習的時間,教室里有一些動靜。
剛放假回來,大家的狀態(tài)還沒調(diào)整過來,談笑風生,說著假期發(fā)生的趣事。
洛寧回來得比顧兮早,此時正坐在那里趕作業(yè),看到顧兮進來,她停下筆,笑著說:“今天怎么這么晚?”
“不算晚吧?”顧兮放下書包坐好。
洛寧左右看看,壓低嗓音,悄聲說:“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小雞燉蘑菇?
嗯,小雞燉蘑菇。
顧兮還以為放假前那天洛寧只是說說來著,沒想到她真的帶了一飯盒的小雞燉蘑菇回來給她。
心里暖烘烘的,有些感動呢。
“我也給你帶了一點吃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鳖欃獯蜷_書包,取出那一瓶烤番薯干,遞給洛寧。
眼神不太好的洛寧打量著塞得滿滿的玻璃瓶,疑惑的問道:“這是什么?”
“試一下不就知道了?”顧兮故作神秘。
“那我試了?”
洛寧擰開蓋子,香甜迎面撲來,口津立生,趕緊取了一片,一口兩口,三口。
很快,嘴巴就鼓鼓囊囊起來,仿佛那正在儲存冬糧的松鼠。
“太好吃了,這是……”
“對,就是你想的那個?!?p> “你做的嗎?”
“嗯?!?p> “兮兮,你真……”
滿嘴食物的洛寧說話已經(jīng)含糊不清。
“吃什么呢?”
冷不防,一個腦袋從后面伸了過來。
兩人一回頭,看到陳亮那小子探頭探腦,饒有興趣的盯著洛寧手里抱著的玻璃瓶。
“好吃的,想吃嗎?”
洛寧嘴上很客氣,眼神其實十分警惕,雙手更是牢牢護著玻璃瓶。
“想吃。”陳亮老老實實的答道。
若是以前,他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但在經(jīng)過昨天那一次修電腦,近距離接觸之后,他發(fā)現(xiàn)顧兮沒有一點想象當中的孤僻尖銳,反而很溫婉靜氣,平易近人。
讓他怦然心動,本能的想要靠近。
獨學而無友,則孤陋寡聞;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伞?p> 顧兮的學習成績這么好,還會修電腦,要是能和她成為朋友,打成一片,向她學習,那他也肯定能在各方面都會有進步。
所以,他主動出擊了。
而正吃得高興的洛寧是不想分享的,但她本不是小氣的性格,心里一番糾結(jié)之下,最后向顧兮投去詢問的目光。
顧兮遞回一個眼神,這是給你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獨食難肥,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洛寧嘴里碎碎念,大眼睛閃爍著難舍的光芒,但終究還是艱難的把玻璃瓶遞了出去。
這種神情這種姿態(tài),陳亮的手頓時簡直伸不出去了。
礙著面子,他小心翼翼,尷尬而不失禮貌的拈了一片。
在洛寧盯過來,炯炯有神的目光中,痛苦的咬了一小口,極為苦難的咽下去。
那食不甘味的模樣,看得顧兮差點沒在心里笑死。
好吧,賄賂一下這位有電腦的富二代也好。
她的計劃離不開電腦。
要是到時候?qū)嵲谑钦也坏娇捎玫臋C器,可能還需要找陳亮借用。
當然,借用陳亮的電腦,讓陳亮無電腦可用,對陳亮同學來說其實并不吃虧。
這位同學可是班上有名的游戲王子。
在接觸電腦游戲之前,他就已經(jīng)是骨灰級街機玩家。
讀小學那會,他甚至會利用中午吃飯休息的那一兩個小時,跑到鎮(zhèn)上的街機廳玩上幾局。
這些都是昨天修電腦時,陳亮急于和她拉近關(guān)系無話找話,無意中自爆出來的黑歷史。
游戲一時爽,卻沒法一直爽。
陳亮這樣一直這樣游戲下去,以他那班上墊底的成績幾個月后的中考,也許只能考一考農(nóng)村的普通高中。
而她要是借用了陳亮的電腦,陳亮沒電腦,玩不成游戲,自然只能專注于學習。
這個聰明的小伙子把勁都用在學習上,成績還會差嗎?
雖然肯定無法超越她,但未必不能考上縣里的重點中學。
這樣一來,她有機器可用,陳亮有重點中學可讀,豈不是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顧兮暗搓搓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