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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為醫(yī)

第二十一章 夜貓子上門

天下為醫(yī) 草茅之士 2082 2019-11-01 09:28:56

  夜闌寂寂,春雨瀟瀟。

  人定之時,隱機(jī)閣內(nèi)燈火不息。和議條款均已反復(fù)推敲,字字妥帖,終可定稿。

  烏帶抬眼卻見秦似道并無喜悅之情,反倒一臉憂郁,便問道:“大功即將告成,相公為何不悅?”

  “此約一旦簽訂,必被人所知,只怕朝廷會遭口誅筆伐,官家必會易相位以自保,一旦秦某失了相位,定遭人落井下石,趕盡殺絕,只怕秦某等不到王師南征,便死于非命,更遑論與宋王里應(yīng)外合了?!鼻厮频绹@息道。

  “相公以為該當(dāng)如何?”烏帶沉思片刻,不得其解。

  秦似道捻了捻胡須,頓了頓,道:“以下官之見,可在盟約中再加上一條‘宋國不得輒更易大臣’,如何?”

  烏帶沉思片刻,道:“如此甚好,大金不會忘相公之功,宋王也必會鼎立相助?!?p>  議和之事終于擬定,只待趙康和宋王首肯,若宋王恩準(zhǔn),趙康必不敢批駁。秦似道送走烏帶,長舒了口氣,正要寬衣解帶入內(nèi)就寢,忽聽窗外傳來一陣凄厲的“咯咯”冷笑聲。

  秦似道聞聲,頓時毛骨悚然,向門外大喝道:“來人,速將外面的夜貓子攆走!”

  話音未落,門人進(jìn)來稟告道:“相公,齊國參知政事甄懷忠求見。”

  真是夜貓子進(jìn)宅,無事不來。

  秦似道蹙了蹙眉,頓生不祥之感,沉吟片刻道:“帶他到閱古堂來見?!?p>  閱古堂位于園內(nèi)一處僻靜的角落,乃是秦似道閱讀靜思之地,堂前蒼松古桂,老干如鐵,濃蔭蔽日,極為隱蔽肅靜。

  待秦似道進(jìn)入堂來,甄懷忠已在堂內(nèi)等候。

  甄懷忠長揖道:“相公別來無恙?!?p>  秦似道還了禮,笑道:“甄相公光臨寒舍,有失遠(yuǎn)迎?!?p>  甄懷忠道:“相公日理萬機(jī),多有攪擾,臨行時圣上敕令甄某一定要多拜上曾經(jīng)共患難的老朋友?!闭f著又起身拱手作揖。

  秦似道干笑一聲,故作詼諧道:“禮多必詐,還提這些陳谷子爛芝麻的舊事作甚?!?p>  “相公此言差矣,無古不成今,若無當(dāng)年相公相助,也無今日的大齊國啊?!闭鐟阎乙馕渡铋L道。

  “不敢當(dāng),在下何德何能,還是貴國皇帝有此福命?!鼻厮频缹τ诋?dāng)年舊事唯恐避之不及,打著馬虎,含混笑道。

  “我國皇帝與秦大人可是患難之交,這些年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啊?!闭鐟阎覅s是不依不饒,盯著秦似道,若有所指道。

  秦似道心中一凜,果然來者不善,試探道:“賈相公今日前來不光是敘舊吧?”

  甄懷忠翻著一雙三白眼,盯著秦似道嘿嘿一笑,常言道:“不怕夜貓子叫,就怕夜貓子笑?!鼻厮频李D感后脊背直冒冷氣。

  “相公果然不愧為當(dāng)世之俊杰,實不相瞞,在下久聞相公最善議和,今日特為講和而來。”甄懷忠幽幽道。

  “講和?”秦似道心中又是一顫,暗想:“宋金講和草約甫成,烏帶前腳剛走,甄懷忠后腳也來講和,是走漏了風(fēng)聲,還是巧合?”

  秦似道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心緒稍平,微微一笑道:“貴國有此意愿,這是好事啊?!?p>  “是啊,兩國本是同根同源,自然是以和為貴,我國皇帝早就有此意,只不過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久拖不決。”甄懷忠意味深長道。

  “一直以來都是貴國率先挑起戰(zhàn)端,只要貴國休兵,和平豈不唾手可得?”秦似道尚未摸清甄懷忠此來的意圖,裝癡賣呆道。

  “秦相公有所不知,中原經(jīng)多年戰(zhàn)火浩劫,早已民生凋敝,我國百萬大軍軍餉難籌,故而只能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今若休戰(zhàn),這百萬雄兵如何能答應(yīng)?”甄懷忠冷冷說著,一雙三白眼緊緊盯著秦似道。

  “既然今日賈大人為講和而來,就不必拐彎抹角了,不妨明說吧?!鼻厮频酪褜φ鐟阎业膩硪庑闹敲?,也知單憑三言兩語,斷難打發(fā)這個瘟神,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秦相公果然痛快?!闭鐟阎液呛且恍Φ?,“貴國若每年向我國繳納歲貢三十萬兩,和平唾手可得?!?p>  “三十萬兩?”秦似道驚呼道,“當(dāng)年澶淵之盟也不過每年十萬兩,今上萬萬不會答應(yīng)的?!?p>  “此一時彼一時,今日江南可是富甲天下,貴國每年給予大金的歲貢達(dá)三十萬兩,給予我國三十萬兩,也不為過吧?!闭鐟阎依碇睔鈮训?。

  “貴國怎可與金國相提并論?”秦似道反駁道。

  “我國皇帝可是不忘本的人,特意叮囑在下一定要保存好當(dāng)年的書信,以作留念,請相公三思!”甄懷忠不耐煩地甩下一句話,起身便要向外走。

  秦似道聞言,如遭雷劈,渾身戰(zhàn)栗,心中暗想:“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這廝就是沖著舊帳來的,橫豎是躲不掉了?!?p>  “甄相公請留步?!鼻厮频兰泵ζ鹕恚飞先コ蹲≌鐟阎业囊埋堑?。

  “秦相公還有何指教?”甄懷忠冷若冰霜。

  “甄相公想必也看到了,今上對待金國的態(tài)度遠(yuǎn)非齊國可比…”秦似道溫強(qiáng)顏笑道。

  甄懷忠憤然打斷秦似道,呵道:“秦相公何意?難道是要讓我齊軍也來一次搜山檢海嗎?”

  秦似道心中咯噔一下,原來天會六年七月,金太宗下詔追擊逃至揚州的趙康,完顏宗翰、完顏宗輔率軍南下,完顏宗弼為先鋒,一路長驅(qū)直入,所過州縣,一擊即破,或不戰(zhàn)而降,趙康聞風(fēng)自揚州南逃。完顏宗弼渡江后勢如破竹,接連攻下建康、廣德軍路、湖州,至臨安府,趙康自臨安倉皇逃往明州。完顏宗弼繼續(xù)追襲,連破宋軍,趙康登船入海,逃往昌國縣,又取道溫州逃往福州。金軍又入海追擊,受到宋海上水軍的阻擊方才退兵。從此,趙康聽聞金軍便不寒而栗,夜不敢寐,成為其終生揮之不去的夢魘。

  秦似道陪著小心道:“甄相莫要誤會,秦某之意是,能否將歲貢改為歲賜,如此我國不失天威,貴國也可得歲輸,豈不兩全其美。”

  甄懷忠心里樂開了花,卻強(qiáng)繃著臉,一字一頓道:“只可改一字,不可少一文?!毖粤T,揚長而去。

  秦似道望著甄懷忠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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